第六十章 来世当个普通人
李存孝和项羽这两个人，究竟怎么样？
恐怕一千个人，就会给出一千个完全不同的评价。
但是，谁也无法否认的是，这两个人，向来都是光明磊落，也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的良心。
比如说，李存孝的肉身，已经强横到了连五马分尸，都拉不动的地步。
可是只需要他的义父一句话，立刻就可以放弃抵抗，乖乖赴死。
这不比三姓家奴，专捅义父的吕小布，强到天上去了？
至于楚霸王项羽，那就更不用说了。
即使手里攥了一堆王炸，仍然能够恪守本心。
对待当初跟自己一起反抗暴秦的战友，该封王封王，该分地分地！
一个，都没有亏待！
即使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刘邦，也做到了仁至义尽。
所谓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即使被后人，连续吹了几千年，也无法掩盖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汉中王刘邦，他是一名卑鄙的偷袭者。
楚汉争霸，也是由他率先挑起的！
而且，当年跟他一起，被项羽分封的诸多王侯。
超过大半，都是死在他的手里！
至于为什么刘邦的名声，会被洗得这么白？
那也只能说，成王败寇罢了！
而且，大家伙还千万别把什么鸿门宴，拿出来说事！
以项羽的秉性，如果真的想要杀谁，还需要把那个人，骗到自己军营里再下手？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别说章邯不信，就连被项羽坑杀的那些秦国冤魂，都不会相信！
还是不服气？
那好，咱们就换一个，简单一点的选择题！
如果现在，天下大乱，群雄逐鹿。
有两股势力，可以供你选择！
其一，得了天下之后，立刻就会翻脸无情，直接诛你九族的汉高祖刘邦！
其二，则是推翻暴秦之后，依旧跟你称兄道弟，并且还会分封一大块土地给你的楚霸王项羽！
是你，你会选谁？
至少，在这件酒楼之内。
年少之时，同样也曾经立志报仇雪恨的沈邱，沈大掌柜，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连考虑，都不用考虑！
毕竟，他们这些所谓的前朝余孽，之所以会暂时投身到姑苏慕容氏的麾下。
是来抱团取暖的。
是来保全有用之身，以待将来的。
而不是为了慕容家心里的那个大燕，来义务献身的！
所以，瘸腿石方的这一番话，直接就说到了沈掌柜的心坎里。
一直过了老半天，还在不住翻滚！
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
可他，作为小桃的亲生父亲。
对于慕容复，从小早慧。
一个人偷偷跑到慕容博坟前，搞得昏迷不醒。
最后，还是被人给抱回来这些事。
那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而且据他所知，慕容复的食量飙升，身高猛窜，也全部都是发生在那次昏迷之后！
所以，端着两盘菜肴，再次回到包间里的沈大掌柜。
看着慕容复，整盘子整盘子，往自己嘴里倒菜的举动。
心中那叫一个五味杂陈，百转千回。
于是乎，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把这个九岁娃娃，当成一回事儿的沈大掌柜。
竟然破天荒的，主动给慕容复倒了一杯温水！
甚至还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慕容少爷，你觉得，这苏州城，怎么样啊？”
其实，慕容复吃饭吃的，早就有点腻歪了！
别误会，这既不是腮帮子疼，也不是牙齿酸胀，而是单纯的心理膈应！
无论是谁，就这么一直不停的往自己嘴里倒东西，倒的时间久了，都会感到厌烦的！
再加上，他对这位沈大掌柜的第一印象，也非常不错。
所以，立刻就放下手里的碗碟，站起来笑着回话。
“回沈伯伯的话，复儿觉得，这苏州城人杰地灵，物产丰茂，当真不愧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地方！”
意有所指的沈邱，听到慕容复这种万金油一般的回答，自然不会甘心。
所以，也仅仅只顿了一顿，立刻就直入主题！
“哦，这么说来，慕容少爷也跟令祖一样，打算以这苏州城为根基，图谋天下了？”
说实话，慕容复真的是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位沈伯伯，看着都已经年近六旬了，竟然还这么莽？
难道，这个年代，想要造反的人，都这么直接得吗？
就算这是在你的地盘，经营多年，完全不怕泄密！
可你是不是也应该，先套一套近乎，再拉一拉家常？
至少至少，也要等到稍微熟悉一些之后，再来讨论这些掉脑袋的事情吧？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此刻的沈邱，早已在心里，把自己跟项，李，那两位铁憨憨，划为了一类人！
生怕自己因为说话太过拐弯抹角，反而给慕容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坏印象！
因为在沈邱心里，像慕容复这种存在，就应该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天不怕，地不怕的直肠子一根！
什么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你是在瞧不起我的智商吗？
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前一刻还满怀希望的沈邱，下意识的就认为。
眼前的慕容复，之所以不肯跟自己交心，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自己，已经老了。
等到慕容复，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
自己还能不能拎动刀，都是两说！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于是乎，有些落寞的沈邱，一时间，竟然直接愣在原地。
就连眼神之中，都透漏着些许迷茫。
“已经整整五十多年，过去了。”
“自己竟然还是一事无成！”
“即使自己，已经彻底放下身段，放下尊严。”
“每天从早到晚，都呆在这苏州城外的小小客栈里面，迎来送往，打探各种消息！”
“可是这赵宋的江山，还是日益渐稳。”
“就连沈家祖上的血海深仇，也越来越看不到清算的希望！”
直到今天，随着慕容复的到来。
好像有一缕春风，吹进了自己封闭多年的内心。
自己有生之年，好像真的等到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希望？
可是这一切，自己终究还是攥不住，留不下！
这一刻，年近六旬的沈邱，只觉得自己，已经万念俱灰！
心神不稳之下，直接就举起右手手掌，遥遥对准自己的脑门！
口中，也如同失心疯一般，喃喃自语起来！
“罢了，罢了！”
“既然慕容少爷，不肯信我！”
“那我沈邱，再苟活于这人世间，也没什么意思了！”
“就让这一切，全都烟消云散吧！”
“如果可以的话，来世就让我，当个普通人！”
“什么血海深仇，什么亡国之恨！”
“我沈邱，真的不想再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