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二十九话 斗争的馈赠

    段名义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任务刚开始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的实验室发生了事故，有一只“赛雷布洛”异星种族的实验个体逃走了。

    这个名为“赛雷布洛”的种族可以寄生于活物的精神体上，不管是人类，还是身高八十米的缝合怪兽，它们都能完美操控，和中国流行的“鬼上身”传说故事差不多。它们本身拥有高度知性，性情狡猾，以毁灭为乐趣。但是吉尔伽美什还不满足于此，还要对其进行改造。经由改造后的赛雷布洛，不仅保留了原有机能，还能寄生于“死物”身上，极大增加了它们的活动范围。

    更糟糕的是，如上述，有一只改造赛雷布洛逃出了实验室，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不知道它会做什么事。（虽说很有可能是吉尔伽美什故意放走了它）

    起初段名义认为，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和自己扯上关系，压根不用理会。现在他认为老天爷在开玩笑。

    ——

    永恒之地，中心地区。

    吉尔伽美什收到了一封通讯卷轴传来的消息，来信人是段名义。

    吉尔伽美什的指尖摇晃着一盏盛装红酒的高脚杯，笑着说：

    “哼，胆敢打扰本王宝贵的休息时间，好大的胆子呀，杂种。”

    段名义毫不客气地回应：

    “少废话，快告诉我，那个白林是不是你用赛雷布洛搞出来的玩意？！”

    吉尔伽美什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早就知道白林复活的事情了，他也知道是阿尔泰尔将白林复活，但他没有将相关情报的一字一句告诉段名义，故意等待他发来通讯。

    虽然段名义的口气蛮横无礼，但是他发来通讯，就表示他心甘情愿地向吉尔伽美什求助了。对于个性强硬的段名义来说，“求助”这种行为令他十分讨厌，因为这是承认自己的无能，是一种耻辱。可是为了得到关于好友白林的情报，他不仅消耗了数量有限的通讯卷轴，还要向吉尔伽美什屈膝求助。

    这种感觉真是太妙了，吉尔伽美什没动一根手指，段名义就主动献上了他的臣服，这就是身为王者才能体验的愉悦，果然这世间的天地是为王者而存在的。

    吉尔伽美什嘬下了一口红酒，晶莹的琼浆在杯中来回荡漾着，犹如液化的红宝石。不仅舌尖上缠绕着芳香，色泽也是如此令人喜爱，吉尔伽美什的心情好得不能更好了。

    他说：

    “不，那是真货，他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友人，从地狱回来了。他的复生纯属意外，这件事情和本王没有关系。”

    吉尔伽美什不屑于说谎，不用怀疑其中的是非，而且他故意不说白林复活的原因，引诱段名义主动发问。

    果不其然，段名义问道：

    “什么意思？你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会活过来？”

    “嚯，挺聪明啊，居然注意到了。本王记得你一向支持结果论，只要结局是符合预期的结果，怎么样都好，过程的好坏皆无所谓。既然你的好友已经重新活过来，那么你纠结这么多又有何意义？”

    “别啰嗦！快告诉我！”

    “有点吵闹呀，等清静下来再看看吧，别以为你这杂种有资格占用本王的时间，还要很多事情等着本王去做。”

    “……”

    该死的，吉尔伽美什故意停在这里，把最关键的消息藏起来了。

    段名义确实不喜欢讨论过程，只要结果没有低于他的预期，他一般就不会对一件事情过度追究。但这回不行，情况大不一样。

    白林突然就复活了，他忘了自己的英雄真名，忘了前三个月的斗争历程，也不认识优格，也不知道她和段名义曾是组织“无限剑制”的成员，就像刚登陆游戏的新手玩家一样。最近他在和银子锻炼剑术，一整天都在挥洒汗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不像是冒牌货。

    白林的组织“无限剑制”以前打败过不少邪恶组织，比如“机神”“忍村”“进化之家”什么的，这些人遵守了次元战争的战斗规则，到处杀害召唤师，还各自创造了自己的势力，危害一方。被打败后，组织就解散了，他们的党羽总是伺机报复，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伪装成白林的模样，试图混入无限剑制。但从来没有人能逃过韩泠的眼睛，在他们做出行动之前，就被韩泠抓去喂魔兽了。

    段名义没找到这个白林是冒牌货的证据，也不认为他是真货。于是昨晚段名义派出了影武者，趁银子淋浴的时候，影武者潜入优格的房间里，使用电脑给白林发送邮件，引诱他出门去找优格。等优格和白林见面后，影武者就认真战斗，看看白林做什么反应。（详情可见《第十话》《第十一话》）

    首先影武者偷袭重伤了白林，接下来在战斗中，白林为了保护优格，一步不退，差点死在影武者的刀下，在濒死之际（其实影武者带了生命药水，可以给白林急救），他还把身为剑士的生命——剑，寄托给赶来支援的银子。整个战斗过程中，白林没有使用过一次召唤师技能组的治疗术，因为他担心优格或银子被打伤，他想把这个治疗技能留给她们。

    如果是冒牌货，被影武者第一刀偷袭之后，就会逃走，或者给自己治疗。

    如果是冒牌货，最后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其他同伴，而是把武器留在手上保护自己。

    也就只有白林这种蠢货，才会把别人的性命放在最高位，连治疗都不舍得给自己用。

    也就只有白林这种白痴，才会无理由地相信同伴，连命都寄托给同伴。

    不会错的，和吉尔伽美什说的一样，这个白林是真货，经过昨晚的战斗，段名义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通讯还没有切断，吉尔伽美什不会忘记关掉摄像头，显然他正在等待着段名义的回应。段名义也猜到了吉尔伽美什想要什么，这就和段名义初次接任务时的情况一样，吉尔伽美什在等待段名义的“请求”才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段名义不可能第二次向他下跪，只是语气变得稍微柔和一点，说：

    “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白林为什么会活过来？”

    “向别人索求之前，你也要表达诚意。”

    “啧……让人复活的能力，比让人死去的能力更难对付，既然有人能让那小子复活，那么也能让他再死一次。我想知道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必须全部知道才能安心！这样告诉你就够了吧！”

    “如果你知道是谁干的，你会怎么做？”

    “我会保护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让他别靠近那些危险的东西……他死一次，我的世界有很多东西都回不来了，我不想再来第二次。”

    这次不是段名义刻意压低了语气，这是他的心里话，说出来感觉特别难受。

    但是对吉尔伽美什来说，这就是段名义的“诚意”——将自己的理由告诉他，只要说真话，吉尔伽美什也会给予相应的答复。这么正常的事情放在吉尔伽美什的身上反而显得不正常了，他一向秉持“本王就是规则”的风格去办事，有些时候却也会讲点道理，真不懂他的脑回路，任性到极致了。

    “呵，保护是吗……”

    吉尔伽美什听了段名义的理由，沉默许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好像预见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接着说：

    “明知威胁就在那里，也有明确的战斗理由，却选择让步保护，不是出击消灭她，你的想法真是有趣，明明曾经和‘他’是一路人，却是完全相反的结论。本王还以为你铁定要把她好好教训一顿，却给本王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真是有趣的意外之喜。要是你的个性更愉悦一些，说不定本王会更中意你。”

    “给老子说人话。”

    “那就当作本王赐予你的教诲吧，杂种，一味逃避是不会带来好下场的，学会进攻才是生存和进化的关键。”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等你哪天被老子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再想想这句话有多蠢。”

    “哼哼，本王就当作你的挑战书吧，等你活着回来，本王随时奉陪你的邀约，你可要感激流涕地接受本王的赐死，能死在本王的剑下，那也是其他人垂涎不止的荣幸。好了，本王这就把他复活的真相告诉你吧，杂种，听好了——”

    “……”

    后来的这段话，段名义不能理解。

    是一个叫做阿尔泰尔的英雄角色，使用了她的万能力量[森罗万象]，将白林复活，清空了白林的“游戏记录”（即是他在次元战争中的记忆和成长），以新手玩家的模样重新回到了游戏，然后她把白林随便投放在一座城市里，就弃之不顾。

    但是关于阿尔泰尔将白林复活的原因，段名义不能理解。

    吉尔伽美什没有故意掩饰，但他故意采用了很多陌生的词汇，譬如“永恒破碎”“白色的未来”什么的，段名义根本听不懂，不知道这些名字是怎么串联在一起的，为什么会牵扯到已经死去的白林身上。在段名义的记忆中，“无限剑制”组织从来没有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在无限剑制成立之前的初代领袖圣女贞德也没有接触过这些事物。吉尔伽美什满口说着能听懂的流利语言，段名义却感觉像是韩泠自学的德语课，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吉尔伽美什不可能忘记段名义的情报上限，他这就是在刁难段名义，即使段名义诚心恳求，吉尔伽美什也只会给一大堆搞不懂的东西。段名义太了解吉尔伽美什的想法了，他这样做，既能敷衍段名义的请求，也是让段名义见识双方的知识差距。段名义向他认真求教，却得到这种藐视，真是太气愤了。

    可是，本以为吉尔伽美什只是在单方面地炫耀，接下来的对话却让段名义震惊不已——

    “呐，杂种，话说回来，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为何本王要回收永恒神器？”

    就在差点关闭通讯的前一刻，吉尔伽美什又提出了一个话题。

    段名义不期待吉尔伽美什能说出让他满意的情报，他的嘴里吐不出象牙。

    吉尔伽美什轻哼一笑，说：

    “天下的一切都是本王所有，永恒神器也不例外，但次元战争的规定就是——每件永恒神器在世间只能存在一个。所以说，散落在永恒之地上的那些永恒神器，本来就是属于本王的宝物。”

    “你要收回自己弄丢的东西，这有什么好说的，老子早就知道了。”

    “没错，本王要收回它们，这件事情天经地义，但是——既然永恒神器是本王的东西，那么如何决定它们的去向，也是本王应做的事。”

    “你又想干啥？”

    “藏在迷宫里的那件永恒神器，你想要就拿去，不想要就送给别人，你想把它留在迷宫里也没问题。回收永恒神器的任务就当作已经结束了，你的友人也复活了，你也没必要再执行本王的第二个任务，你的使命已经全部结束了。”

    “……你认真的？”

    段名义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事实上他没有听错，吉尔伽美什要把这个永恒神器送给他。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不用再继续协助七人众，你可以永远当个好人，你做过的那些坏事不会被任何人知道，或者你也可以仰仗七人众的势力生存下去，有本王的庇护，难道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吗？尽管依赖本王，享受荣华富贵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到底在想什么？”

    “哎呀，居然还不领情，真是个愚钝的杂种。你该搞清楚，除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未来等着你——暴风和疾风，你们不再是合作关系，那么永恒神器的回收工作，就会变成永恒神器的争夺战吧。”

    “……”

    段名义差点就忘记这茬了。

    暴风和疾风就是为了得到任务奖励的珍贵资源，才会来参与这个任务。他们没说为什么想要得到这些资源，但不管是为了修炼变强，还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收藏兴趣，他们都不可能错过永恒神器这个顶尖装备。况且这个任务耗费了太多时间，没有人能接受空手而归的结局，永恒神器必然会成为一场战斗的焦点。

    也就是说，接下来段名义的对手不再是死后战线，而是暴风和疾风。

    早就看这两人不爽了，这次机会正好可以揍扁他们，好好发泄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