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话(重制)恶由心生(上)
因为我最喜欢玩的英雄是霍比侦察兵,所以我给自己取的id叫做霍比。
初来乍到的那一天,我成功逃过了屠幼风潮。
我和很多玩家一样,以为这只是个“游戏”,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到处苟且,顺便干掉其他玩家,抱着玩乐的态度,等日子过去,自然可以离开这里。而且“霍比侦察兵”这个英雄之力同时拥有刺客和射手的两个属性,是生存游戏的绝佳配置,胜利岂不是信手拈来?一切就是这么轻松简单毫无压力。
可是,当我遇上了手持大刀阔斧的敌人们,我的两腿早已发软。呼吸着干冷的空气,愣在原地,想动也动不了。明明我手上的炮筒可以轰飞他们,可我的手指就是没法按下去。
直到我召唤的英雄为了保护我而被杀,我才意识到这游戏是名副其实的死亡游戏。
之后,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逃。
为了存活,我不得不学会辨认地形、资源、机关等的侦察能力,每走到一个新据点,我就要尽快拿走所有可以带上的东西,找到至少一条可以确保性命的通道。久而久之,在我不断逃避战斗的同时,得到了很多生存经验,不知不觉已经是个专业侦察员了。
回想起来,在加入这场游戏之前,我是个称不上幸运的人了。
在这方面我不想说太多的话,总结来说,就是被欺负的那种类型。
大家应该很清楚,在校内遇到了委屈,找老师或家长根本没个卵用,如果我不还手,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我会被贴上“软弱无能”的标签;如果我还手,不论轻重都是我的错,其他人则是无事一身轻。老师常常说“他们为什么不去招惹别人,非要来惹你?”“真以为你有几斤几两,能让他们关注你?”“如果不是你有问题,他们也不会欺负你”。我不是开地图炮,我承认这世上也有不少好老师,但我运气不好,我身边只有这样的人。
哈,对,是我有问题,那些霸凌者是想要纠正我的错误,我应该感谢他们才对呢。
否则,我也无法狠下心干出这么大的事。
被欺凌的时候,不管有没有还手,既然结果都一样,那我为什么要还手?老老实实承受这一切不就好了吗?反正就算我出手反抗,只会得到一样的结果,倒不如选择不反抗。
这就是我始终保持低调的理由,大树只会招风,我宁愿做一棵被践踏的小草。
……
没过多久,我遇到了他们。
不是“死后战线”,而是自称“月夜黑猫”的小队。
他们的实力都很弱,最强的队长也只有b级,但是他们的人品好,对我很友善。主要在野外游荡行动。我们在野外漂泊了好久好久,每次都能平安打通副本,没有遇见任何称得上威胁的事物,总能得到充足的食物,日子过得很平和。与其说是生存游戏,在我看来更像异世界旅行。
大家的实力都很弱,我的侦察能力反而使我站上了仅次于队长的地位。
我第一次被人夸奖,第一次品尝到受人景仰的滋味,尽管对方只是刚认识还不到两星期的玩家。我没什么特长,可是我能献出一份绵薄之力,由衷地感到高兴和自豪。起码我知道了一件事,我有属于自己的能耐,我这样只知道逃避的废物还能做点有意义的事,这是命运赐给我的福分。
我会珍惜的,我要保住这短暂的时光。他们是我这辈子的第一缕阳光。
网友常常调侃,自称女性的300玩家都是糙汉,网游世界不存在美少女,但我见到了货真价实的少女玩家。
在黑猫小队中有一位惹人喜爱的女生(\/\/\/w\/\/\/)……老实说,她是一位很平淡的少女,指不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她身上固有一种吸引力。她经常和我接触,没有理由也常常靠近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和我这样的人相处。我本来也没有多想的,或许她对其他人也是那样亲切。直到某一天,大家讨论她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与我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在我加入黑猫小队之前,她也不曾对任何人那么热情。
我想……这种暖暖的感觉,好像有小鹿在心房里乱撞的感觉,就是“那个”吧。
Σ(っ°Д°;)っ
啊,身为男生,我说不出那种粉色系的甜蜜词语,真的好难啊……算了,无论你们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不会再说第二次,太难为情了。(\/w\)
既然我们是两情相悦,那么我和她的这段感情成功了吗?
不,没有。
因为我不够主动。保持被动是不会有成果的,我也不认为她和我在一起能得到好处,目前的关系就是极限,更进一步只会害了她。我没有力量,我没法保护她,只会成为她的累赘。她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去找更优秀的人作为伴侣,我只要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侦察员就满足了。
当时我就在想,我真是幸运,干脆住在这个世界生活吧,无法离开也无所谓了。
这个没有欺凌的世界,比原来的世界好上一万倍。
……
但是命运不会允许我这么做,每当我以为自己很幸运的时候,名为“悲剧”的那玩意就会把我敲醒。
大概是在次元战争的第五月中旬,也就是白林来到此地的半个月前,我终于意识到——
厄运,即是我的命运。
那一天的冒险十分顺利,我们抵达了一个类似开罗(埃及首都)的沙都,在某个棺材里找到了一个极其珍贵的宝物——
一张未拆封的英雄卡。
没有人想要私吞这张英雄卡,互相推来推去,都要把英雄卡谦让给其他人,最后以“侦察兵的功劳最大”为理由,把英雄卡送给了我。
啊,真是让我无法回绝。
我在原来的世界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好意,更不可能知道该怎么拒绝别人的好意,姑且只能收下了。
那一天也是风平浪静。
当明天的朝日照常升起,大家又能高高兴兴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然后出发去下一个副本。
我也决定了,明天我要使用这张英雄卡,如果我能抽到足够强大的力量,我就向她传达我的心意。
如果没有抽到适合我的英雄……那我就努力变强吧。
我会努力的,我要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
天有不测风云。
当天,我们碰上了“敌人”。
他们不是来自“永恒ruler”那边的召唤师,而是自行组队、四处游荡的游走势力,不属于任何派系和组织,严格来说,他们是早该在游戏初期就已经灭绝的“装备猎人”。他们是专门猎杀其他召唤师、掠夺资源的猎手,说白了就是强盗团伙。
当时次元战争已经发展到第五个月了,大多玩家都有了稳定的靠山,很多人都投靠了此游戏的管理员“永恒ruler”,装备食物什么的东西(除了永恒神器),玩家只要向永恒ruler伸手就能拿到。相比之下,漫无目的、到处抢劫的装备猎人的工作性价比太低太低了,理应早就绝迹了。
可就是这么不巧,我们遇上了一群装备猎人,对方的人数与实力都在我们之上,他们都是善于战斗的猎手,他们队伍里甚至还有一个s级的英雄角色。我们的实力最多只能组队打野怪,根本没有与召唤师战斗的经验,要是双方碰面,我们绝对没有胜算。
这个世界没有法律可言,这些召唤师能当上强盗,不要期待他们还能保留多少人性。
战斗即是死。
要是我们与他们碰面,等着我们的就是泯灭人性的地狱,我们必须要逃走。
……
敌人的狙击手太敏锐了,我们的行踪全部暴露。
既然逃跑失败,那么我们只能争取鱼死网破,大家分散逃走,各自保护自己,以后再考虑集合。
砰——!
我拉着她的手,在街道上跑啊跑。
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狙击手已经从背后射出了一颗子弹,那是瞄准我的。
这时,我难得碰上了好运,跌一跤,碰巧地躲开了子弹。因为这样,那颗子弹打碎了附近的房屋,巨大的建筑倒塌下来,遮住了我们的身影。建筑残骸成为了极佳的掩体,我们可以趁机跑进附近的楼房里,离开狙击手的视野。这座城市可大了,只要我们隐藏起来,这些强盗不可能从人潮中捞出我们。
可是,当我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她没有跟上我。
因为她的腿被压住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无数次地希望当时没有摔倒,要是那颗子弹打中了我,她就不用受伤了,她可以趁我中弹的时候赶紧逃走。至少她可以活下去。
可现实却是相反的,我活了下来,作为代价,她不能走。
这根本不是好运,而是比“被子弹击中”还要糟糕的厄运!
我试着推开被打碎的房屋,但那是不可能办到的,我只是在白白地浪费力气,可那是我第一次,真心地希望我能得到力量。
……对了,力量!
只要把那张英雄卡交给她,不就可以治好她的双脚了吗?
啪!
她拍开了我的手,她拒绝了我要送给她的英雄卡。
“霍比,你留着自己用吧。我不需要这个。”
只要使用了这个,可以治好你的!
“我不需要。”
为、为什么?!
“……不用再管我了,反正其他人都看不见这边,你可以趁现在抛弃我这个烦人的小虫子,不是吗?”
欸……?
“我很喜欢你,但是……你很讨厌我吧?因为每次我靠近你,你都会很不自然地想要远离我。”
不……
“我喜欢你,霍比。可是,你讨厌我,那么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再给你拖后腿,我只能祝你能够平安地活下去,然后……遇见你真正喜欢……的人……呜……”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其实我……我也对你——!
——
轰!
我没有注意到一颗炮弹在我身边引爆了。我被炸飞到人群里去,和npc混在一起,意外逃进了狙击手的盲区,而她还留在原地,弹片割伤了她的肌肤,光是看着那些血流,我的心中千刀万剐。
我想跑过去,再试试把她救出来,并向她告白,命运却没有给我第二次机会。
因为那群强盗来了。
他们提着各种各样的首饰、装备或武器,那些都是——月夜黑猫队的各位的标志啊!
一,二,三,正好五个!除了我和她,其他人的东西全都在那些强盗的手里!
为什么会在他们手上?!
难道其他人都遇害了吗?!
我想跑出去,向他们问个清楚,这么久以来陪伴着我的朋友们,他们都死了吗?
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无能,我懦弱,我不敢出去面对他们。就算我手中揣着一张英雄卡,我可以现在抽取一个英雄之力,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提升我的实力,让我出去打败他们,救出她,还能带走其他人的遗物。
可是,我又没能做到。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要是失败了会怎么样,要是没有抽到足够强的英雄之力,我这就等于是白白送死。
啊,我竟然是这样的人渣,相比处于危难之际的同伴和爱人,我居然还在顾及自己的性命。
……
战争真不是个好东西。
……
看着剩下的残局,我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我这种胆小鬼,恶劣到骨子里的人渣,不配成为这张英雄卡的继承者。
要是我早点向她表达心意,她就不会浪费最后的时间,她会接受英雄卡的治疗效果,与我一起逃走。都是因为我的优柔寡断,形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让她放弃了自己的命。
我这条命是她换来的,是我害死了她。
正当我拿起了登山刀,想要在脖子上抹过去、一死了之的时候——
那个人出现了。
她抓住了刀,没有让我刺进去。
“做什么啊?”
“你好像遇到了麻烦事呢。要来我这边治疗下么?”
“你是谁?”
“叫我学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