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未谋面的1978
“羊儿姐?羊儿姐!”
谁是羊儿姐?好怪的名字。
挽月皱了皱眉头,把耳朵往臂弯里藏了藏。
不理人,继续睡。
“羊儿姐醒醒!别在外面睡,会感冒的……”
随即感觉有人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
挽月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
“谁啊?……”
能不能小点声,叫别人也别吵到她睡觉啊。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她话音突然卡住。
瞳孔也是受惊似的缩了缩。
眼前赫然是一个长相看起来就十分淳朴的农村女人,对方身上穿着一件有些老土的长袖花衬衫此时正坐在她对面。
见挽月醒来带着调侃的口吻对她说到:
“羊儿姐,比不得年轻时候咯,以后少沾点酒,你看你今天喝的还没年轻时候的一半多,人都喝蒙了,倒头就睡。”
“谁是羊儿姐?我吗?”
挽月此刻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反问。
“哈哈哈哈,秀芬快来!咱们酒蒙子这回是真喝蒙了!问我她是不是羊儿姐!”
对面那女人笑得及其夸张,前仰后合的拍着大腿,嘴里还一边呼唤着陌生的人名。
秀芬?现在还有人叫这名字?
挽月跟着她的话音朝后面看去,这一转头她只感觉脑子直接清醒了一大半。
什么鬼?
她怎么在农村?
挽月一转头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是一个乡下坝子,坝子旁是那种用泥巴砌墙的房子。
而她面前盛酒的小桌子,身下的独凳,甚至看到的那栋黄泥巴房子的大门都是木头做的。
板凳和桌子就是那种手工制成的产物,并且全都用出了光滑的包浆感,带着些许油亮。
天菩萨,这些到底是哪个年代的手工家具,用料这么扎实,简直像是回到了上世纪!
心里正感叹着,挽月看见泥巴屋子内有人推门而出,又是一张陌生面孔。
对方穿着和对面妇女身上十分相似的花衬衫,下半身的黑色裤子似乎是棉质的,长得有几分清秀,看起来十分面善。
这应该就是对面女人口中的秀芬?
“羊儿姐,你怎么又把自己喝晕了,今天刚两碗就趴下了,现在更是连自己都认不得了,不行,你这么喝下去我不好给我哥交代,以后得让你少沾酒了。”
秀芬一边说着一边拿走她桌前的酒碗,另一只手拉着她进了屋子。
另一个女人见状也是向她们告别。
“秀芬,那我先走了啊,我家那口子差不多干农活回来了,孩子割猪草估计也回来了,得回去热饭给他们,你四哥他们家孩子的九大碗到时候可别忘了叫我啊!”
“放心吧宜春,我四婶还有段日子才会发动,吃酒更是至少还有两个月。”
原来前一个农村妇女叫宜春,倒是很美的一个名字。
随即宜春说了感谢我今天的招待的话,便从屋前的场坝离开了。
“嫂子,你晚上想吃点什么?炒白菜和炒茄子行吗?”
秀芬看我似乎还不在状态,于是主动问到。
挽月表示都行,然后安静坐到屋里的木凳子上闭目养神了。
秀芬以为挽月不舒服,于是轻手轻脚的走到另一个房间的灶台做饭。
等秀芬离开后挽月又默默睁开眼。
她得理一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昨晚遭遇了车祸,现在睁眼却变成了另一个人,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穿越了,二是失忆了。
那么排除错误答案后,只能是穿越了。
挽月不禁叹了口气,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遭遇车祸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失去生命特征了,她还回得去吗?
“系统?系统?”挽月轻声呼唤。
……
两分钟过去了,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
只有隔壁灶房传来炒菜声和烧火的噼啪声。
好吧,看来是她小说看多了。
自带系统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她,毕竟正常过马路都能被撞的命运,本身就是不幸的。
挽月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她整个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被美杜莎石化了成了一座雕像。
沉默的让人以为房间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突然,挽月的头低低的垂下去,整个人仿佛不堪重负的微微颤抖起来。
一开始只是搭在双腿上的手轻微的蜷缩着,然后手指越握越紧,然后变成了一双拳头死死的按在腿上。
“啪嗒。”
一滴眼泪从挽月的眼眶里,直直的掉落到不平整的泥巴地上,随即她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挽月用力的咬住嘴唇,眼睛固执的盯着地面,整张脸仿佛缺氧一般的红透了,再也控制不住平静的表象,小声的抽泣起来。
她只是和家里意见有相悖。
她只是去买个烧烤。
她只是去找自己的闺蜜。
她只是正常过马路!!!
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为什么是她遇到这样的事情?
哪怕是车撞到身上的时候,肋骨被撞断的时候。
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撞击力抛向空中,又重重的摔到地上的时候。
甚至因为痛苦,在地上无法动弹失明的时候,挽月都没有像现在一样。
不安、恐惧、无法抑制住的焦虑。
负面情绪全部都向她侵袭而来。
挽月很清楚,她现在已经不在自己的时代了。
她回到了过去。
这里,是过去的时间线。
而她,在没有系统这样的外部介入情况下。
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朋友,还有爱人了。
“嫂子,吃饭了——”
“哎哟,你咋哭了。”
秀芬端着菜碗回到挽月待的这间屋子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喝多了的嫂子哭的不成样子。
她有些着急的赶紧把人抱住。
“嫂子,你别哭啊,你是不是想我哥了。”
挽月被她抱住的时候有些茫然,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的回抱住对方了。
随即她意识到这是一个了解情况的好机会,然后任由自己被难过的情绪包裹住,一边抽噎的开口:
“是啊、你哥、我已经快忘记他的声音、还有他的样子了。”
说到这里挽月顿了顿,带着哭腔的继续补充到:“妹啊,你回忆回忆我这些年的日子,喝个酒,我连自己都快忘了是谁了。”
秀芬想了想嫂子这些年过的日子,也是不免有些眼眶酸涩起来。
当初她哥意外去世的时候,嫂子和他才刚结婚两年。
她亲眼见证嫂子全程冷静的办完了自己丈夫的葬礼。
但她知道这些年嫂子看似很平和的一个人过日子,内心绝对没那么平静。
之前的果然只是表象。
要知道嫂子和她二哥感情十分要好,只是可惜他哥意外去世的时候没有留下孩子。
但哪怕是这样的情况,她嫂子没有改嫁,而是就这么一个人过了接近5年,只不过多了一个酗酒的爱好。
其实之前她嫂子也爱喝,只是她察觉到对方后来喝酒越来越没有节制。
她总觉她嫂子总有一天会崩溃,这也是她为什么在对方家里的原因。
所以终于还是到临界点了吗?
于是她很是心疼的抱紧挽月,一边亲拍对方的后背,一边很是温柔的从头讲述她和她哥的故事。
挽月虽然对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无所知,但是在听故事的过程中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对方内心无声的崩溃。
她了解到了对方和自己丈夫从一开始的相识到最后结婚,再到后面婚后的日子的甜蜜,再到这几年丈夫意外离世之后她放纵自己,日渐颓废的生活状态。
这个羊儿姐的精神状态已经处于走钢丝状态了。
挽月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爸妈。
她不在了爸妈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也像这个羊儿姐一样颓废?
思考半响挽月还是摇了摇头,她家还有弟弟在。
真好,还好她不用直面家人的崩溃。
逃跑这种事情,虽然可耻但确实有用呢。
挽月一边想着,一边却抱紧了面前的秀芬。
她嘴角带着向上的弧度,眼泪却不值钱似的不断从脸颊边滑落,最终把脸藏进秀芬的脖颈中。
秀芬以为挽月在发泄这些年的难过,于是很纵容的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掉眼泪,手不停歇的轻拍她的背部。
至少这一刻,挽月感觉到对方拿出了姐姐的架势在安慰羊儿,透过这具身体她感觉自己也被抚慰了。
伴随着面前秀芬温柔的轻拍,挽月只觉得自己也短暂的被温柔的包裹了。
“嫂子你知道为什么哥哥从一开始就不正经叫你杨家二姐么,一直羊儿、羊儿的喊你。”
秀芬突然开口说到。
挽月不知道羊儿知不知道,但她知道对方一定能感受到自己丈夫的爱。
所以才会一边决定自己一个人生活,一边将自己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越陷越深。
而羊儿姐后面坚持下去的原因,已经超越了爱情的定义了。
它是被陪伴,坚持,和对丈夫的执念构成的。
因为他们除了是夫妻,还是家人。
于是挽月开口道:“大概是某些可爱的原因吧,我没听过。”
秀芬听到这个回答也是一愣,可爱的原因?
听这描述不太像她哥那个壮汉,果然夫妻之间是有滤镜的。
虽然没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但秀芬感觉到自己嫂子缓过来些了。
她默默收回自己轻拍的手臂,转而将对方扶直身子手臂笼着挽月的肩头,然后认真的说到:
“因为二哥当初说你作为家里老二,又是女孩子,大家都只叫你杨家二姐,忘了你原本的名字,但是招娣这个名字寓意不好,所以就自顾自用谐音喊你羊儿。”
“我哥以前可是很讨厌羊这种动物的,因为他作为我们曾家的老二,得照顾家里全部的羊。”
说着秀芬有些无奈的补充:
“既不能让羊群生病,又不能让羊变瘦,还得注意让它们不能霍霍别人家的菜地。”
“但是有一天我发现他突然看着羊群傻笑,我问他原因,他说。”
秀芬顿了顿,看着挽月愣住的表情继续讲:
“自从喊你羊儿过后,他感觉家里的羊都便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