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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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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少夫人,杨神医刚刚来为夫人施过针,夫人才醒了过来,只是还不能下床活动,要请少爷和少夫人移步内室了。”嬷嬷回道。

    知宁说了句无妨,嬷嬷便领着二人往内室而去。

    夏母身体每况愈下,房中弥漫的浓浓药味铺天盖地向知宁席卷而来,她眉心微凝,为了避风,内室气流有些不通,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药膳摆在桌案上,架子床中偶尔传来几声咳喘。

    知宁正要往里走,卫琛却伸手虚虚一拦:“如果为难,你可以不用进去。”

    这下他也不好称呼知宁为“袁小姐”,不然显得过于生分了些。

    “不为难,这是我应该做的。”

    知宁双眸间清亮无比,没有半分抵触之意。

    按理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属于知宁,照顾夏母并不需要知宁亲力亲为,但她知道,自己心中所求会比这举人所需的要多上几分。

    既然他是孝子,那在他心中,夏母地位举足轻重,若是能讨夏母欢心,帮她将这一身病治好,说不定以后更好利用这位举人夫婿之名做她想做的事,即使不成,他也要看在自己广施恩情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

    “是袁小姐来了吗?”夏母嘶哑的声音传来。

    知宁绕开卫琛还未放下的手步入里间,给夏母问安,双手奉上清茶,露出关怀的神色:“母亲今后唤我宁儿便好。”

    夏母半躺在床榻上,瘦弱的身躯有些僵直无力,她虽病重已久,但念及卫琛新婚,所以让嬷嬷一早就为自己整理了仪容,原本苍白的面庞才不至于显得枯槁难堪。

    在知宁的伺候下饮了口茶水,她眼中满是欢喜,本以为自己撒手人寰后,就要留儿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可家中又是如此贫寒,她真担心夏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现在好了,娶到了一个这么温柔可人的妻子陪伴在他左右,也能为夏家开枝散叶。

    夏母想着就算入黄泉被夏家祖先戳脊梁骨骂自己攀附权贵,她也不怕,毕竟淙儿以后的路还长……

    知宁在一旁陪着没说几句话,夏母便有些精神不济,她交代知宁今后不用常常过来,正值两人新婚燕尔,莫要沾染了病气。

    知宁直言自己身为儿媳,照顾婆母乃是本分,让夏母不必与她客气。

    她坐在床榻前亲手给夏母喂药膳,端着药碗的手指却在微微颤动,卫琛立即弯腰俯身从她手中接过药碗,温声道了一句:“我来吧。”

    知宁只得顺势松开药碗,将烫红的小手缩回袖中,让出位置,立在了一旁冲卫琛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她娇生惯养,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计,手中皮肤细嫩受不住这药碗的烫意,又怕放得太凉影响药效,索性只能端过来忍一忍,没想到却被这举人发现了……

    不由心下感叹:人前殷勤真是难献。

    --

    从夏母院中出来后,二人便分道离去,知宁要理一理这后宅的事宜,表面上看这府中夏母为大,实际掌家之权尽在知宁手中,她虽从白氏手里要了铺子经营练手,但从未掌过家,对于一府之中各类差事分配,她还需好好斟酌一番。

    而卫琛则直接回了西院的书房之中,阿吉跟在后头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似乎有话要说,卫琛脚步不停,凛然开口:“有话就说。”

    “公子……”阿吉唤了一声,有些犹豫:“昨日忙着招呼宾客忘记及时跟公子说一件事了,小的随公子在袁府接亲之时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卫琛点头“唔”了一声:“想起来再说,你去将杨三斗叫来见我。”他跨进西院的门槛吩咐道。

    就在卫琛要关上书房门的时候,阿吉恍然大悟双手交握一拍喊道:“小的想起来了。”

    阿吉追上卫琛脚步,一脸认真禀道:“就是中秋之夜为难小的的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小的定然不会看错。”

    卫琛依稀有些印象,那人是郑钧的仆从。

    这袁家小姐本是要与这郑钧定亲,大婚之时,难道郑钧也在?

    “你可记得在何处见到那人?”

    阿吉挠挠头,接着回忆,尔后眼睛一亮:“在后院马厩,小的当时正要给公子的坐骑喂水,便见那人在马厩后头一闪而过,差点就要和小的迎面撞上。”

    卫琛听完,倒也没有其他反应,他想郑钧敢贸然派人潜入袁府后院,恐怕是与这袁家小姐有什么牵扯,他不欲多管闲事,只让阿吉找机会告诉袁小姐即可。

    阿吉心中却认为公子是要他以少夫人为尊,以后事事都要向少夫人禀告,自然是乐在其中连连应下。

    毕竟少夫人看起来就要比公子平易近人。

    他一路哼着曲子去了客房中将杨三斗叫了起来,也不管他还在闷头大睡,只一把掀了他的被子。

    杨三斗睡梦中冷得发抖,清醒后正要跳起来教训他一番,阿吉趁他不注意跑到门边,将公子的话传达后,脚底一抹油溜走了。

    杨三斗懒得去追他,眼下清梦以扰,他便起身穿衣去寻卫琛。

    西边的院落中清幽僻静,不像喜房那边寒梅竞艳,丫环仆妇环绕,此处院内只栽着几颗劲松,点衬着这一片空旷,“望斋”这两个大字倒是书写的笔走龙蛇,有大家之范。

    杨三斗摸着下巴思索,若是卫琛自己来题字,想必也不在其之下。

    “还要我请你进来么?”里间毫无感情的声音透过房门传来,杨三斗“啧”了声踢开了门,嚷嚷道:“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替你救老母折腾半宿,一大早的你连个好觉都不让我睡。”

    他不满地抱怨,眼下青黑尽显,足见他昨夜确实辛劳。

    卫琛在堆积如山的书案中抬起头,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你昨夜给我配得什么药?”

    杨三斗枕着手躺在一旁红木榻上,半眯着眼睛回答:“洞房花烛夜,你却平白伤了脑袋,我怕你心有余而力不足,给你配了鹿茸、黄精、当归,除了补血益气,还能壮阳补肾,用得都是……”他话还没说完,“咻”的一声,一支狼毫朝他脸上飞了过来,杨三斗反应极快,猛然坐起身,却还是被狼毫砸中了头。

    “嘶! ”他痛呼一声,揉着额头指控:“打人不打脸,卫琛你不要太过分!”

    卫琛眼神犀利:“是你自找的。”

    狼毫掉落在地,碎成两截,杨三斗的额头肿起了个大红疙瘩,他睡意全无,行至卫琛面前侃侃而道:“我这是为了帮你,从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成也女人败也女人,眼前这位还是位绝色,我不信你不动心。”

    “若是你这次又因为女人失败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价值?”看着杨三斗张扬的神色,卫琛只微微掀了掀眼皮,“我的价值,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呀,卫三公子,你那小跟班现在连我都打不赢咯。”

    杨三斗尖酸的话语中暗含了些许惋惜,想当初他刚结识卫琛的时候,他如丧家之犬一般到处寻找庇护之所,是卫琛拉了他一把,他嘴毒心硬,坚决不肯欠卫琛人情。

    但彼时的卫琛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想要他臣服,每次看他犯倔,都让雁书把他收拾的妥妥帖帖,不敢有二话,如今看这对主仆大势已去,他难免要感慨嘲弄一番。

    卫琛脸色平静无波,提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杨三斗有些想不通,为何重生到别人的身体后,这人养气的功夫直线见涨,难道这具身体中还融进了这书生的灵魂?

    被自己想法下了一跳,他不由认真打量起卫琛来,要说这具皮囊与卫琛本人倒是真有些不相上下,再看这神态嘛,一情一状都与卫琛习惯相似,不说话的时候面色沉静如水,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似乎察觉到杨三斗不善的目光,卫琛凝神望来,杨三斗赶忙转移视线,东看看西摸摸,他知道卫琛今日叫他来想必不是只为了听他嘲弄之言。

    “你将此图印成令牌分发下去,助各支系的人隐匿踪迹。”卫琛甩给杨三斗自己方才所描画好的纸,对他命令道。

    纸上图案复杂,构造毫无规律可循,但点线之间却又赫然连成一片,杨三斗疑问:“这是什么东西?”

    卫琛淡淡开口:“江南白氏的商徽。”

    杨三斗神色严肃了起来,移至光线透亮之处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有些不确定:“我们仿造了许多份皆与原版有所差异,屡次被人揭穿,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你这一版能保证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听到卫琛这四个字一出口,杨三斗将画纸折好放入贴身胸膛之中,口里念念有词:“还不是拜你那好大哥所赐,派去搜寻的人手越来越多,若不是斥候们得力,龙骧军迟早被他收入囊中。”

    杨三斗自顾自斟了盏茶,浑然未觉当他说出卫廷所作所为时,卫琛眼中暗含的杀机。

    卫琛拂开面前书页慢条斯理道:“若是他一个人,倒不成什么气候。”

    “你是说……”杨三斗被他此话一勾,心领神会与他对视一眼,正要接着将话说完。

    卫琛突然露出警惕的眼神转头看向门外,杨三斗才注意到外头有动静传来,他飞身跃至门前大声喝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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