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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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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白氏气得面色通红,拍着面前的几案呵斥:“这都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知赫呢?怎么不将二姑爷拦下,由得他在门口如此胡闹!”

    “母亲息怒。”知娴连忙福下身子赔礼道歉,脸上青白一片,十分难堪。

    这二姑爷正是靖海侯府中的九少爷唐云阳。

    九少爷的生母是靖海侯府最为得宠的姨娘,少时便将唐云阳养成了个纨绔习性。

    只因有些头脸的世家了解这唐云阳禀性,都不肯将家中贵女嫁予这厮。

    这唐云阳才懂得收敛,慢慢将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现于人前,好求娶位世家之中的嫡女,借助岳家势力在官场上谋份差事。

    前两年因为姨娘失宠,家中候夫人重拾了掌家之权,匆匆为其娶了袁家的庶女。

    这唐云阳一开始见知娴生得娴静清丽,倒也欣然接受,可在袁府见过自己这位妻妹后,才知道什么是国色天香。

    只可恨他这一房在靖海侯府失了势,不然非得逼袁邺这老朽驴将这小女儿也嫁给他,尽享娥皇女英之福。

    袁府家眷不常出席上京各类宴饮,让他无缘多见,偶然在酒楼高阁中见她出入珠宝铺子间,人群中遥遥一瞥,直叹真乃人间绝色。

    如今却要便宜了这无名无分的书生,唐云阳只觉得牙酸腿痒,恨不得上前与这书生比划两招,让他下不来台才好。

    卫琛目光森冷如冰,眼前此人拦在门前连番拷问,净是些斗鸡走马难登大雅之题,不知是认为他是个书生无从答起,还是想试他清铮品性,但不论哪一种,都属于小人行径。

    见袁知赫在一旁负手瞧热闹,卫琛甩甩袍袖,朗声道:“此间之问下至垂髫小儿上至老翁皆有解,玩乐之法上千万,若是姊婿仍是不通,改日我为你遍访民间搜罗一番,汇编成册亲送至府上!”

    话毕,众人皆揶揄地笑了起来,这是在暗指唐云阳出的问题忒没水平,大家心中对玩乐之事都一清二楚,说个几天几夜也没完,倒不如编纂成书,让他看个够。

    属唐云阳身边这几位狐朋狗友笑得最欢,这唐云阳是个花花公子,十三岁就将绯烟楼的姑娘们认了个遍,看起书来就打盹,是个不成器的,本想来搅自家妻妹的亲事,却被这妹夫明里暗里刺了一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啊。

    卫琛此时也不顾唐云阳阴沉下来的脸色,一撩喜袍,闪身避过唐云阳等人的围挡,运用臂中巧力迎来送往,生生带着阿吉等人闯入了内院接亲。

    唐云阳没想到与这书生交手之间,被他解开围挡之势不说,还差点被他推倒在地,因着破开了口子,街坊道喜之人随即涌了进来,唐云阳不妨被一些蹦蹦跳跳的小儿踩了几脚,痛得他“哎呦,哎呦”直叫唤……

    袁知赫见状,爽朗大笑一声随着众人一同进门。

    “来了,来了,新姑爷进来了。”云儿从外院跑进来报喜,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可见房中众人齐气氛沉闷,也不由得僵在原地噤了声。

    还是知宁上前牵起躬身福礼的知娴,娇声安慰:“今日是我大喜,姐夫许是一时兴起,我不介意的。”

    知娴这才起身对妹妹道了声对不住,垂首默立在一旁。

    白氏略微扶了扶鬓钗,脸色一松,对李妈妈使了个眼色,便先行往前院里迎了过去。

    李妈妈赶忙招呼众人为知宁出门作准备,诸人这才手忙脚乱起来。

    知宁像个木偶人一般,由着喜娘婆子们帮她盖上龙凤盖头,穿好金丝缠绣喜鞋。

    依雯和依夏一左一右簇拥着知宁,准备上前院行拜别之礼。

    李妈妈在房中张罗妥当,看着知宁出了伴月阁后,停住脚步搀着泪眼朦胧的知娴,“二小姐,夫人也没有怪您的意思,您可别往心里去。”

    “李妈妈,我知晓的。”

    人不怪她,她自怪,知娴心中一片凄凉。

    --

    拜别袁府至亲,知宁被迎上了喜轿,卫琛对着袁府众人躬身作了个揖,在震天而响的喜炮之中潇洒上马,一身绯色喜袍衬得他于人群之中风姿毓秀,眉目如画,令人咋舌称赞。

    还有为人津津乐谈的是这袁府的嫁妆,红奁铺地,宛若游龙,绕城之势浩浩荡荡,上京百姓都以为是郡王之女出嫁。

    听闻下嫁一举人后,皆唏嘘钦羡,但得见高头大马上的举人俊逸姿仪,惊为天人,一时之间又不知该羡慕谁是好。

    袁家出手大方,沿路抛洒喜钱,一时间街头巷尾祝贺之声连绵不绝。

    卫琛骑在骏马之上俯视来往人群,神情寡淡,再无从前少年得意之色。

    今时不同往日,这一场明面上的交易,筹码已经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

    他回头望了喜轿一眼,正看到跟随在喜轿旁边的依雯偷偷朝轿内递着果子糕点,一只青葱白嫩的手飞快地从轿内伸出接过,滑稽又有些可笑。

    他唇角不经意间上扬,带着几分恣意和从容。

    阿吉跟在接亲队伍前方,偶尔也抓着喜娘篮中的喜钱、糖果子往外抛洒。

    见公子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阿吉心中嘀咕,从袁府出来的时候,公子还如冷面阎王一般,仿佛是被人绑来接亲的。

    才过了这么一会功夫,竟也冰雪消融,春风满面起来,阿吉暗想,看来这是快礼成了,公子按耐不住了!

    他灵活穿插在前头鼓乐班子间,手舞足蹈催促队伍加快脚步,莫要延误吉时。

    开元街的喜宅离袁府也不算远,袁府嫁女声势浩大,但并未风风光光绕城三圈,花轿只沿着必行之路进了开元街的府宅。

    原先府宅之名“宜园”的牌匾上已然替换成了“夏府”二字。

    不过也都是依着知宁的意思,卫琛并未妄动这府宅中的一草一木。

    从花轿下来,喜娘大声念着各种礼俗好话,拉过知宁的手递给知宁一端红绸。

    知宁接过后,只听得孩童拍手吆喝着:“新娘子进门咯!”

    红绸柔软丝滑,握在手中时不时传来一阵牵扯之感,知宁的视线中是满目的绯红,略微低头便能看见卫琛簇新的皂靴在自己身侧,他身高腿长,却也照顾她的步子,走得并不快。

    说来惭愧,此次大婚,竟没有一样物件出于自己之手,一应物品皆委托绣娘日夜赶工而成,所幸这举人事事皆无甚异议,不然还真是说不过去。

    正当知宁愣神之际,手中红绸一动,清缓的声音从侧上方传来:“抬脚。”

    知宁俏丽的桃腮瞬间爬上了一层红晕,有些紧张地轻抬起脚,迈过了眼前的门槛,周围又是一阵笑闹,随着丫鬟们站在大门之中将篮中红绸布包着的各式喜钱果子一股脑儿往外泼洒,众人如沸水涌动般一窝蜂只顾着哄抢去了,里面倒是安静了许多。

    夏母卧病在床已久,今日说什么也要坐在高堂之上亲眼见到自己儿子成亲,阿吉拗不过她,只得找大夫想办法。

    碰巧前些日子卫琛让他去寻访的大夫这几日正在府上给雁书施针,所以阿吉便求了这位杨神医来给夏母诊脉,可是这位神医死活不肯答应,嚷嚷着再救一人得加钱,阿吉只能将公子平日赏的银钱尽给了他,他才勉强给夏母开了方子,边抓药边抱怨出诊费太少,下不为例,气得阿吉几天都没给他好脸色。

    眼下夏母看起来气色尚可,也得益于这位杨神医的功劳,全了夏母的心愿。

    随着傧相拖着长长的尾音的一句“礼成~”

    知宁才在喜婆的搀扶下入了喜房。

    说是喜房,倒不如说是知宁曾在宜园中居住过的院子,一应景物摆设都是原来的模样,只不过到处挂着红色布幔,显得分外喜庆,连院里的红梅都开得十分热闹。

    依雯匆匆迈过里间门槛,“小姐,夏夫人她身子有些不适,姑爷说他先送夏夫人去休息,稍后还要应酬宾客,要晚些过来了。”

    知宁点了点头,欲要遣散房中闲杂人等,不想白氏派来的两个嬷嬷非要杵在房中等着姑爷前来掀盖头,行合卺之礼。

    可是知宁折腾了一天,被这凤冠压的头皮发麻,腹中饥饿难耐,哪里还等得及卫琛回来完礼,双脚一跺,命令依雯带着嬷嬷们到前院去喝酒吃席,依雯和依夏便上前一人架着一个,生拉硬拽带着她们离了喜房。

    依雯在正堂之中拽住了来回穿梭招待宾客的阿吉的衣领:“你替你家公子好生招待我们袁府的两位嬷嬷,一定要让嬷嬷们尽兴而归!”

    阿吉刚要瞪目反驳,依雯凑上前压低声音:“这可是我们夫人派过来的,你也不想你家公子洞房花烛夜被嬷嬷们看着吧?”

    阿吉自小混迹市井,自然对洞房花烛一事早有耳闻,这可是公子的大好时光,怎能让这两个老货在门外守着,他拍拍胸脯:“依雯姐姐,交给我了。”

    旋即端来几个大海碗,洒上坊间深酿的女儿红,领着嬷嬷们往热闹的桌边凑,夏家族老宗亲有些好酒之徒,更是当众行起了酒令,一时之间便喝得两位嬷嬷脸色酡红,颤颤巍巍开始犯迷糊。

    解决了这两个白氏派过来的眼线,依雯和依夏按照知宁之前的吩咐,领着伴月阁中带过来的丫鬟们开始清点嫁妆装入库房,其中云儿最为殷勤,依雯见她也在陪嫁丫鬟之中,有些不满,撇了撇嘴:“要不是伴月阁中净是些小丫鬟,哪儿轮得到她这个外院管洒扫的一同过来。”

    依夏弯腰将造册从箱奁中拿了出来,“小姐都没说什么呢,你看她不惯,也将她分入这夏府的外院中去便是。”

    “我是替你看不惯,再说了,如今夏府还有一位老夫人在呢,哪能轮到我发配她。”

    依夏“噗嗤”一笑,打趣道:“你可是这夏府中一等一的大丫鬟,连姑爷身边的亲身小厮都被你治得服服帖帖,还怕治不了她?”

    依雯嗔她一眼:“净说风凉话。”

    二人交谈之际,见卫琛正迈着虚浮的步子正朝内院而来,她们俩瞬间收回了一脸嘻笑的神色,屏气凝神立在外间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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