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一七
发动机轰鸣,许星河的车渐渐逼近。
我似乎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车灯刺的人眼睛疼,目光却无法躲避,只得望着许星河。
尽管随着灯光愈发刺眼,什么都看不到了。
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原来许星河一直和他叔叔联系紧密,他叔叔才知道他的行程。
倒霉透顶,第一天谈恋爱就被许星河抓包。
惴惴不安,我将迎来许星河的审判和惩罚。
无妄之灾,祁宇轩将无辜地遭受许星河的一顿暴揍。
但最可怕的是,许星河或许会因为打了祁宇轩而去坐牢。
“师……师兄好……”
耳边传来祁宇轩的声音,我的心脏似乎跳到了嗓子眼,同时跳起来的还有我的双腿。
我一把将准备从路的拐角冒出来的祁宇轩重新推回去,只听得砰的一声,祁宇轩捂住后脑勺,皱眉说:“你怎么……”
我打断祁宇轩:“快走快走,上次见我和人亲嘴,他差点把人踹进医院。”
话刚说完,车已到跟前停下。
许星河开始解安全带,目光却死死锁在祁宇轩身上,表情阴森可怖。
见祁宇轩仍愣在那,我急的几乎要流泪:“别傻愣着了!赶紧跑!”
我猛地推了下祁宇轩,祁宇轩踉跄着后退几步。
祁宇轩张嘴还要说什么,身体突然抖了下,一把将星黛露塞给我,扭头就跑。
我来到车侧,阻止已下车的许星河。
力量悬殊,如蚍蜉撼树。
我无力地抓着许星河的胳膊,试图让他的前行放缓:“我今天就是和朋友聚个会而已,榴莲也在,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许星河却不听,愈发加快脚步,低声吼了一句:“你站住。”
本已经跑了老远的祁宇轩便跟个傻子似的,真的站定了。
许星河冷冷地说:“你过来,现在的帐现在算,否则别怪我以后对你不客气。”
我急的朝祁宇轩大叫:“赶紧跑,别过来!”
许星河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吓得浑身瘫软,连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跌坐在地上。
许星河的目光跟刀子似的,似乎要把我就地凌迟处死。
祁宇轩倒是听了我的话,跑的飞快,再也没有回头。
许星河对我说:“起来。”
我抓着许星河的小腿,试图站起来,又无力的跌坐:“我……我起不来……”
许星河冷笑:“现在倒是知道害怕了。”
许星河一把将我拽起来,跟拧小鸡仔似的拎到了后座上。
关上门,锁上车窗,启动引擎。
车往祁宇轩奔跑的方向去,我向许星河保证:“我和他什么都没干,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你别这样。”
许星河不听也不停,发动机的声音更响了。
我瑟瑟发抖地趴在车窗前,把眼泪擦了又擦,试图确认祁宇轩已安全地消失在我们的视野。
很不幸,人终究是不如车快。
只见祁宇轩跑进一个狭窄的巷弄,我记起来,这个巷弄的尽头是他外婆的住所。
许星河停车,显然是还要去追。
我崩溃地大哭:“别追了!这家里有他的外婆,别把老人家吓病了!”
许星河却更快地下车,并在我开了一半车门时,连车门带人都给摔回车内。
我再要下车,发现车门已被反锁。
我咬咬牙,从包里掏出修眉刀。
我疯了似的敲车窗,许星河置之不理,偏执地往黑处走。
我用尽了力气嘶吼:“许星河,我死给你看!”
许星河回头,面色苍白眼瞳发红,如黑夜中出动,焦灼觅食的吸血鬼。
那就满足他嗜血的欲望,抚平他暴躁的饥饿。
如电流划过身体,得见天日的经络活跃地跳动。
我欣慰地感受着,蘸着美丽的红色,在车窗上作画。
我看见许星河向我跑过来。
我看见许星河急的拉不开车门。
我看见许星河终于拉开车门,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修眉刀,摁住了我的手腕。
他额上的汗如珍珠晶莹,喘气声如悦耳音符。
今天和他碰面以来,从未有哪一瞬如此轻松。
我笑着问许星河:“你满意了?”
许星河扯下领带系在我手腕上,二话不说将我抱起,往副驾驶一塞。
他再次坐上主驾后音色平缓,语带强硬:“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敢……”
话却没能说下去,只是泄愤的砸了下方向盘。
他不敢,他的确不敢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以至于连威胁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得意道:“怕了吧?”
许星河闭了闭眼,转头看着我:“前面不远就是长江,你要是真的想寻死。我现在就开车撞破护栏,我们一起栽进去,我陪你死。”
他的目光平静,语气淡然到仿佛在说寻常琐事。
背上生了冷汗,我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车窗被敲响。
两个穿警服的人出现在车前。
警察说接到报案,这里发生刑伤事件。
无视我的澄清,警察坚持让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警察的陪同下,我们先去医院包扎伤口。
许星河本来想要医生给我缝合伤口,被值班医生以“血本来该很快就止住了,你系的太紧才又出血”教育。
警察将我和许星河带回了警局,却不让我去做笔录,理由是我激动太过,恐有失事实。
许星河随警察进了问询室,隔着玻璃,我焦急地等待。
许星河朝我摆手,摇摇头。
警察也回头看我。
唯恐添乱,我赶紧溜出门外。
心绪不宁,我在不长的台阶上走来走去,几乎要将自己走晕时,祁宇轩过来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做一步跳到祁宇轩面前,抬脚就要踹他。终究是忌讳这法制之地,我收回脚。
祁宇轩却拉住我的手腕,看起来要哭的样子:“你的手还好吧?”
我甩开手:“皮外伤。”
下意识看了下室内,我将祁宇轩拉到派出所外,质问他:“你没事儿报什么警?”
祁宇轩边走边说:“听我外婆说,你被许星河当街割腕了。”
我:“……所以你报了警?”
祁宇轩否认:“不是我,应该是哪个街坊邻居,你们动静那么大。我准备冲出去救你来着,我外婆把我拉住了。”
说到这儿他羞愧万分:“紧接着警察就来了,我就没能找过来。”
我沉默。
“我实在担心你,就偷偷溜出来了。”
“我好得很,是我自己伤的自己。”
祁宇轩连声音都哽咽了,一把搂紧我:“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和他拼命。”
“我不是为了你,别自作多情。”我用力推祁宇轩,驱赶他:“别搂搂抱抱了,他看到了又要发疯。”
祁宇轩放开我:“你说的是。”
祁宇轩抹了把眼泪,竟又往派出所去:“大不了我被他打一顿。”
这些臭男人怎么都力气这么大,还都这么犟。
我拉不住祁宇轩,恼道:“要是他要杀了你呢?”
祁宇轩一脸不可置信。
我趁祁宇轩晃神,赶紧将他往外扯:“求你行行好,让我今天能清静点。”
祁宇轩一把抓住我的手,坚决道:“我带你走,离这个变态远一点。”
“他不是变态,你放开我!”
“我不放,我要救你。就算你是他亲妹妹,他都不能阻止你谈恋爱。”
“这关你什么事儿!我不要和你谈恋爱!”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
推搡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派出所大门口。祁宇轩突然住了嘴,从我身边弹开。我抬头,待看到车上下来的人,也吓了一跳。
很快地,又恢复冷静。
不是许星河,是许星河的叔叔许朝。
但也没能放松多少。
许朝目光冷淡地扫过祁宇轩,最终定在我的脸上。
他换了和善的表情,声音却很冷:“和我一起进去吧。”
祁宇轩要上前,被他的保镖挡住。
大概他气势过盛,且带了保镖和律师。
我不敢再看祁宇轩,跟着许朝重新进了派出所。
多年前,许朝来到云县接走许星河,我们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还年少,记不清他。
所以今天在迪士尼乐园的第一次见面,我没能记起他来,只觉他形似许星河,且乐善好施,让我乐意贴近。而在停车场的第二次见面,他受人殷勤追捧,冷淡以对。却降下车窗,主动询问是否要送我一程。
我终于确定,他就是许星河的叔叔。
申城有地位的富豪,年长许星河数岁,形似许星河。
以及,对我无缘无故的示好。
他有身份有地位,自然能帮到许星河。
我打起精神,正打算主动同律师告知一二,以便他辩护,却见许星河已从派出所里走出来。
许朝快步相迎:“星河……”
许星河显然也看到了他叔叔,却直接从他身边走过,牵着我就走。
许朝跟过来,口吻和慈父无异:“你这孩子,出事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自己能解决。”
“你回国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没有必要和你说。”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接风洗尘。”
“我不饿。”
许星河连饭都还没吃?
我下意识看向许星河,许星河兀自开了后车门,这才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钻进车内。
许星河倒车出库,对许朝的关切置之不理。
车终于上路,许朝突然对我高声道:“小小,你看你星河哥哥现在多瘦!你让他多吃点,别工作太拼命!你也少让他操心!”
车窗升上,引擎轰鸣,很快地将许朝甩在车后。
大抵是因为目睹了不久前的那场闹剧,住所小区保安对我和许星河投来了异样目光,尤其是对我。
许星河看他一眼,保安立刻将目光收回去,还坐直了身体看电脑监控。
许星河下车后也一言不发,兀自往前走,脚步很快。
连我不小心踩在地势低的水洼处,发出咣的一声响,他都没回头。
心里不是滋味,我干脆转了个身,踏入小区喷泉池。
我在喷泉池里蹦来蹦去,许星河走过来,站在池前看我。
许星河长腿踏进水池,要过来抓我。
我赶紧躲开,对许星河说:“你先上去,我想玩会水。”
可惜的是,许星河总能知道我要往哪儿躲。只要他有意捉我,一下子就能捉到。
许星河抓住我,见我挣扎,竟用那该死的沾了血的领带捆住了我的双手。
我拿腿踢他:“滚开!我就要玩水!”
许星河将我摁在喷泉池石台,狠狠地掌箍在我臀上。
我都这么大了,他竟然还光天化日的对待小孩子一样的教训我。
又是羞耻又是委屈又是疼痛,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偏偏怕招来围观,只有咬着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
保安过来劝架:“算了算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她还小不懂事。”
谁和他床尾和了?!
谁小谁不懂事了?!
许星河一把将我扛在肩上,往楼里去。
我忍到回家才爆发,门一关上就哭着大吼:“我就要谈恋爱!我就要亲嘴!就要做爱……”
那该死的领带又转移到我的嘴里,令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被许星河扔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