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二
零二
打铃声响起,我到芒果身边坐下。
芒果对于我的到来有些意外:“你不是说不来的吗,怎么又来了?”
“不想再费劲弄期末考,就好好上课呗。”
“你课本都没拿,学什么呀?”
“不有ppt吗?”
芒果叹息:“阿紫,咱这种笨蛋,不一边看课本一边对着ppt哪儿能学的进去?”
我不禁蹙眉,直呼她大名:“李芒…”
笨蛋是芒果给自己以及和她一样通过艺术特长招生进入申城大学这所“名牌高校”的人类的定义。
算了,愚者自愚。
于是我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芒果笑着接话:“你的船当然直了,你不是有人家祁主席给你划重点嘛。”
说话间,前面两位女同学回头看我们,而讲台前的王教授已开始点名。芒果立时噤了声,还顺手捂住明明啥都没再说的我的嘴。
答完到,王教授开始正式上课。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这位老教授说话缓慢,语言重复,再加上这趟选修课为工商管理系的经济学科学方法论,与绘画专业的我们所学风马牛不相及。
很快的,我们昏昏欲睡。
我额头不知是第几次往课桌上撞时,一只手伸到了课桌上,结结实实地受了我额头一撞。还没等我抬头,芒果便先她一步压低声音和我旁边的人打招呼:“祁学长,你怎么来了?
祁宇轩将书包递向我:“来给某个小迷糊送书包,顺道旁听一下课。”
又是“小”!男人是觉得小这个称呼很可爱吗。
我没接,不理他。
祁宇轩将书包放到我旁边的空位上,和我隔着一个座位坐下。
我问:“他人呢?”
祁宇轩反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芒果凑过来解释:“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
祁宇轩哦了声:“背包交给我就走了。”
不会划重点的事情在许星河那儿露馅了吧?
我忐忑地追问:“他怎么会知道你认识我的?”
祁宇轩见王教授的目光投过来,他压低着声音掏出手机:“课堂上不能交谈,我微信上和你说。”
祁宇轩给我发微信解释,简单来说,便是许星河进校内后,发现我已经上课,见路过的祁宇轩和王教授点头示意,便主动上前攀谈,让他把书包递给我。总而言之,许星河起初并不认识祁宇轩,也不知道我两什么关系。然而祁宇轩却主动告知许星河,自己认识我,而许星河没有追问是如何认识的。
我和祁宇轩确认了两人没有互留联系方式,终于放心。
得了闲暇,我终于得以整理许星河回来后的思绪。
许星河为什么要提前一天回国?
许星河为什么不为我喝酒的事情责备我?
许星河为什么不问问我和谁喝的?
许星河为什么能进如今刷脸才能通过的校园?
许星河……
真生气啊,这么多事都瞒着我。
我端详我蓄长了的指甲,然后指甲往自己手心划了下。
嘶——
指甲锋利又尖锐,正好是挠人的好工具,等回去了,我就对许星河说我书包没收到,挠他泄愤。挠着挠着,我就趁机撕了他的衣服……
倏地,耳边传来尖锐的警醒铃声。
我吓了一跳,立时坐直。
我定睛一看,原来下课了。
祁宇轩问我:“林同学,你在想什么开心的事呢?一个劲儿的傻笑。”
天呐,我所想都上脸了!
我垂下头,拿长发遮住自己的脸,边磨指甲边吐露一直以来的心声:“在想你如果能和我灵魂交换,帮我考试就好了。”
祁宇轩给了我一个暴栗:“林同学,你就不能有点儿上进心吗?”
我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皮也不抬:“我不天天都这样?”
祁宇轩语重心长:“林同学,得有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我抬起眼皮,诚恳地说出我的肺腑之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我无精打采也照样活得好好的。再说了,连许星河都管不着我,用的着你管?”
祁宇轩起身:“我和老师去打个招呼。”
看着祁宇轩走远,芒果凑近我:“阿紫,你说话收着点儿,得罪他可不成。这门课我们不擅长,以后还得指望他划重点呢。”
祁宇轩是经管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也是王教授的得意门生。
上学期我为了在许星河面前争强好胜,选了他大学专业相关的经管专业课程作为选修课。经多方打听、十分努力以及必要的报酬,我搭上了祁宇轩这根线,让他帮我划了重点,侥幸考过。
一条路索性走到黑,所以我今年又选了王教授的选修课。
我对考试没什么信心,芒果却信心大正,这学期也毅然投入到了经济学的怀抱。可她上了两节课就发现实在是太难了,没有学霸帮忙,通过考试根本做不到。
我安慰芒果:“人家气量大,不会和我一般见识。要是真得罪了,大步了换一个人。”
一直在偷听谈话的身形如丝瓜和冬瓜的两个女生转过头来为祁宇轩抱不平。
丝瓜质问我:“你怎么说话的?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目中无人。”
我欣喜于表,情敌眼里有姿色,那是真的有姿色。
冬瓜附和:“就是,咱们经管学院里比你漂亮的多了去了,比你聪明的更如过江之鲫,别在这儿得瑟。”
我更欣喜,看来我不止有姿色,更有几分聪明。
芒果对呛:“关你们什么事儿?偷听人说话好意思呢?”
别人夸我呢,我怎么能不解围和帮忙呢。
于是我说:“你们要是喜欢祁主席,又不好意思表白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试探试探他对你们的感觉。”
冬瓜丝瓜都给自己刷了层红漆,异口同声:“我们就是看不过眼而已。”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不喜欢,只是为了伸张正义。”
我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失敬失敬,两位女中豪杰。”
冬瓜丝瓜骂着神经病,转过头去,不大一会儿又把自己移到我视野范围内的。
神经病?我的确是神经病。我觊觎着许星河的肉/体,而我确信,我根本就不喜欢他——“爱情”上的喜欢。
我开始回想,引起我的“觊觎”的,是许星河和我相处的哪个片刻?
我从一出生许星河就在我家了,刚开始我还以为许星河是我亲哥,稍微懂点事儿才从我妈那里了解到,他不过是因为他母亲再婚,不便把未婚生的儿子带在身边,故而因着闺蜜的交情寄养在我家。
我上小学时他母亲过世,连生活费都不支付了,我就把他当我家的长工。
我上初二的时候,许星河总算以优异的高考成绩逃离了那个沿海的小镇,我们两形同陌路,他于我而言与陌生人无异。
在我高二时他又开始参与我的生活,将我转到了申城大学附中读书。
我在申城北侧的申城大学附中读高中,他在申城南角的交大上大学,我俩都各自住校,是他每周给一次生活费以及请我吃一顿饭的交情。
这交情还掺杂着他对我无尽的唠叨和教育,让他说点别的,他就会变成个哑巴。且他的英俊毋庸置疑,可他的作风比我这个刚进城的土包子还土。到后来,我每每见到他就会很烦躁,我希望我拿了钱他赶紧走人。
高考过后,许星河租了我们现在所住的房子,基本上同现在一样,是我一个在住。他早出晚归,不知是在忙些什么。我无暇顾及他,因为他答应了给我一笔旅游基金,前提是我要上完他给我报的电脑操作培训课和驾照培训课,并顺利结业。
在暑假的尾声我终于拿到了两个结业证,拿到丰厚的旅游基金,和芒果等朋友出去玩儿了一圈。我在大学报到的前一天回来,许星河那天一整天在家,摆弄花草,操持家务。在我第二次逗螃蟹被夹后,他将我轰出了厨房,关上门自己整了一顿海鲜大餐。
我吃着他做的大餐,提议喝我被轰出厨房后,去楼下买的红酒。他同意了,我两碰杯,他云淡风轻地通知我,他要出国深造了。
餐后我称醉酒,不想整理自己的行李。可第二天就要开学了,许星河只得动手帮我收拾。
那是一个傍晚,我说喝了酒不能受风,不准他开空调,不准他开窗。生活上的事情只要他认为不妨害我的身体,他从来都是让着我。
密闭闷热的室内,他帮我整理行李。
我瞧见他脸上蒙了层细汗,渐渐的汇成细流,我抽了纸巾,起身朝他去。我抬起手,试图擦拭他的脸,那些汗珠却先行一步,滴到我手背上。汗珠是温热的、湿滑黏腻的。他掀起白色t恤擦拭汗水,袒露了腹/腰。平坦有力的腹/腰下,是他的长腿。腿上肯定也有汗水,衣料紧紧贴着肌肤。
不知怎么地,我魔怔了,我抱紧了那片袒露,身体几乎扑在许星河身上,仰起脸想亲吻他。快要碰上时,我的后背被拍了拍,他说出了我幼时他一贯哄我的话,声音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尴尬:“小小听话,我会回来的。”
上大学后我开始失眠,而痛经加重了这种失眠,我打长途电话对许星河哭诉,他不堪我扰,终于将我从大学宿舍接走。
我们回了出租屋。
第一天的深夜,我们两人躺在床上。
他有节奏地拍打着我的背脊,在我耳边低声的呢喃。他的手指温热,像细小的暖意电流。我头一次意识到,他的声音已是十足的成年男子的声线。因为风尘仆仆,他的气味不清晰,却含着浑浊的荷尔蒙。
我失眠更严重了。
瞧瞧,我就是这样一个神经病。
虽食色/性也,但男人才该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作为女人的我却有了这种龌/龊的想法,还是对一直把我当妹妹看待的最亲近的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