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坦诚直言
钟蜒倚着阳台眺望远方山林，听到脚步声回头露出一个淡淡微笑，远处竹山衬得他的脸格外迷人，吴瑧认为他安静的模样跟雨泠蛮搭，都是如初秋水雾般白净的面庞。
“怎么下楼了，脚没事么？”
“无妨，我自己消过毒换了纱布也吃了你交代的药。”
吴瑧心中夸奖：真像个乖孩子。
“我打包了三样小炒菜，去厨房吧。”吴瑧觉得让人吃了一天的包装袋食品，多少会有点反胃，在家即是客，总要把人招待好。
钟蜒意思了几口就上楼看电视，吴瑧先洗了个热水澡，顺便理一下思路，然后想找钟蜒说话。坐在沙发这头想了很久怎么开头，钟蜒坐在沙发那头摆出从容不迫的样子，似乎在静静等待吴瑧开口。
“钟蜒，我们聊聊。”
对方礼貌地关掉电视，微笑着一脸认真地看向吴瑧。
“我认知里你们这种身份的人说话比较习惯含沙射影，你昨天说入乡随俗，我们彼此都坦诚点，绕来绕去的烧脑太累。”
“你说的对。”
“好，我有几个疑问，咱们一个个来。能告诉我的你就照实说，如果不能让我知道的你就拒绝回答，咱都别说假话，可以吗？”
他没有异议。
吴瑧先从跟自己有关的话题切入：“苍梧神君说我是你一直在找的人，但我从别的世界来，你怎么可能认识我呢？难道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喂，你不会跟我从同一个世界来的吧？”
钟蜒微微惊愕：“用轮回界的话说，脑洞太大。”
这个想法被否定后，结合秦莫信中的内容，吴瑧飞速思考：“你，其实在等可以帮助你离开那个地方的人吧。”
钟蜒没有否定，“从族中祖辈开始，一直在等你这样一人。也许并非唯你能助我脱离山阴山，但目前的确是唯一帮上忙的。”
“苍梧神君知晓这一切，一直在帮你留意。”
“世叔是我父亲至交，父亲病逝前将我托付给他，但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一直以为我是钟山族人罢了。”
用钟蜒的话说，在危险的情况下不让信任的人知道身份，既是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对方。至于有没有防着苍梧那一层意思，吴瑧不得而知。
“我就是很奇怪，我一个异世的，居然能帮你化形什么的”
钟蜒眼中泛起遥远的目光。
刹那间，身旁参差变化，这回有经验，吴瑧知道自己被他带进了某个空间。
“还是我的修神空间”，钟蜒道，“空间分多钟，似在山阴山黑云佬集结的叫做“不限之界”，可同时容纳多数人进入，需以强大灵力攻之使空间破才可出阵。另一类叫‘孑立之界’，修神者的独立世界，神力越强，个人空间越坚固越难被攻破。”
吴瑧边听边观察周遭，这里跟上次钟蜒变成原身大蛇的地方不同。
上次无边无际的纯净之水、无风无云的天空静谧幽深，而今天所立雪山之巅，连绵山顶布满深雪，但天空云烟浩瀚，群山烟波缥缈，谷底宽阔的河流和远处长长的廊桥相映成趣，显得有生气。
“自己的空间里又可以分割出很多不同的场景吗？”
“我的可以，而且我可以随处召唤它。”
吴瑧听出关键，意思别人的不行。
“这是秘密，要帮我保守。上次那个是我孑立之界中最核心的修神之处，只有在那儿你才得见我原身，而这里，变化的是钟山脚下的骈王之城，我思念家乡会来一观。”
“这座城市的雪山已经高得离谱，还只是山脚，那钟山有多高，不会超了轮回界的第一峰吧？”
“万古神山，秘而不现。骈王城中有一预人道祖，曾跟我太祖说能解钟山一族叱咒的，非异世人不可。所言‘天外来人，未经修道却身在道中’。”
吴瑧当然对第一次见钟蜒时他骇人的样子记忆深刻，“你变成之前那样是因为这种诅咒吗？”
他点头：“叱咒以强大邪力血魂为祭，阴狠无比，中咒者一旦发作凶险难料。”
“昨夜我听秦莫提过钟山神族，你们堂堂上古神族，怎么会被人算计至此？”钟蜒没有回答，吴瑧脑子转了几圈，细思极恐，一般这种情况，问题大多出在内部。
“总之到了我父辈，钟山嫡系只剩十余人。”吴瑧想象不出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
“怪我们太不近世，被人算计到了跟前还未发觉。”钟蜒一手指着远处，一手轻转吴瑧肩膀把人调了个方向。
“一切都从昔年城中的一场游神会开始变了，那天之后，我的祖辈们陆续中咒病逝，也是从那时开始，不断有异世人被送往这个世界。非要一个强大的组织，才有实力进行长达两千年的输送计划。”
“组织？两千年！”
吴瑧脑中嗡的一声，思绪顿时杂乱无章，钟蜒似不经意搀了一把，“你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好一会儿吴瑧才从混乱意识中抽出一丝清明，递去一个你说呢的眼神，“我在原世界没有灵力只是个普通人，也反抗过躲着不露面，但阿牡对我家人的信息了如指掌，我不得不妥协。”
吴瑧寻思着既然钟蜒说了这么多，作为坦诚局的交换，她也说清处境，期望能从钟蜒处寻得摆脱阿牡桎梏的良方。再者，她的记忆被秦莫看过，不说实话钟蜒自己看也是一样。
简单说了下两年前开始的经历，吴瑧解释：“阿牡对我一直保持单线联系，但我不知道她背后还有组织。”
“不一样。”钟蜒道。
“什么不一样？”吴瑧没听懂。
钟蜒说明：“苍梧世叔说，昔年某一异世人被威逼利诱来帮你所在世界的组织毁苍崇镜，但心志不坚恋上了苍崇的人，后将异世之事和盘托出。据那个异世人所说，组织极其隐蔽她只去过两次，至于组织要毁神镜的目的她并不明了。为防修神界人心不稳，苍崇对异世人之事一直秘而不宣，连层主都未全部知晓。”
秦莫没跟她提过这事，她居然不是第一个来这个世界的异世穿梭工作者。
“那个人呢？”
“早死了。且不止一个，上一次听世叔提起是一百多年前，他们的寿数跟轮回界人相差无几。还与你不同的是，那几人到来没拿来任何东西。”
吴瑧想松松手脚，在雪地里走几步，抬起沾满落雪的脚，居然感觉不到冷，她奇怪地看向钟蜒。
对方神情落寞，望向迷雾中影影绰绰的远山哀痛：“即便复刻细微，可假的真不了。”
身边的一切立马消失二人回到客厅。
吴瑧喝了口凉水尽量让脑子清醒一些，“对了，苍梧神君和秦莫道君两位层主也向雾光镜注入不少灵力，为什么雾光镜唯独对我们的灵力有所反应？”
钟蜒歪头淡然一笑，“再说吧。”随后帮吴瑧添水，手贴着玻璃杯过会道：“温了。”
好像吴瑧在他家做客似的。
吴瑧喝了一口:“怎么不继续说了？”
“当然，因为我不跟有所保留的道友和盘托出。比如，你方才只字未提今日收到苍崇层主信笺一事。”
“你怎么知道？你今天也在我心里！”明明是质问的话，说出口一股怪味。钟蜒拎起购物袋，到房间换上新衣服出来：“有股奇怪的味道，样子不错。”
“脱了我扔洗衣机洗洗烘干明天就可以穿了。说起来，你干嘛不跟苍崇的人一样用灵力唤衣裳？”
“辛苦你买一趟。刚化形，体会点新鲜也好。”
第二天，吴瑧带着钟蜒坐城乡公交去上班，钟蜒使自己对轮回界不可见。上车时候司机好心提醒吴瑧多刷了一个人的钱，她道之前没刷卡成功。
吴瑧特意走到最后排把靠窗的位置留给钟蜒，自己坐在他边上，这样别人一般就不会往他那个座位去了。谁知半路上来一群学生，前排的位置一下坐满。快到城里时候上车一对母子，七八岁的小朋友吵闹着要坐最后一排，但后面在他们看来只剩吴瑧左右两个空位。
小朋友倒很有礼貌，过来娇嫩嫩地说他想跟妈妈坐在一起，能不能让她往里挪一个位置。请求合理，言词恳切，无法拒接。问题是，她哪好意思坐过去。
钟蜒自觉穿过小男孩的身体站到过道上，吴瑧眼神表示感谢。
“阿姨，你真亲切，你的男朋友一定是宇宙无敌第二帅，除了爸爸，我爸爸第一。”
“谢谢小朋友，不过我还没有男朋友，嘻嘻。”
“小禹，不要打扰别人。”小男孩的妈妈提醒道。
车子开到不十分平坦的路段颠簸得厉害，有几下整个屁股都离开座位了，小男孩被颠得非常开心，到了站牌依依不舍地被他妈妈拉走，下车前还朝吴瑧挥手告别。
钟蜒坐下来道：“那孩子不一般，他好像能看见我。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小孩子慢慢长大很多灵性就消失了。”
吴瑧对着空气点头。
“向你坦白一件事”，钟蜒拿出一张白纸，“昨天夜里偷拿的，没打开，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给我看。”
吴瑧几乎没有犹豫，把信纸扶在前一排的靠背后面解开密语，上面显示出秦莫写的内容。
“龙殿秘境已开启，事关苍崇神器，明日山庄会面。”
到办公室后，吴瑧使劲想请假理由，一直纠结到上班时间。
蓝风今天换了个人似的，进门就开始殷勤寒暄：“早，我买了点小干果，多拿几包别客气，心情好点没？”然后笑眯眯跟同路过办公室的同事打招呼，等人走远了压低声音：“家人哪里高就啊？你蛮低调。”
吴瑧不明所以，但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享受蓝风的谄媚。
她把一份盖了章的申请单递给吴瑧：“领导已经签了你的挂职申请。”
其中一栏写着“挂职单位：保密，见附件”。吴瑧瞬间明白，一般挂职单位都要直接写出单位名称，第一次见这样式的。
“附件呢？”
“领导那儿都没有我怎么会有，还特意交代我对外给你说到上级部门挂职去了，恭喜。瑧啊，苟富贵，勿相忘，常回来看看姐。”
有没有可能吴瑧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出去挂职的。
“蓝科，你这么照顾我，真的挺舍不得你的。”
钟蜒端坐于沙发上，打趣地看着她俩。吴瑧心想就算在修神界也难免场面上的客套吧，你至于那表情。
跟蓝风告别后，吴瑧到厕所摘下黑檀木戒，出来招呼钟蜒走：“多半是秦莫道君想办法安排的，我觉得可能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我们快走。”
钟蜒却叫住吴瑧：“等等。”他指指向大厅中央会议室的长玻璃，吴瑧疑惑，他带吴瑧往前走两步，又指指他们背后的墙。
白花花的墙上空无一物，但会议室的玻璃上倒影的墙边却站着一个穿着长裙黑发掩面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