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心动
宴会厅上演的小插曲弄得几人都很不愉快。
傍晚用过餐后，张晓煞费苦心地安排几位领导聚在休闲区玩手游，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几人也不愿意这么僵下去，假装不情不愿地上桌，很快就厮杀成一片。
半小时不到，林佳颂联合曾亦涵，把桓御和向叡的队伍杀得连跪五把，曾亦涵笑得满面春光，向叡也是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
只有桓御这个资本家，惨遭无产阶级的联合剿杀，输了战局还丢人，他玩儿不过就掀牌桌，对着向叡一通数落：“你这水放得也太明显了，你干脆跟林佳颂组一队得了！你个老六！”
向叡放下手机，浑不在意：“我没问题，你愿意跟曾总一队吗？”
桓御和曾亦涵现在是互相恶心对方，打死也不可能成为队友，向叡话音刚落，桓御就“切”一声开了一把新的，找了个专克曾亦涵的英雄，誓要跟他血战到底。
林佳颂眼见他有不赢不罢休的架势，悄悄放了把水，连续失误几次后，给向叡的剑客送个颗人头。失去辅助的曾亦涵还在那靠着丝血硬撑，桓御拿着射手箭，从远处一击毙命，麻利地结束了战斗。
桓御欢呼一声，得意地对向叡说：“看来你不给林佳颂当卧底的时候，也挺有用的。这才对嘛，打游戏就要公平竞争，那么怜香惜玉干嘛？”
向叡眉目低敛，状似不经意，轻飘飘地回道：“不是怜香惜玉，这叫前男友的手下留情。”
林佳颂：“……”
他就差拿个大喇叭，朝全世界的人宣布“向叡和林佳颂有过一段情”了。
饶是桓御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也难以习惯向叡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忽然说情话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骂道：“我擦，肉麻死了。”
曾亦涵隐晦地怼他：“向总这叫‘贯彻绅士的品格’。”
林佳颂：“……”
这叫“贯彻禽兽的恶趣味”还差不多。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桓御趁着胜局耍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嫌弃道，“肉麻得我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林佳颂见这二世祖终于消停，现场气氛还不错，她巧妙地递了个话头过去，想提醒一下桓御，您老已经旷工一整个月了，今天逮着你是来谈工作的，不是来寻消遣的。
“小桓总，在国外这一个月玩得还开心吗？工作有没有新进展呀？”林佳颂和颜悦色地问道。
桓御表面上是个到处撒钱的混世魔王，内里没两把刷子，也不可能把公司开起来。他这次消失了一整个月，又不打招呼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并非是玩儿得开心了任性闪现。
只是他听说了曾亦涵那一屁股的桃花债，其中还牵扯到自己家里的某一位，因此对这位副总很不待见。
桓御消失的一个月收获颇多，原本计划回来就跟向叡和曾亦涵讨论方案，在得知曾亦涵的烂情史和真正被下放的原因后，却是如鲠在喉，完全丧失了跟这人聊天的兴致。
这时候林佳颂开口，简直就像一阵及时雨，既避免了曾总和桓御的正面冲突，又把话题自然地转到了正事上。
桓御对向叡的恋情本来就很好奇，此时对这位美女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他很买林佳颂的面子，一双漂亮的凤眼含着真实的笑意，回了一句：“我玩得很开心啊大美女，把你前男友借给我一起玩儿，我可能会更开心。”
林佳颂只想扶额，向叡开了个头，从此“前男友”这个梗就无处不在了。
桓御把房卡递给张晓：“小……可爱，你去richard房间拿一下我的电脑，另外准备一间会议室。”
张晓：“……好的小桓总。”
看来资本家也没那么可恨嘛，嘴这么甜，还“小可爱”……
四人挪到一个靠窗的小包间里，伴着窗外簌簌的晚风声，开始聊正事。
“黎晚晴对出让专利的态度很摇摆，”桓御边打开文件，边朝向叡说道，他又转头看了林佳颂一眼，才问道，“你对她有把握吗？”
林佳颂乍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感到有些意外，桓御也认识黎晚晴？
她忍不住朝向叡看过去，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右手指关节，罕见地犹豫了几秒，才回道：“以前有把握，现在说不准。”
林佳颂一怔。
现在说不准，是因为上次她出现在向叡办公室，两人吵的那一架吗？
不等林佳颂发问，曾亦涵率先问道：“黎晚晴是谁，跟我们公司有关系吗？”
“黎晚晴你不知道，她父亲的大名你一定不陌生，”桓御一说起正事，就把跟曾亦涵的那点龃龉抛在了脑后，给没出国门的两人科普，“黎烨，早些年在香港炒楼发家，后来去国外做了全球连锁大型卖场，由此在全球拥有了强悍的供应链系统，近几年到处撒钱，在搞相关生态链的智能创投。”
曾亦涵一脸惊讶。
黎烨的名字，在他求学时期就经常出现在管理学的教科书上，他甚至还拿这位成功企业家的管理模式做过研究课题。
相比起黎烨这种大佬，桓御他爹那小集团就只能算是国内翘楚，虽说用户基数不相上下，可跟老牌的跨国公司比，无论是市值还是名气都差了一大截。
乖乖，向叡公司背后的金主，竟大有来头。难怪当初桓御缠了他两个月，人家都不愿意回国，原来是见过了美钞，压根不稀罕桓御画的大饼。
“原本风投想要买断我的视觉识别专利的完整使用权，被我拒绝了。黎烨跟我的导师渊源颇深，后来由我的导师牵线，黎烨同意开放他的供应链系统数据权限，用来给我做机器学习，条件是要与我共享专利使用权。”向叡补充道。
林佳颂知道向叡厉害，没想到分手后的三年，他居然做到了这种高度。
供应链体系就像一个企业的输血系统，直接决定着前端销售的生死存亡，大型企业绝大多数都拥有完全独立的系统，是绝无可能假手给第三方的。
即便是引入人工智能算法提升效率，相关的技术公司也一定会是企业架构下的一环，要么完全收购，要么绝对控股，不可能让它独立运营。
否则同一套算法，今天拿来服务自家，明天拿去服务对手，岂不是乱了套。
向叡的公司却能游离于黎烨的体系之外，实在是不可思议。
“所以，”林佳颂问道，“是黎烨收编你失败了，才不得已找了个两全其美的牵制方案？”
原本一买一卖，给钱就能解决的事，黎烨却要下血本，开放宝贵的数据权限，还只能拿到专利的共同使用权，怎么算都是大佬血亏。
向叡朝她投去赞赏的目光，林佳颂总是能剥丝抽茧，找到问题最关键的地方，他喜欢这样聪慧的女人，从前喜欢，现在还是忍不住喜欢。
“他要是不愿意，我可以转身卖给对家，三五年就能打得他落花流水。”向叡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窗帘上的流苏穗子，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洒下一片优美的阴影，他朝窗外高迥的夜空看去，雾霾散了，银河如练，星辰尽入眼帘，映得他双眸熠熠。
“我手中的剑一骑绝尘，谁都想要，黎烨是其中最贪心的。我要当周瑜，他可不得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么。”
向叡语气清冷，仿佛一个正在拿手指试验剑芒的绝顶剑客，不屑一顾，不可一世。
林佳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胸膛里一颗滚烫的心，忽然莫名地狂跳了起来。
重逢以来，除了初见那天的震惊，其实她在对着向叡的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压抑而平静的。
任何关于未来的美好向往，都能被残酷的现实压得死死的，林佳颂绝不会因为片刻的温存，就忘记自己的出身和肩上的责任，而向叡，一个始终在象牙塔里不染凡尘，不谙世事，更不会懂她疾苦的人，注定不能与她并肩同行。
可是此时此刻，望着窗边那个仍在仰望星辰的男人，林佳颂心中忽然警铃大作，她呼吸逐渐加快，面颊泛起一阵潮热，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按不住了。
——这就是第二次爱上同一个人的感觉吗？
向叡像是与她有心电感应一般，忽然转过头来，对上林佳颂复杂的目光，他先是心头一震，勉强稳住神态，又在心里自嘲一番。
上一次他因为林佳颂的一个眼神犯蠢，对方可是送了他致命一击呢。
算了，无所谓了，不管林佳颂态度如何，他反正是无法放手了。
向叡想通后，带着无比松弛的笑容，朝窗外的天空指了指：“佳颂，今晚的星星很漂亮。”
林佳颂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笑容，一股熟悉的亲密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便侵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两人躺在操场上，向叡指着头顶的星空，笑容天真俊朗：“佳颂，我送你一颗星星吧。”
“听说有杰出贡献的科学家，能拥有一颗用自己名字命名的星星。如果在我的有生之年能达到这种成就，我要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去。”
“这样哪怕宇宙坍塌，你也永远和我在一起。”
林佳颂随着向叡的指引，目光移向窗外，夜空黑得发蓝，亿万颗星辰如人间灯火，明明灭灭。
宇宙仍然永恒地存在着，林佳颂和向叡却早就分开了。
看来愿望许得太大，就成真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