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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道士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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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全城急得高叫不可,正叔也嚷道:“干什么,干什么,这钱我们不挣,定钱咱也没接,快放手,你们这是要绑架不成?”

    一个汉子抬手给了正叔老大一个耳刮子,恶狠狠地道:“绑架算什么,老子连人都敢杀。孟大郎给的定钱你也敢不接吗,想找死是不是,再敢啰嗦,老子一刀砍下你的狗头。”

    陆全城怒道:“还有没有王法?你们怎能随意打——”

    话还未说完,陆全城脸上也被扇了一巴掌,另一个汉子骂道:“老子还就随意打了,怎么着?再不麻利儿地上车,就打掉你满嘴的狗牙。”

    两人嘴角都淌出了血,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捂住脸不敢再吭声,吓得互相搀扶着抖抖索索地爬上了大车。陆全城更是被唬得脚软,几乎抬不起腿来,爬得慢了背上还被抽了两鞭子。

    田冲看着那简旗使走远了,向孟京勇问道:“简旗使同样也是三河盟的十三旗使之一,怎的接到八旗使的传书后也跟咱们一样像是奉了盟主令一般,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呢?”

    “嘘——轻声些,你才入盟,有些事还不清楚,要不是前段时间你在闭关,不然为兄早把你拉着跟我一块儿入伙了。”

    孟京勇侧过身子看了看,确定简旗使确实走远了,又道:“三河盟背景极深,旗使共有一十三人,简旗使本名简续,在旗使中排行第十二,盟里兄弟也有叫他简十二郎的。盟内等级森严,即便同为旗使,也是排行越高权力越大,所以他也得尊八旗使的号令,更别说咱们哥俩只是个小小的护旗使了。好了,还有好多规矩以后慢慢说给你听,咱们快走。”

    孟京勇将葫芦扔回给陆全城,笑嘻嘻地道:“钻进车去,把车帘子放下,胆敢逃跑就砍掉两条腿,敢掀开车帘子就砍掉两只手。”

    陆全城主仆大气也不敢出,乖乖地爬进大车,车帘子一放下车厢内的光线就昏暗了下来。

    两人正喘着粗气就闻到了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正惊疑不定时突然感到头皮发麻,这才注意到车内还有一双眼睛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逡巡,原来车厢里还有一个人,正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瞪着他们,这一吓非同小可,两人同声惊叫起来。

    叫声未停门帘被掀起,车外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两人隐约感到又一黑乎乎之物飞进车厢——还是那柄飞爪——抓住了正叔插在药箱边的火把木柄,只听“咔嚓”一声,粗大的木柄竟然硬生生被那飞爪给抓断了。

    孟京勇探头进来,斥道:“再敢出声,立马砍头,好好地给那小子上药,给老子安静些。”

    盖上门帘,车外传来孟京勇的嬉笑——好像他早就预知这主仆二人的反应——对旁边人说道:“这两个老东西不识好歹,嘿,还不如早上捉来的那小道士安安静静的,可惜没啥鸟用。行了,咱们出发。”

    在旁人哄笑声中车箱一震,大车启动了。

    陆全城在刚才门帘被掀开时终于看清楚了,车厢里还不只一人,是有两个人。

    坐着的那人年纪很轻,身着道袍,头戴道冠,肩后斜插着一根棍子。另一个在车厢里躺着,身上缠着白布,腹部有大片的血渍,很明显是鲜血渗出,一直没动,不知是昏迷了还是

    “福生无量天尊,两位老丈莫怕,吾也是被他们掳来医治此人的,不过除了给他止了血什么也做不了。二位,既来之则安之,且定下心神,先救人要紧,不知可带有金疮药?”车上那道士轻笑一下,低声说道,他的嗓音浑厚还带着磁性。

    陆全城主仆早被外面的恶汉们给唬住了,心跳加速手抖不停,没敢出声。

    “两位老丈是游方铃医?”那道士又开口问道,“没事的,他们在吓唬你们,青天白日之下哪里就敢草菅人命了?难道我大唐没有王法不成。放心,本来就是需要咱们来救人的,不会真像他们说的砍了你的头去,嘻嘻,再说了大车跑起来本就很喧闹,小声说话他们听不到的。”

    陆全城壮着胆子小声问道:“仙长慈悲,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并,并未得罪外面的汉子,就算是要请咱们救人,这,这也太”

    “吾也是今早才被他们掳上车的,当时在路上遇见,他们也同样问道:‘你们道家门人能治刀伤吗?’吾答:‘要看受伤——’结果话还未说完就跟你们一样的上了车。”

    那道士模仿着外面恶汉的说话方式,显得有些滑稽,语气很轻松,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这么说仙长您您也是被绑来的?”

    道士耸耸肩道:“呵呵,这算是被绑吧,都是为了这个伤者——听他们说应该是叫张见诚吧——您二位别太跟这些江湖莽汉计较了,虽然他们的方式粗鲁,毕竟人命关天。相遇也是缘分,若咱们真能救人一命也算是修行中消业障吧,现下吾是束手无策了,不如您二位快给他瞧瞧?”

    陆全城为官多年,各色人等什么没见过?几句交谈下来基本确定了对面这位道士不过是刚出山门入世历练的道家门人,并非外面恶汉一伙儿的。

    但此人就这么被绑上了车还跟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在意自身的安危处境,满脑子只关注着如何救人,果然是道心慈悲,可惜一腔热血是有的,就是太幼稚,太年轻,还不知江湖凶险。

    渐渐地陆全城定下了心神,向那道士抱拳道:“老朽平生从未经历过此种事情,适才方寸慌乱未得机会与仙长寒暄,见谅则个。老朽姓陆名全城,越州人氏,不敢请教仙长尊讳,上下怎么称呼?”

    那道士也忙抱拳回礼道:“原来是陆老丈,幸会。您客气了,小道只是衡山一介散修,不敢妄称尊讳,贫道道号天霄,俗家姓龙,单名一个潜字。”

    “原来是天霄子龙潜龙真人,幸会。”

    “小道不敢妄自尊大,无福领受真人尊号,老丈还是称吾道号罢。”

    “道长过谦了,呃,天霄子龙潜,也罢,如此老朽便僭越称您天霄子了。”

    “正该如此,贫道修行至今谨守道法,以慈悲为本,陆老丈,您看这位伤者”

    “呃,修行归修行,只是天霄子,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丈请讲。”

    “不是老朽倚老卖老,估计道长阅历尚浅殊不知江湖险恶,既然素不相识何必插手人家的闲事,咱们只消告声饶,解释一下确实无能为力无法救治,便可相安无事。不然,我且问你,你知所救之人是何身份?为何身受刀伤?既然救人心切为何不折返十余里便有个市镇,反而绕远三四十里去鹿城县?”

    正叔也定下神了,问道:“道长您知道他,他们是什么人吗?”

    龙潜掀开了那伤者缠绕的白布。陆全城一看,竟然是长长一条刀口,但伤口没有出血——没用任何药物,居然也止住了血。

    “原本出血较多还有半截肠子露出,被这些莽汉胡乱用布缠着也未做任何处理。吾未带伤药,只得让外面的人寻来炭盆、砂锅和大麦煮了浓汁,温洗其肠。至于伤口因为大家都没有止血药,吾也只能用定穴术暂时压制住血脉止血,但这一方法只能维持最多两个时辰。这期间吾还不时地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只是苦于没有针线,也没有药物,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龙潜并未回答陆全城主仆一连串的质问,依然专注于救治伤者,三言两语便向他们解释之前是如何处置的了。

    陆全城暗吃一惊,且不说目前处境如何,单只说这伤口,腹部刀伤最怕伤及内脏和肠子,一旦伤及只能是医界大能才可以处置的了,而他不过是粗略学过跌打医术而已。

    不过听到龙潜说起定穴术止血,真气护心脉,这些也只听莲花观的道长提及过,说这是道家医门的一项极高深的武功绝学,但谁都没见过,没想到被眼前的小道士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说出来了。

    “这刀口只怕是半尺有余”

    “是的,怎么?”

    陆全城迟疑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空气中的血腥味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感观,文人的清高使陆全城对这种被胁迫而为的事很是抵触,再加上刚才被打、被鞭子抽的一番遭遇让他吃了惊吓,手一直在抖,所以对救助伤者的事并不是太积极,但真正让他心虚定不下神的还是他假冒的医者身份。

    龙潜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事已临头了陆全城只得结结巴巴地说道:“老朽不是只是贩卖些跌打药丸,连,连正骨都做不来,药是有,但没医过这么大的刀伤,也不曾缝合过。他还,还肠破出老朽这手,手抖得厉害,这车,这般颠簸,老朽总之是无能为力。”

    龙潜有些愠了:“老丈,您不必再三推脱,到现在为止吾一直在用心护持着伤者,就是希望能有奇迹出现,毕竟这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吾与此人素不相识,不过机缘巧合大家上了同一辆车罢了。不光是道家人要心存慈悲,哪怕是您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魂亡命断,恳请老丈施以援手,救他一命,至于其他的慢慢再讨回公道吧。”

    他只道是陆全城心有怨气不愿给人治疗。

    “道,道长,非老朽不为,实在不能啊,老朽只卖跌打药,不曾医治过人,您快想想办法吧,老朽听你差遣就是。”

    “怎么会这样”

    陆全城可以很明显地从龙潜的脸上看出他的沮丧。

    “你们不是医罢了,你们可带有药石?”——看见陆全城肯定地点头——“不能再等了,必须要跟阎王抢人,否则他难过今夜。好在贫道曾经在衡山祝融峰上学过些皮毛医术,只是为救人一命少不得冒险一试,创口需清,伤口须缝,止血生肌药呃,说不得硬着头皮试试吧。”

    连陆全城都能听得出来,龙潜跟他一样没有临床经验,所以对如何救、怎样救都还有些迟疑,口中一样一样的念着手术所需之物——看样子他还有些紧张。

    龙潜脸色稍有迟疑,但马上就下定了决心,伸手掀开车帘子用他浑厚声音喊道:“医生说了,车太颠簸无法施针,若不能停车施救,恐怕很难将他救活。”

    简续皱着眉拦住了孟京勇举起的鞭子道:“孟贤弟不得鲁莽,咱们也是常年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枪棒刀伤受得是最多的,就算不懂医术也见过如何医治。”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大车确实颠簸,我虽忝为旗使,但若颠死了那姓张的,也是无法向八兄交代。干脆就地停车医治,留两个兄弟看守,咱们尽快赶去玉林庄主持夺旗大会,万不可耽误了吉时——本来带上大车跑得就够慢的了。”

    “就按简旗使的吩咐办。”孟京勇推笑着向他叉手施礼后,打量了车里的人几眼吩咐道,“郑老三,朱老四你们两个留下,等铃医缝好伤口就快快赶来,若他们胆敢逃跑或者治死了这小子,你们就把他们都砍喽。”

    大车停在了路边,两个汉子应了一声下马站在车旁,其他人则继续赶路了。

    陆全城做县令查案时虽常见各种伤形,但都有仵作和医者负责,从未亲自处置过,这次微服私访全然未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主仆二人挤在车里,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龙潜看在眼里不由得摇摇头,在心中已将全过程想了一遍,估计再无遗漏了,便问道:“二位有带麻油,金针和桑皮尖茸搓的丝线没有?金疮药、止血药请都准备好。”

    陆全城忙叫正叔从药箱里全部翻找出来摆好。

    龙潜还在做术前的各种准备,渐渐地陆全城也被他的专注给带动起来,心思也放在了救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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