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嗯……既然你都能看穿到这种地步了，那是不是也能推测一下，我现在正在想些什么？”
江户川乱步头一次睁开了眼，那双宝石绿的眼睛仿佛把她从头到尾都扫了一遍。
她本以为乱步会给出冷冰冰的答案和结论，却想不到他像是发现毛线球的猫，眼里透出浓厚的兴致：“乱步大人当然知道，但不知道你内心矛盾的根源。你好像隐藏了很有趣的秘密，乱步大人绝对要揭开一切，看到你吃惊的样子。”
铃科百合子懵了一下。
说了这么多，原来他只是想看自己露出震惊的神情？
“你就不害怕吗？”
“什么？你觉得乱步大人还会怕一个比起自己还小的笨女孩吗？”
“……”铃科百合子看了眼比他大四岁的江户川乱步。
哪里不对。
而且被人鄙视智商还是头一次。
“你说谁笨？”
“说的就是你，有点聪明的笨蛋。”
铃科百合子眼皮一跳：“被抓到这种监牢里关了两天还出不去的人，好意思说自己聪明？”
“谁说出不去了？要不是故意把踪迹暴露给明智，你现在可找不到乱步大人。”江户川乱步哼哼两声，“你没发现，他们在发现你时，争吵声特别大吗？”
回想起来，她的行踪暴露时，屋里面的动静确实很大。
“他们之间闹矛盾？”
根据铃科百合子的设想，在她开枪之后，屋内的几人也应该出来查看情况才对，但他们没有这么做。
江户川乱步笑嘻嘻道：“这群人是为了杀人而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他们之间的争吵，是从乱步大人变成谋杀案唯一目击者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的。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认为复仇已经结束，不能为此对无辜之人下手，只要求乱步大人作出承诺，并在他们面前发誓，会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全部忘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那么想吧？”
他们之中，肯定有人不相信所谓的承诺和誓言。
他们会产生疑惑。
现今刑警身边的红人，深受信赖的江户川乱步，真的不会告密吗？
为了消除这层隐患，以及内心的不安，剩下的那部分人，决定杀死这唯一的知情者。
因为双方争执不下，最终才导致了这场绑架。
而被引导至此处的铃科百合子，是乱步用来故意激化这些人的内部矛盾，从而方便让自己脱身的。
如果被绑架的人数增加，无疑会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
原本就存在的矛盾就会因此扩大、加剧。
江户川乱步本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但因为她过度强势的作风起了反作用，现在的绑匪们更加团结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和你留在这里半天不出来有什么关系？”铃科百合子问。
“因为之前那些笨蛋巡警在新上任的警部面前说乱步大人没了社长的帮助，根本什么都做不成，所以才想证明一下。但是社长又不允许我以身犯险，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找个帮手保证安全，顺便来证明能力了。”
哦，谄媚上司。
“这些说你闲话的警官，没了你，怕是都破不了案吧？”
铃科百合子冷笑。
他们不怕惹恼乱步的原因，大概是觉得乱步做事的主导权是掌握在银狼先生手里的。
“乱步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那个新来的警部却生气了，还破口大骂！”
所以乱步不回家根本和社长无关，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乱步大概只是单纯地阐述事实，可话落在警部耳里，就跟藐视警方的能力没什么区别，所以那个警部才发火了。
不过乱步的弱点真是显而易见。
铃科百合子：“也就是说，我的证言会左右别人的看法啊，包括你的社长会不会因此原谅你的任性，都看我的发言了？”
刚才还气定神闲侃侃而谈的乱步动摇了。
其实从有人会受社长所托，后去擂体街找他这里，都没有离开乱步的计划。
如果来者是普通人还好说，他们的行动怎么也离不开他的预料之中。
但怎么也料不到来的是这么一个又强硬又扭曲的女孩。
“坏小孩，你想干嘛！乱步大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真的吗？她不信。
“唉？我是价值百亿的悬赏犯，做坏事不是天经地义吗？”
江户川乱步知道她在故意耍自己，但还是忍不住还嘴：“你是有委托才找到社长的吧？你敢这么做，乱步大人就不帮你忙了！”
“这样啊，那就太可惜了，我只是为了孤立无助的女孩才想委托贵社。本来要是你做得好，说不定还会被社长夸一顿呢。”
“！！！”
这女孩到底怎么回事啊！
现在他连委托的内容都想知道了。
被自己年纪小的孩子牵着鼻子走了，不开心！
“你想让乱步大人听你的。”他笃定道。
铃科百合子：“是啊，但我也不会为难你。很简单的事，别把我的异能告诉任何人，必要的时候也要帮我隐瞒。还有，如果有心理系的异能力者来窥探你的大脑……”
“没人能肆无忌惮窥探乱步大人的脑袋。”
“嗯，那就没事了。我会好好诉说你的英勇事迹，告诉别人，你在这里的表现有多英勇的。”
“这还差不多。”江户川乱步哼哼两声，气一下就消了。
之前社长也告诉过他，如非必要，就别去揭露他人的事。
大家都是怀着一两个难言之隐活下去的。
他本身就没兴趣大肆宣扬被他破解的谜题，这点要求对他来说真是太容易了。
原来她想了半天，就是在担心这种问题。
结合她对自己的善意和杀心都不是虚假的这点来看，其实是非常不想杀了自己？
原来如此，看来她还是很喜欢乱步大人的嘛。
想到这点江户川乱步坐在椅子上摇晃着身子：“好！乱步大人决定从现在开始喜欢你了。”
“……哈？”铃科百合子跟不上乱步转换情绪的速度。
怎么一下子就宣布要和自己好好相处了？
她刚刚的心态更像故意使坏是在耍小孩子玩吧？
原来他还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啊。
天才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奇怪的。
看来回去之后，得好好向森鸥外学学使坏的方法，再向六月一日春秋讨教一番语言的艺术才行。
下定了行动方针，并解除了能力暴露的危机，铃科百合子也准备好带着江户川乱步离开这里的。
不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在此之前，她还是了解了一番这群犯罪团体的事。
其实这次的事件，乱步本来是有机会提前阻止他们行凶的。
毕竟他们作案的时间、地点和作案方式，对于乱步来说都太好推测了。
可惜当时的幸运女神没站在乱步这边，他在赶到现场的途中，恰好被困在了电梯中。
结果，他没有及时赶到现场，反而撞上了行凶结束，还没来得及掩藏犯罪事实的犯罪者们。
乱步也由此被带到了擂体街关了起来，不过在他的引导下，乱步成功让明智吾郎看到他的踪迹，铃科百合子也被引导至此，和乱步被一起囚禁起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关押他们的犯人，所杀死的那名受害者，本身也有一些特别的问题。
她一开始想到的是类似于《东方快车谋杀案》一样的事件，不过犯人的经历要更加复杂一些。
乱步告诉她，如果关注过往期的新闻，或者去sns社区的评论搜索他的名字，就会知道他多有名气了。
这名受害者，过去是避开了六法全书中所有法律的高智商型罪犯，他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从无悔意，也从不犹豫。[1]
而某一天，他终于在众望所归之下被逮捕。每个人都在期盼着他的死刑。只是没想到这名罪犯家世不俗，手眼通天，让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生和科学家作出了一个提议，避免了他的死刑。
当乱步说到最优秀的医生和科学家时，铃科百合子脑壳一疼，猜到了后续——学园都市介入了。
他们例行向世间展现自身的科学技术，吸引广大学者和人才，负责讨论方案并操刀，对他的脑部进行手术，切除了他的一切劣根性。
由于学园都市本身的讨论热度，以及这件事在学术上的争议，罪犯过去的罪行反而成了次要的论点。
而最终，这场手术顺利结束，大恶人也由此脱胎换骨，改名换姓，成了极善之人。
他开始无私地帮助他人，运用自己的智慧做成了大笔生意，并给予无数贫穷困苦的经济资助，不仅名利双收，而且还收获了一段相当美好的爱情。
和东方快车谋杀案一样，被害者的家属无法接受这种事。所以这场由十二人，甚至更多幕后支持者组成的复仇小队建立，并最终完成了复仇。
可惜今非昔比，那个曾经的大恶人现在在人们眼里已经是个对社会作出巨大贡献的慈善家，就算深挖他的过去，他所拯救的人也比过去杀害的人要更多。
他的死一定会深受社会关注，等这些人被警方逮捕，作为目击证人的乱步，也必定要出席法庭。
想必有人会因他的揭发感到喜悦，也有人会因此感到愤怒和憎恶吧。
偏偏乱步从来都无所谓善恶道德，不想被这种东西束缚。
他的行事基准，只是是否符合他心意而已。
“怎么说，我好像预想到你被疯狂辱骂和攻击的未来了，你可真不走运。”
如果乱步那时乘坐的电梯没有出问题，大概就没那么多麻烦了吧。
“哼，乱步大人才不怕被人讨厌。”
江户川乱步扭过头，显然是因为我行我素的作风碰了很多次壁了。
铃科百合子理解他的想法，她同样不怕被人讨厌。
但，不怕又不代表喜欢。
“被讨厌倒是没什么，攻击你的人会很麻烦吧？”
铃科百合子所说的攻击，当然不只是物理层面，就算银狼先生在乱步身边，也不能抵挡所有的恶意。
恰巧，她很擅长应对别人的恶意。
小孩子的身份也非常值得利用。
“铃酱笑得好恐怖，绝对在想坏事。”
无视他的话，铃科百合子掏了掏衣服内袋说：“乱步先生，我也可以作为二号证人出庭帮你吸引仇恨，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帮我一个小忙。”
还好，除了手机和手枪，身上的其他东西还没有被没收。
她摁下圆珠笔，在便笺上写下极度繁复的公式，对乱步笑道：“你能用你的超级大脑帮我直接导出答案吗，没有过程也没关系，这对大侦探来说应该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