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困局
皇太子昏迷未醒之际,皇帝与晋王却已经将朝中任职官员大换血了一番。
刘聪早想铲除晋室旧臣及心存异志的官员,肃清朝野,而借助皇太子遇刺之事出手整治正好堵上满朝文武的嘴,避免了落人口实,又借机剪除皇太子的势力,可谓一箭双雕。
如今朝中多数只剩下晋王党,而太子党的人悉数排挤出了汉室中央,赶到了偏远之地,除了刘乂还有一个大单于的头衔掌管京中胡人之外,再无其它势力。
秋日萧瑟,梧桐凋零,宫墙内外寂静一片,落日的余晖落在光秃的树干上剪下几缕残影,徒增些许落寞的气息。
前朝持续燃烧的战火终于蔓延至宫中,这次有人指认卫昭仪参与皇太子遇刺之事。
刘聪直接大怒将那人扔进了牢狱里,可是接下来接连有人举报卫昭仪涉嫌谋杀皇太子,刘聪本想将一干人等全部扔进监狱,但是恐怕由此朝堂不宁静,掀起更多风波,刘聪直接没有理会,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虽然一时无法将卫昭仪治罪,但是卫璪却被人盯上,有人直接将卫璪预谋杀害皇太子的罪证呈递了上去。
其证人正是卫璪属下官员,卫璪的副手,他指认卫璪自任职以来便与晋室老臣往来不断,亲密非凡,更是奉上卫璪与之暗通款曲的书信。
今日的朝堂气氛严峻,皇帝冕旒下的清癯面容阴翳异常,刘聪自登基以来勤于政事,政由己出,毫无疑问是一位乾坤独断的皇帝,如今手底下的大臣居然屡次逼迫他惩处卫玠与卫璪,刘聪鹰眸中泛着冰冷的笑意,他盯着大殿上那脊背挺直,屡屡犯颜直谏的三位大臣。
“卫昭仪出自前朝晋室,自被纳入汉宫便风波不断,宫廷不宁,卫昭仪失子乃单太后所为,卫昭仪憎恨厌恶单太后,所以更设计陷害皇太子,报失子之仇,其兄卫璪与晋室老臣勾结,行谋杀皇太子之事,罪证确凿,无从抵赖,望陛下秉公执政,治卫璪死罪。”
闻言,刘聪勃然大怒,他环顾了一遍大殿,良久才道:“众位爱卿如何看此事?”
卫璪所任官职是靳准司隶校尉的辖属官,自然难辞其咎,若不出言撇清关系,恐被拖下水,于是他泪涕俱下,磕头请罪道:“卫都官在臣手下任职,臣因事务繁忙没有及时发现其所犯大逆不道之事,实属不该,请陛下降罪。“
刘敷冷冷一笑,但却没有说话,陈元达早看靳准不顺眼,自然要出来踩一脚。
“靳大人再怎么政务繁忙,可属下犯此重罪,靳大人难辞其咎。“
宣怀聪明的没有说话,心中却早有盘算,形似尚未明朗,此时参合进去无异于引火烧身。
靳准在朝树大根深,说他好话的人自然络绎不绝,在陈元达话落之后,随即便有臣子替他说话。
“靳大人自任职以来劳心劳力,劳苦功高,难免疏忽管教手下之人,请陛下明察。“
刘聪见众人并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将话题引到了靳准身上,于是胸腔中怒火中烧,厉声道:“朕让你们回答该如何处置卫璪,你们左顾而言其他是何意?“
如今替卫璪说话等于得罪皇太子与晋王,谁人敢开口自寻死路,所以皆缄默不语。
这时又有一位官员说话了。
“启禀陛下,卫璪身为卫昭仪之兄,乃皇亲贵戚,他谋害皇太子罪证俱全,如不加以处置,满朝文武以及天下百姓将议论陛下偏袒卫昭仪,处事不公,损坏天威,望陛下明断圣裁。“
言及此,众人借坡下驴,众口齐声道:“请陛下圣裁明断,处置卫璪。”
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局势,已经不由得刘聪继续偏袒维护卫璪了,于是下令革除卫璪官职,关押起来交予于廷尉寺处理。
卫玠没想到事态竟然越演越烈,她顾不得其他,只能去求见刘聪望宽恕卫璪。
“娘娘,如今陛下谁也不见,请娘娘先回去吧。”卫玠刚到了议事殿门口,便被门口的太监拦住了,卫玠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既然无法见到皇帝,她只能立刻去牢狱看望卫璪,是的,这件事并不仅是冲着卫璪而来的,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卫玠心中虽然明白,但是此时牵连甚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卫玠顺利见到了卫璪,昏暗逼仄的牢房内,当触及到卫璪苍白憔悴的容颜之事,卫玠心中满是心痛,她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哥哥。
卫玠深呼吸了一口气,假装平静镇定的样子走了进来。
卫璪听到动静,急忙抬眼,只见卫玠走进潮湿狭小的牢房内。
卫璪惊声道。
“叔宝,你怎么来了?”
卫玠忍住欲溢出眼眶的泪水,佯装镇静道:“哥哥,你没事吧?,他们没有对你用刑吧?”说罢,卫玠急忙检查卫璪身上的有没有伤痕,见卫璪身上完好无碍,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随后卫玠收拾好情绪微笑地看着卫璪,紧握着哥哥的手安慰。
“哥哥,你别担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卫璪伸手抚摸着卫玠的头,曾经柔弱依赖他的妹妹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心中有欣慰也有心痛,他的声音微微哽咽,眼中饱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好,哥哥相信你。”
事到如今,卫璪知道自己已然成为了妹妹的累赘。
卫玠忽然紧紧地抱住卫璪,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流出,她静静地说。
“哥,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等着我,好吗?“
卫璪心狠狠一疼,舒尔缓缓一笑。
“好,哥哥永远都会等着你。“
卫玠离开牢房之后,她冷静地思考,知道这事的关键在于太子,可是太子如今还在东宫昏迷不醒,只有等到太子苏醒,一切才有转机。
于是,卫玠悄然派人将信送到陈元达手上,陈元达向来是亲太子派,上次是她求刘聪赦免陈元达死罪,怎么来说,陈元达欠着卫玠一个人情。
陈元达收到卫玠的来信,其实在这可存亡危急的关头上,陈元达本可以不理会的,可是他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所以他还是打开了。
只是,信上却什么都没有,陈元达狐疑地翻来覆去看,仍然未见只字片语,他苦思冥想,卫昭仪这是何意呢。
直到他将信交给儿子看,其子一语道破。
“此事牵扯太子遇刺之事,紧接着便查出乃晋室旧臣所为,而其后便又将矛头指向卫昭仪,卫昭仪失子之事乃单太后所为,卫昭仪有理由谋害太子,只要卫昭仪与太子一倒,晋王向来野心勃勃,必会争夺太子之位,兔死狗烹,父亲向来与靳准不睦,而靳准早已经是晋王之人,倘若晋王入主东宫,我们必遭灭门之灾。”
言到此处,陈元达不经冷汗直流,悚然不已。
卫玠此举是想让陈元达劝慰太子,先将个人恩怨放置一旁,先联手对抗晋王一党,否则卫昭仪一倒台,接下来晋王将要对付谁自然不言而喻。
如果事到如今太子仍然不知道晋王才是他最强大的劲敌,那么卫玠只能换个盟友了。
好在陈元达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昏迷了半个月之久的太子终于醒了过来,卫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只要太子是个聪明人,那么接下来必然可以合力反击晋王,解除如今困局。
陈元达以及东宫的属官在太子醒后,斟酌了一番,将当今朝中局势委婉地说与太子听,一来是怕太子醒来气血攻心,二来,如今形似已经越来越危急,倘若仍由晋王党发展壮大,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刘乂知道如今自己只剩下大单于与太子这个头衔了,其余势力皆被剪除,陈元达适时出言道:“太子殿下,虽然您与卫昭仪先前恩怨未了,但是如今卫昭仪并非您最大的对手,晋王才是您应该防备的敌人,请您暂且放下个人恩怨,与卫昭仪联手对付晋王。“
刘乂神色苍白,心中踌躇不决,见太子尚未下定决心,于是另外一位太子属官又出言道:“自古以来,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心胸宽阔可容纳百川,太子如今拘泥于小节,恐错失良机,追悔莫及。”
众人的目光皆在太子身上,他思考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晋王胆大妄为,妄想谋夺太子之位,本太子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让他如意。”
当陈元达传达了太子之意给卫玠,卫玠微微一笑,总算太子是个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的人,之前晋王趁着太子昏迷,肆意排挤太子一党,壮大自己的羽翼。
刘聪纵容了晋王结交朋党,又借着晋王的手排除异己,虽然太子党势力削弱,但是无形之中晋王的势力又成长起来,即便刘桀是他同胞弟,但是皇室之中亲情经不起考验,而刘太后向来喜欢刘桀这个小儿子,刘聪如今暂且放任晋王,待解决了刘乂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