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侵略
单太后婉约一笑,更衬得她娇嫩细腻的面容艳丽夺目,而那原本十分老气的暗红色华服穿在她的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身为女子的呼延流烟却忽然感到一阵不安,这样的不安来得莫名其妙,更是让她对这位温柔的单太后有了一丝防备。
呼延流烟走了之后,单太后默默的回头望了呼延流烟的方向一眼,那明媚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高深莫测的光芒来。
这个呼延流烟,为何会对她有这种敌意?
单太后微微蹙眉,却毫无头绪。
夜晚,单太后静静凝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容颜依旧娇嫩秀美,一颦一笑间,流转着无尽的风华。
可是,这样完美无瑕的容颜却再也没有人来欣赏了…
单太后忽然捏紧了手中的木梳,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
聿阳宫内,刘聪靠在窗边,弯月如钩,周身泛着淡淡的幽光,澄清的月光落在已经通红的枫叶上,风清幽的吹动树叶,簌簌的声音徐徐传来,刘聪忽然开口道:“传抚军将军。”
刘曜原本正准备入寝,忽然收到陛下的口谕,于是他匆匆穿上衣服进了宫里,却见陛下独自一人坐在殿外的石凳上,神色似乎有几分落寞,桌上摆着几壶清酒,两杯酒盏,看到刘曜来了,刘聪手势示意他不用多礼。
“坐吧。”
刘曜心中微微一诧,既而弯腰坐了下来。
“刘曜,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在皇堂比箭术,那时你只得九筹,而朕得了十二筹,其实朕知道,你其实是故意输给朕的。”刘聪似乎喝了一些酒,言语间多了一丝肆意,而那蔚蓝色的眼眸里却丝毫不见一丝醉意。
“臣记得,只是就算是臣用了全力,也必然比不过陛下的。”刘曜稍作沉吟,悄然看了一眼刘聪,随之缓缓道。
“朕喊你进宫,其实是有事与你商量。”刘聪放了酒盏,声音里有了一丝幽深。
“陛下请说。”刘曜眼里闪过一丝好奇之色,只见刘聪缓缓站了起来,月光下,刘聪的背影修长而优雅,他轻轻一笑,而那声音却满是寒意。
“朕派你于十日后出兵进攻洛阳,夺取一城便血洗城。”
刘曜心中微惊,他凝视着刘聪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陛下怎么了,从前的陛下并没有如此残酷无情啊……
“陛下……”刘曜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刘聪忽然转过身来,那蓝色的眸子根本没有一丝温度,刘聪那优雅而俊朗的面容此刻只剩下阴鸷,犹如万丈悬崖,透着无限的危险。
“连你也要违背我?”
刘曜急忙低下头,狠了狠心道:“臣遵旨。”
刘曜离开了之后,刘聪忽然觉得心里越来越烦躁,心中的郁气根本无法疏通。
“陛下,奴看您已经连续饮酒好几日了,请恕奴才无礼,陛下如今是九五之尊,天下的一切都是您的,想做什么不可以,想要什么会得不到呢……”身后一个身材中等的太监忽然出声道。
刘聪微微一愣,他如今已经是号令天下的君王,想做什么会不可以,想要什么会得不到……
想要什么不可以……
刘聪望向那个说话的太监,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缓缓抬起头来,他的面容有几分书生之气,他从容不迫的回答道:“回禀陛下,奴才名叫靳准。”
刘聪不知为何心中的烦躁忽然间少了几分,又或者是因为靳准的这番话,隐秘的说中他心里那不为人知的心思。
夜逐渐深沉,犹如水墨的浓稠,遥远的天际挂着几颗寂寥的星星。
卫玠刚从垣延的府邸里走出来,刚坐上羊车,便见垣延匆匆走了出来。
“卫玠,你的玉佩掉了。”
只见垣延手上拿着一块玉佩,月光下,那玉佩泛着碧色的光芒,蓦然间勾起了她的回忆。
因为这块玉佩,是刘和送给她的……
卫玠忽然沉默了下来,一种无法疏解的阴郁之气在胸口堆积,让她想痛哭一场。
或许,不全是因为刘和,又或许是那个拥有蓝色眼眸的青年。
她至今都不敢相信,刘聪真的会变得如此狠心。
因为,她的心里始终都觉得亏欠刘聪,又因为刘和的死而惧怕刘聪。
“垣延,这枚玉佩请你帮我保管吧……”卫玠忽然收回目光,眼中隐约闪烁着泪光,虽然极力掩饰,却让还是垣延看到了。
垣延觉得卫玠不对劲,心中微微一疑,轻轻开口询问道:“卫玠,你怎么了?”
卫玠忽然哽咽了一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垣延又继续问道:“到底怎么了?”
卫玠摇了摇头,声音似乎有一丝喑哑。
“我没事了。”
随即她示意车夫离开,踏踏的羊蹄声在静谧的街道上穿过,垣延若有所思的看着卫玠消失的方向,眼中却闪过一丝阴沉之色。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府里,身后的侍从看出了自家主人的不对劲,自从太守认识了卫祭酒之后,似乎变得有一丝人情味了,也变得更加古怪了。
光华殿内,司马炽忽然传唤了苟曦进宫,月色入户,苟曦缓缓走进了光华殿。
“苟曦参见陛下。”苟曦缓缓跪下,举止十分恭敬。
司马炽静静的倚靠在榻上,听到苟曦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瞑着的双眸。
“苟曦将军免礼。”
苟曦缓缓起身,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不知道陛下召他有些紧急之事。
司马炽凝视着苟曦,手指微微扣在桌面上,清冷如霜的面容掠过一丝深沉。
“青州地处交通要冲,地理位置优越,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朕想派你发兵去镇守青州。”
青州右有山河之固,左有负海之饶,东扼半岛,南控沂蒙,北望渤海,为历代军事重镇,所以刘聪一定会派人攻取青州,陛下的意思,他明白。
“臣遵旨。”苟曦缓缓一拜,随后走了出去。
而身后的司马炽,面色越来越凝重。
很快,苟曦便带着人马去了青州,才刚到青州,便有急报传开,王弥的将领曹嶷已经领兵快到达青州,苟曦猛然一惊,若非陛下思虑周全,此刻青州已经沦陷了。
夜黑风高,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曹嶷虽然兵众无数,却缺少作战的经验,他派人将箭羽染上火苗,当夜,无数的箭羽如同流星一般,飞舞着,而苟曦则命令负责留守的苟纯闭门固守,自己则出城应战,曹嶷早就听闻苟曦此人的威名,根本不敢掉以轻心,他集结兵力,连营数十里,苟曦回来后与曹嶷作战,终于成功击破曹嶷的军队。
于此同时,石勒在渑池击败晋裴邈,又成功与王弥刘曜等人于大阳会师,三人的军队所向披靡,势不可挡,乃直入洛川,掳掠梁、陈、汝南、颍川之间大片土地,并攻陷百多个壁垒。
此时的洛阳城内,流民匪寇不断,城外更是尸骸如山,明明还未入冬季,却提前在秋季体验到了沁骨的寒意。
卫玠与卫璪已经进了宫中,由于宫外形式混乱,于是司马炽召见卫玠与卫璪等人入宫居住。
同样又是一个夜晚,只是乌云闭月,寒风习习,卫玠站立在一处庭上,远远望去,水面碧光粼粼,晚风破开几处波纹。
却见卫璪也来到了庭上,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卫玠忽然开口道:“哥,如今匈奴的军队来势汹汹,晋室又逐渐走向没落,不如我们建议陛下南迁吧?”
卫璪忽然笑了起来,似乎眼里有一丝幽沉之色,他默默的看着卫玠,缓缓开口道:“叔宝,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如今匈奴人四处烧杀抢掠,如果陛下此时离宫,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晋室走向灭亡了。”
卫玠微微垂眸。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卫璪摇了摇头,脸色异样的苍白。
“如今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刻,我们唯有死守洛阳。”
卫玠没有再开口,因为这确实是最后的办法了。
此时刘聪收到石勒从渑池传来的战报,蔚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石勒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如今晋室如同一盘散沙,只要再来一阵大风,这散沙便彻底没有了。
“启禀陛下,皇后求见。”一名侍人匆匆走进来禀报道。
刘聪脸色恢复了平静,随之他看向那名宫人,声音冷冽如冰。
“朕有事,让皇后先回去吧。”
殿外,呼延流烟得到宫人的回禀,脸色微微发白,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靳准微微上前了一步,笑着道:“陛下,皇后已经求见您两次了,为何不让她进来呢?”
刘聪眼底似乎有一丝寒意,他微微掀开唇瓣。
“靳准,什么时候轮到你质问朕了,你也出去吧。”
靳准露出畏惧之色,缓缓走了出去,可转过身之时,那抹畏惧已经转变成了一抹笑意。
陛下啊,其实您的心思,不止有我猜到了,皇后娘娘也看出来了……
呼延流烟并没有着急回宫,而是屏去左右侍奉的宫人,默默的倚在一根长柱上,眼中闪烁着一丝泪光。
陛下,难道您就不能看看身边的人吗?
逐渐的,呼延流烟的目光缓缓变得深沉起来,仿佛这夜里的无尽黑暗流入了心底,那温柔如水的眼眸已经换上了一种的阴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