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逃走
四面八方传来兵器铿锵相击的声音,伴随着涛涛火光,剑刃划破风声打破了昼夜的宁静。
垣延领着一队兵马杀出了一条血路,四面汉赵士兵纷纷拔出刀戟拦截,垣延眼里射出凌厉的寒光,将剑刃插入他们的身体,血涌喷张,马蹄飞快踏过倒在地上的尸体,一路杀到西城门。
卫玠此时焦急的等待着,很快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一个身着黑色劲衣的男子从暗夜中走出来。
“卫祭酒,垣延将军让我来接你。”
卫玠此时正左右徘徊,坐立难安,一见到这传递消息的男子,当下喜出望外,急忙道:“我们快走。”
二人的身影匆匆隐入茫茫夜色。
此时呼延翼正打算休息,蓦然听到外面混乱厮杀声音,随即有一名士兵跑进来,脸上满是血迹,他慌乱道:“禀将军,垣延率领归降的军队烧了我们的粮仓,伤了我们无数的将士,如今已经快冲出西门!”
呼延翼猝然一惊,脸色骤变,垣延果然有诈,随即拿起剑刃,佩戴着甲胄,疾步冲了出去。
“传令,封锁西门,其余下三军速跟本将军去阻拦垣延!”
西门,垣延率领旗下的人马趁西门汉赵士兵未曾防备,挥剑而上,剑羽无情,刀戟锋利,无数的士兵倒下来,垣延趁势命令人打开城门。
卫玠二人躲过城中巡查的士兵,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垣延上,卫玠骑上马匹,黑衣人紧跟其后。
垣延回头,见卫玠已经骑上了马,示意士兵杀掉奋力抵抗的守卫。
忽然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伴着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垣延脸色一变,急忙喊道:“追兵来了,所有人速跟本太守冲出去!”
卫玠脸色微变,马背上颠簸不稳,垣延骑马来到卫玠身边,忽然将卫玠拉到自己的马匹上,厉声道:“抓紧!”
卫玠刚刚稳住身体,慌忙抱住垣延,忽然后面传来箭羽划破空气的声音,那飞驰的箭羽从她耳边划过,卫玠惊魂未定,随即听到有一支箭羽刺中了马的后腿,骏马嘶鸣了一声,垣延眸子微寒,奋力加速冲了出去。
呼延翼默默放下弓箭,看着垣延的人马逐渐远去,他眼中不由燃起熊熊怒火,该死的垣延!
这天夜里的宜阳城,地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四处燃着火光,鲜血与烧焦的味道久久弥漫,乌鸦低鸣的声音划破夜中。
……
刘聪刚清醒过来,蓦然他眸子一变。
“禀报四皇子,大司空求见!”忽然外面传来侍从报信声。
刘聪脸色阴翳,眼底满是凌厉之色,他沉声道:“传进来!”
刘聪手放在榻上的床栏上,不自觉的收缩手指,深沉的眸子透着寒厉。
“臣呼延翼参见四皇子。”呼延翼脸色颇为难看,他看了一眼刘聪急忙垂首道:“回禀四皇子,垣延率领人马趁夜偷袭我军之后逃走了!”
呼延翼的声音一落,刘聪却意外的沉默了下来,脸色深沉难测。
“我军伤亡如何?”刘聪看着呼延翼,声音犹如寒冰,眼中闪过阴鸷之色。
“我军伤亡者过半,而垣延趁乱烧毁了粮仓,现有的粮草不足我们撑过三日。”呼延翼低着头回禀。
刘聪双眸微瞑,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妇人之仁,轻信垣延!连番的胜利让他失去了以往的判断。
“禀报四皇子,卫公子不见了!”忽然房外传来一个匆匆的脚步声,那正是随侍在卫玠左右的护卫。
那人的话语刚落,刘聪微微一愣,既然深深的笑了起来,眼底的阴鸷犹如滔滔不绝的江水,十分骇人。
原来如此!卫玠!你竟然为了逃走而算计我!假意的服从我!
刘聪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可怕,蓝色的眸子内燃烧着熊熊烈焰,似要将一切毁灭殆尽。
“垣延叛逃之事,是本皇子疏忽大意未设防备,来人,传令下去,明日即刻整军回平阳!”
……
垣延一行人连夜逃回洛阳城,卫玠此刻还是惊魂未定,剧烈的颠簸让卫玠有些吃不消。
垣延一入洛阳便急忙进宫面圣。
卫玠也随着垣延进宫。
此刻,司马炽正静静的倚靠在榻上,双眸微瞑,浑身呈现出一种异样的优雅,低敛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犹如悬在夜空的朗月,孤清而冷酷。
“启禀陛下,垣延与卫祭酒在殿外求见。”殿外忽然传来总管太监禀报的声音。
“垣延和卫玠?”司马炽微微一愣,垣延派人传来消息,称自己假意归向汉赵刘聪,寻得一个契机重击刘聪。而卫玠在半个月就离奇失踪了。
司马炽隐下眼中的惊异之色。
“请进来。”
很快卫玠与垣延便一共进来了,二人朝司马炽颔首行礼。
“臣垣延(卫玠)参见陛下。”
司马炽面色一喜,那冷清的眉眼瞬间生动了起来。
“你们免礼吧。”
闻言,二人缓缓起身,垣延又跪在地上,紧紧叩头,急忙道:“启禀陛下,臣趁夜率兵偷袭了刘聪的人马,烧掉了他们最重要的粮草,不出明日,刘聪必然会撤军离开宜阳!”
司马炽轻轻笑了起来,示意垣延起身,他眸子里流转着微妙的光芒。
“垣太守请起,朕知道你幸苦了。”
闻言,垣延看了一旁的卫玠一眼,又接着道:“陛下,其实此次能够成功偷袭刘聪,卫祭酒也出了一份力如果不是卫祭酒设计灌醉了刘聪,我们的人马也没有那么容易重创刘聪的军队。”
垣延的话一落,司马炽的目光缓缓移到卫玠的身上。
“卫玠,这些日子你突然消失,莫非你一直在汉赵的军营中?”
言讫,卫玠也跪了下来,低眉颔首,声音清亮圆润。
“陛下恕罪,卫玠是被人抓走的,而抓走臣的人便是――汉赵刘聪。”
卫玠顿了顿,忽然抬头,咬着唇道:“那汉赵的刘聪,便是昔日的敏阳侯王聿!”
司马炽脸色骤然一变,犹如凝结成霜的水雾,说不出来的寒厉。
王聿!汉赵刘聪!
司马炽隐在宽袖下的手掌紧握,果然如他所料,王聿还活着!
昔日,他与卫璪设计王聿,如今王聿变成刘聪卷土而来。他知道刘聪的狠厉毒辣,他与刘聪是同一种人,不同的是,他没有任何软肋,所以他能够在当时一举除掉刘聪!
他太清楚了,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放过每一个算计过自己的人!
“你们二人先下去吧。”
司马炽眸子微沉,声音隐隐有一丝压抑。
“臣卫玠(垣延),告退。”
卫玠与垣延行礼告退。
刚走到宫廊上,垣延忽然轻笑了一声,俊朗的面容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本太守没想到,卫祭酒看着文文弱弱的,竟然敢于算计刘聪,这点倒是让垣延佩服。”
卫玠微微一愣,想不到这几日来冰冷的垣延,还有夸赞他人的时候,卫玠平静的看了垣延一眼,低声道:“刘聪是晋朝的敌人,亦是你我共同的敌人,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垣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敛去眼中的笑意,他靠近她一步,声音缓然道:“我倒不这么觉得,卫祭酒,后会有期。”
卫玠也扬起唇角,点了点头。
“后会有期。”
语落,二人在宫门口分道扬镳,卫玠入宫之后,卫璪便收到陛下的消息,所以此刻早已经备好了羊车在宫门等候。
“叔宝!”
卫璪一见到卫玠走出来,便着急唤道。
卫玠蓦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卫璪从羊车上下来,疾步朝自己走来。
卫玠眼眶微红,强忍住了泪意,哽咽着喉咙。
“哥哥!”
卫璪一把将卫玠揽入怀中,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话语里尽是关怀。
“这些日子……你突然失踪了,你可知道……哥哥有多担心你吗!”
卫玠泪意拦不住,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对不起,哥哥!”
卫璪微微松开卫玠,声音稍微恢复了一点平静,他眼底尽是疑惑。
“你到底去了哪里?”
卫玠脸色微变,看着卫璪担忧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下。
“我被刘聪带去了宜阳!”
卫璪一听,心中大骇,眸子一下子失去了温度。
“为什么刘聪会将你带走?”
卫玠看着卫璪担心的模样,却忽然想起刘聪的话。
陛下与哥哥设计害他险些丧命!
卫玠沉吟不语,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她迟疑的开口。
“哥哥,当年王聿之死,是你与陛下所设计的,对不对?”
卫玠的话语刚落,卫璪脸色骤变,犹如冬日里的冰雪,寒冷刺骨。
“你,已经知道了?”
见卫璪居然承认了,卫玠一下子就挣脱了卫璪的手,凌厉的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你为何要与陛下害死刘聪?”
闻言,卫璪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看着天真的弟弟,他的眉目冷厉如霜,声音尖锐刺骨。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
卫玠缓然后退了一步,眼中闪烁着惧怕之色,那是她第一次对卫璪展露这样的神色。
“我是不明白,还是你根本就是利用我!”
寒风呼啸,宫灯摇曳,空气中忽然飘起了白絮般的雪花,纯白如鹅毛的花瓣飞舞盘旋,落在卫玠和卫璪的身上,恍如二人隔着的层层雾霾,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