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心思
如果对方家世显赫、天赋异禀、玉树临风,那么自己还会打小就想着要退婚吗?
或许,这世界上是没有让人讨厌的婚事的,有的只是让人瞧不上的结婚对象。
不过,这一切到现在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婚约的对象,是好是坏,是强是弱,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原本,这段时间,自己都是闭关不出的。
刚好,自己自打小时候起就背负着的让自己万般生厌的婚约也解除了,虽然不是以自己所想要的方式接触的,但毕竟也是解除了。
不过,婚约的解除,似乎并没有让裴荻如释重负。
反而是一个重负没有了,却来了一个更大的重负。
自己原本以为自己是委屈和强大的那一方,到后来却发现,自己是自私、恃强凌弱结果却踢到铁板、无比弱小如同小丑的那一方。
不管是从实力层面,还是在心里层面,云家之行,楚忆和清姨、云姝儿他们,都给裴荻带来了极为震撼的冲击。
所以,回到洛隐宗后,裴荻一直都闭关不出。
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裴荻和戚临等人的云家之行,终究还是传开了。
这在宗门之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只不过,裴荻因为返回宗门后就长期闭关,所以躲过了这次风波。
没想到,今天出关,一出来就被人堵住了。
而这,看着架势,来势汹汹啊!
宗主唯一的嫡传弟子,承继宗门圣女之位,其实并无不妥。
这事儿,乃是很久之前就定下来了的,就差一个加冕之礼了。
往前,宗门之内,未曾有人对这件事表达过什么反对意见。
这下,自己闯了祸、犯了错、遇到了波折,而宗主又不在,这帮人就全都跳起来了。
哼!跳起来倒也好,刚好也让自己认清了哪些人对自己心存不满和反对自己。
不过,似乎反对自己、不满自己、为难自己的人有些太多了啊!
眼下,自己这一关,如何度过呢?
这么多人,全是反对自己的,自己肯定打不过。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能是以雷霆之力击败眼前这位挑头儿对自己发难的同门师姐了。
内心思忖既定,裴荻慌乱的眼神安定了不少,以一种侵略性很强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师姐说道:“圣女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得之。你比我大了不少,我让你几岁又何妨?只要你能打得过我,圣女之位我便不要了!”
“此话当真?”
“圣女之位说不要就不要?”
“这是拿圣女之位做赌注?”
“哼!圣女之位乃是宗门重器,岂是能够私相授受的?成何体统?!”
“这么轻易就将圣女之位让出来了?”
……
裴荻的话音刚落,周围就立刻响起来一阵议论之声。
不过,裴荻却没有在意这些议论,而是继续径直盯着对自己返发难的女孩儿看。
似乎目光如刀,就要将对方砍成两半。
被裴荻这么如刀割如剑砍地盯着看,女孩儿反而有些犯怵了。
不过,裴荻却是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
在女孩儿迟疑的片刻,裴荻就已经出手了。
一掌辟出,女孩惊慌之间来不及还手抵挡,竟是被裴荻拍飞出了十几米远后才坠落在地。
大家知道裴荻很强,但是却不知道裴荻这么强。
裴荻的出手,让大家都有些震惊,并且因为震惊而有些沉默。
换做是自己,能做到吗?
裴荻的实力,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而趁着大家纷纷错愕的功夫,裴荻悄然从人群里消失。
当其他人回过神儿来后,猛然发现裴荻已经不在了,而且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影了。
不过,人群之中,云宣却是一直关注着裴荻。
更何况,裴荻那些小把戏,遮得住其他人的目光,却是无法遮住云宣的目光。
所以,云宣一路跟随者裴荻,来到了裴荻闭关之处。
说起来,这还是云宣头一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待在这位曾经的娃娃亲身边,去关注她和了解她。
以裴荻的境界,自然是无法感知到自己被云宣跟踪了。
正当裴荻返回到自己的闭关之处,整理整理心情,准备沐浴焚香,然后再度闭关时,跟在身后隐藏着身形的云宣却是不能继续看下去了。
所以,云宣主动显出了身形。
这下,自然是惊动了裴荻。
吓了一大跳地裴荻惊讶戒备地大喊出声:“谁?!”
“云宣。”一个声线平静、无喜无悲、没有任何情绪地声音静静地响起。
而随着这道声音的传来,云宣的身影也在裴荻的目光中显现了出来。
“是你?”裴荻心里有万千个疑问,不过终了却仅是说出口了这两个字。
你怎么来了?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些问题,裴荻最后还是埋在了心里,没有问出来。
发现是云宣后,裴荻从刚刚的惊讶和警觉当中恢复了过来。
而恢复过来的裴荻却是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脱掉了一部分,于是赶紧将外衣撩起来穿好。
云宣却是没有关注这些,等眼前的少女平静下来后,云宣主动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和我一道去一趟裴家。”
裴家?
裴荻心里一惊?去裴家做什么?
这下,云宣前来找自己的目的倒是知道了,可以裴荻却是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云宣将自己的来意详细对裴荻做了说明。
听完之后,裴荻算是完全理解了。
不过,听完这些之后,云宣面对这件事情的思想和计划的处理方式,跟自己两相对比,裴荻却是更加认识到自己此前行事的错误和罪不可恕了。
不过,心里知道错了,离嘴上说出来,却还有很长的距离。
而有些距离是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裴荻的距离不知道是多久,但最起码不是现在。
退婚的事,原本就是瞒着家里做的,而且还出了很大的岔子,再加上戚临等人被打成重伤,裴荻自然是直接带着重伤之后的戚临他们返回宗门,自然也就不会对裴家说这件事了。
所以,云宣自然是希望裴荻与自己一起,到裴家之后跟裴家的长辈们说明:自己两人都觉得婚约不合适,已经相互之间完成了悔婚,也希望裴家能够准许,不过并不希望自己两人的悔婚影响到长辈之间的友谊。
云宣很清晰地表达了希望裴荻和自己都向裴家隐瞒那段不愉快的退婚之事。
裴荻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答应了云宣。
然后,两人就一起离开了洛隐宗。
云宣能够看得出,裴荻这段时间留在洛隐宗可能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即便没有这档子事儿,云宣也会尽量带着裴荻暂时离开洛隐宗返回裴家的。
除非裴荻死活不愿意,那么一来也不能强求,二来绑着裴荻跟自己一起去裴家聊婚约解除的事儿,效果可能比自己一个人去还更差一些。
自己是去维系长辈之间的情感的,或者说是去表达对长辈之间情谊的尊重的,可不是去破坏长辈之间的情谊的。
云宣和裴荻的母亲,应该是相互之间非常要好,而且也彼此非常信任对方的品行,所以才会给自己和对方的孩子定下这门娃娃亲。
所以,从内心深处,云宣都很尊重裴荻的母亲。
毕竟,对方可是将女儿许给了自己啊。
还是在自己未出生或者很小的时候。
这得是对自己的母亲多么信任、多么认可才会做出的事情。
再加上云宣因为灵魂占据了这具道身的缘故,对这具道身的至亲之人就更加亏欠。
特别是对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父母。
所以,所有关于父母的人和事,云宣都倍加上心和小心翼翼。
裴家在定南城,离洛隐宗还是很有些距离的。
所以,云宣拿出了一艘玄舟赶路。
当然,无法跟当初嵇语护法从云家将自己待到拜火教的那艘巨无霸玄舟相比。
即便有,云宣也无法催动。
云宣从教中拿的这艘玄舟要小了很多。
不过,小归小,但对云宣和裴荻两人来说,也已经足够庞大了。
而且,小归小,但速度却毫不逊色,甚至更快一筹。
进入这艘玄舟后,裴荻内心就极为震撼!
这样的玄器,洛隐宗应该是没有的。
玄舟,洛隐宗自然是有的。
但云宣的这艘玄舟,肉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远超自己在洛隐宗见识过的任何一艘玄舟。
云宣,到底是谁?
裴荻心中不禁又冒气来了这个疑惑。
前一次,自己到云家去退婚,后来被一位境界高深莫测的女修打退,后来又被一位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羞辱,甚至要不是云宣出言阻止的话,裴荻毫不怀疑那位少女会让她身旁的另一位境界高深莫测的女修击杀自己。
那是裴荻第一次见云宣,也是裴荻第一次对云宣到底是谁生出深深的疑惑。
那一次,裴荻发现,自己对这位娃娃亲的少年,自己原本的未婚夫,毫无所知。
自己这位曾经的未婚夫,可能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云宣内心对裴荻谈不上什么好感。
如果说,很早的时候,云宣内心对裴荻一直有种被封建婚姻强加于身的同情和愧疚,那么这些同情和愧疚,早已经随着裴荻带人差点灭了云家的蛮横、狠辣和冷漠行事而荡然无存了。
怨恨或者仇恨嘛,倒也谈不上。
落后就要挨打,云宣很清楚。
与其怨恨,还不如把怨恨的时间和闲心用来修炼,增加自己的实力才是王道。
如果自己弱小,远不如人,那么怨恨又能有什么用呢?
哪怕怨恨一万次,能够让对方不欺负自己吗?
哪怕怨恨一万次,能够让自己报复对方吗?
而只要自己足够强大,那么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负自己。
他们,只会敬仰自己、尊敬自己、畏惧自己、臣服于自己。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实力更重要。
裴荻没有将悔婚之事告诉裴家,也答应跟自己一道返回裴家,向长辈们解释,或者共同欺骗长辈们,多多少少让云宣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儿有了些许新的认识。
不过,也仅此而已。
再加上,云宣本是也是一个极度沉心于修道之人。
所以,登舟之后,云宣跟裴荻交待了一声,在玄舟里可以随便走动,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之后云宣就盘膝而坐开始修炼了。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也是两人第一次独处。
看着眼前宁静的少年,裴荻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怔怔地就出神了。
不过好在云宣已经沉浸到了入定的状态,裴荻也不至于尴尬。
怔怔地盯着云宣看了好长时间后,裴荻才后知后觉过来,于是赶紧移开了眼神儿,然后站起身来,在玄舟中各处都走了走、逛了逛。
没有哪个修士对玄器不着迷的,除非是从小就在玄器堆里长大,身边到处都是玄器的那种。
不过,这种修士少之又少。至少,裴荻和云宣这样的家庭出身,不是。
这样的玄舟,洛隐宗都是拿不出来的。
直到将玄舟逛了个遍,好奇的地方也都打量了个遍,裴荻也觉得有些累了,才停止了继续观察。
而云宣,则是一直都沉浸在修炼之中。
裴荻选了一个距离云宣不远不近的地方,也盘膝而坐,进入了修炼状态。
不知为何,可能是这段时间在洛隐宗太过闹心的原因,也可能云宣本身就有一种让人很放松、很安静的特质,裴荻在云宣身边,感觉很放松,很安静。
不过,玄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裴荻入定之后不久,就已经抵达了裴家所在的定南城。
定南城是这方地域的一座大城,远非燕城这样的穷乡僻壤的小城小镇可比。
除了大门大派,修行界中也有很多这样修士集聚的城池。
甚至,有些大门大派,也是将宗门建在大型修士集聚的城池里。
当然,更多的大型宗门势力以及大型家族势力,还是自己占据着单独的地盘。
定南城这样的大型修士城市,扎根在这里的门派和家族势力也非常之多。
不过,即便定南城中有很多势力,裴家在定南城仍是颇有名气的家族。
在裴荻的带领下,云宣两人很快就走到了裴家大院的门前。
临到跟前,裴荻却是有些胆怯。
有些事情,自己敢做,可是却不敢对人言。
说的就是裴荻退婚这种。
这次裴荻之所以愿意返回族中,跟长辈说明婚约已经毁弃之事,说到底还是云家之行,楚忆表现出来的强大的实力,以及后来强大的清姨以及云姝儿对她的羞辱,让裴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深受震撼。
如果云家被戚临灭杀,哪怕是最后一刻,云家仍然宁死不屈,裴荻不忍云家死绝,在最后一刻让戚临收下留情。
戚临要么收手,云家得幸存活;要么就因为箭已离弦没法收手或者不愿收手,云家就此灭族。
不管是哪种情况,裴荻都不会对云宣如此配合,甚至是顺从。
这跟裴荻喜不喜欢云宣没有关系,只跟裴荻是否被云宣及云宣周围的人所展现出来的绝对压制自己的实力有关系。
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人,面对弱者时,可能会有善良,但面对强者时一定会有善意。
真的,只有绝对的实力、绝对的差距、绝对的碾压,才能让人心服口服,才能让人生不出半点逆反之心。
而且,也正是绝对的实力差距,让裴荻反思了自己行为的错误,以及进一步触及到了自己思想的错误。
所以,当云宣找上裴荻时,裴荻才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跟着云宣返回裴家。
一方面,现在的情况,对裴荻而言,暂时离开洛隐宗,也比较好。
另一方面,裴荻也想趁着云宣主动前往裴家的这个机会,跟族中长辈说明此事。毕竟,自己迟早是要跟族中说的,即便自己不说,族中也迟早会知道此事。
所以,与其那个时候面对,还不如这次就跟着云宣一起跟族中解释清楚。
而这一次,云宣一个人前往洛隐宗如入无人之境,以及云宣所祭出的远非洛隐宗的玄器所能比的玄舟,则是让裴荻对云宣的个人实力有了直接的认知。
洛隐宗的实力,别人不知道,作为宗主唯一嫡传弟子的裴荻还不知道吗?
云宣居然能够在洛隐宗如入无人之境,防守如此严密的洛隐宗,居然没有人发现云宣的存在。这如何能够让裴荻不对云宣的实力大感疑惑?
很明显,这种直接的认知又让裴荻对云宣自身的实力非常震撼。
或许,正是云宣强大的实力,给了裴荻面对族中长辈的勇气。
跟云宣一起跟族中说明婚约毁弃之事,总比自己一个人说明要好。
自己一个人的话,族中长辈可能还要考虑云家是什么态度、云宣是什么态度。
现在好了,对方就在这里,而且还主动表明双方都希望悔婚。
对裴荻而言,这是压力最小的方式了。
不过,在当初,楚忆和姝儿先后出现时,已经完成了悔婚的裴荻,反而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问题:退婚,真的对了吗?退婚,真的错了吗?
返回洛隐宗后,裴荻沉浸在了闭关之中,倒也没太冒出这个念头。
这次跟云宣相伴而行,一直待在云宣身边,裴荻内心深处就又冒出来这样的疑问了。
裴荻的对和错,有两个方面的意思。
一是楚忆、清姨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以及当初在云家戚临等人被击溃后,云宣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让裴荻反思自己退婚的方式是否不对。
二是先后两次跟云宣的接触,不管是云宣的思想,还是云宣的实力,都是容易让女孩子喜欢,或者至少是容易有亲近之感的。这让裴荻反思自己跟云宣的婚约毁弃,是否错了。自己是否错过了一个很好的男孩儿。
人,有时候是通过参照物来形成认知的。
这句话在男女之事上,可以翻译为:看一个男人是否优秀,可以通过这个男人拥有的女人是否优秀来辨别;看一个女人是否优秀,可以通过这个女人拥有的男人来辨别。
那位姝儿小姐,一看就对云宣情有独钟。
而姝儿的天生丽质,以及姝儿身旁那位高深莫测的清姨,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姝儿的不凡。
所以,云宣自然也不凡。
人,总归还是喜欢更加不凡、更加优秀的异性的。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了。
而且,裴荻虽然这次遭受了重大震撼和挫折,也发现了云宣很优秀,也很吸引人。
但,裴荻仍然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儿,倔强的性格,对强行安排给自己婚约的不满和愤怒,仍然是占据她情绪的主流。
而婚约的解除,对裴荻来说,真的算是打小就在内心深处觉得好大好沉好抗拒的枷锁终于没有了。
所以,得自由、能自主的心情,仍然是裴荻情绪的主要篇幅。
优秀的男人多了去了,有吸引力的男人也多了去了,难道我都要跟他们在一起?
而且,我为什么要跟男人在一起?
一个人,很好的啊!
干嘛要结婚?
裴荻心里的各种想法,云宣自然是不知道。
不知道是云宣在这方面就是少根弦儿,压根儿就很难去敏感到别人的情绪,还是云宣经年累月将自己的心思和时间都扑在修炼上习惯,从而导致云宣潜意识里压根儿就不会想到去敏感到别人的情绪,总之,云宣对裴荻的情绪和心思,毫无察觉。
从这个方面来说,似乎裴荻的悔婚,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除非像姝儿和木婉清那样,很爱很爱、毫无保留地、彻彻底底地深爱着云宣,否则,云宣的各种想法和行为,真的是会让喜欢她的女孩子崩溃的。
一路同舟,各自心思,虽不至于形同陌路,亦不是两看相厌。
应该是,准确地讲,一方毫无波澜,一方诸多省思。
而接下来不久,两人的行程,就快到抵达裴家了。
或有或无地,云宣隐约觉得,此番裴家之行,有可能会有所有知有所得也亦未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