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四枚铜板
包花魁的一整月,价格比他的初次拍卖价格要低上许多。
因为不再特殊稀有。
余祈到手的铜板都是个位数。
街上川流不息,行人大多是女子,偶尔的几位男子还带着薄纱的斗笠遮掩面貌。
余祈咬着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递出去三文钱。
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自己。
眼见手中只剩下五文,她欲哭无泪地想要将铜板收回腰间,但不凑巧被人撞了下。
腰间的荷包悄无声息被人顺走。
她手中的五枚铜板散落开,一枚正巧落在乞丐碗中。
小乞丐身着潦草的破布衣,飞快地拿起碗里的铜钱,捂在怀里不敢抬头看。
余祈恍了下神,回头看了眼拿荷包的人。
然后没有理会。
手中仅剩四个铜板,她得找地方放好。
至于荷包里的石头,她也没有要回来的必要。
这身低调奢华的衣裳,是系统给她安排的身份,京城余家不起眼的小女儿和人私奔出逃的装扮。
私奔的人将原主的银钱席卷一空。
还伙同他人将原主害死。
余祈顶替了她的身份生活,不过用的身体是她自己的。
她们面貌高度相同,姓氏也出奇地一致。
衣裳是系统一比一复刻的,毕竟她也不能穿着现代的衣裳在街上乱窜。
原主的心愿就是叫她报仇雪恨。
至于余家,爱回不回。
原主对那个家没什么喜欢的。
余祈表示理解。
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走马观花地看完,余祈还没来及替原主报仇,就被系统不断扣除她的生命值。
只能先走上续命的道路。
得过且过。
余祈是这样想的。
在现代她同样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在异世界,起码能不上班,神豪系统听起来就是享福的。
她乐观地想着。
虽然现实并非如此。
但好在她接受能力极强,在这里能保命的话,自然是最好。
一个豪掷千金却手无寸铁的人,会招来太多麻烦,她心里清楚。
但是她自己可支配的钱财太少。
于是余祈来到支起来的小摊面前,试探性地拿起一支钗子。
摊贩格外上道,展开一排的钗子供她观赏。
她在意识里与系统沟通,“我应该可以买东西送给目标人物吧?”
[使用神豪系统,如东西未送给人物,宿主将偿还双倍金额,且额外扣除生命值一点。]
还好。
余祈放心了些。
至少可以提前消费了。
开通目标人物后,待遇都好了不少。
她大手一挥,也不管里面钗子是何种模样,“都要了。”
既然如此。
那借目标人物的名义,她也能盘铺子了,尤其是镖局。
她的性命就会有很大的保障。
只可惜是替人打工。
不过赔了也没关系,毕竟有系统兜底。
等回到圆月楼,已经快入了夜,一路畅通无阻,大多客人都在观望着她。
猜测她到底是何种身份。
眼前拦着她的人身姿妖娆,手中一张绣帕,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面上胭脂水粉,格外扑鼻刺耳。
一身绿色的衣裳紧贴着皮肤,宛如荷叶精化形,嗓音嗔怪,“这位小姐,今日不如让我一同陪你。”
想来是知道昨日她的事迹。
“不必。”
余祈连头都没抬,从他身侧错开上了楼。
那楼梯口等着的小侍连忙跑回屋子,在淮竹面前停下,“公子,那位小姐回来了,菱奴想邀她,都被拒绝了。”
将情报一股脑地告知。
“不用与我说这些。”拨弄琴弦的淮竹抬头看了眼小侍,“你年岁小,少去与菱奴闹。”
“我见不得他总说公子的坏话。”小侍嘟囔一句,这才不再开口了,在他身侧乖乖站着。
席地而坐的美人继续拨弄着琴。
墨色的发丝被簪起,垂落的几缕碎发勾勒着他白皙的脸颊,泪滴形状的珠饰串起在额间。
他打扮得如同昨日一般盛装。
琴弦拨弄得有些乱。
老鸨今早说的话,还在耳中。
昨晚他与客人什么都没做。
没有叫水,没有声音,自然就被老鸨安排的那几人知晓。
传到了老鸨耳中,为了不得罪客人,倒是没有传播出去,但老鸨将淮竹领到屋子里说了一大堆的话。
无非就是些叫他顺从的话。
等了好一会,门外才有了动静。
小侍在淮竹的默许下,将门打开。一排排珠宝首饰映入眼帘,引人注意。
大多是仔细雕琢的样式。
倒是那一盒朴素的钗子显得格格不入。
软榻也被换了个更大的尺寸。
众人暧昧的眼神落在软榻上,安置好东西很快就离开了厢房。
女子稍落后一些。
她似乎在忙着看些什么,手中抱着一个已经打开的精巧盒子。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小侍格外有眼色地出门,还顺便将门关上。
“送你的。”
女子嗓音平静,听不出来什么情爱的意思,但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是一种温和随意的态度。
“多谢姑娘。”淮竹低声道了句谢,也不起身去看对方送了些什么东西。
指尖拨弄琴弦的动作,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现在反应过来。
美人也只是轻颤了眸子。
抿唇默不作声。
余祈听着他的话,意识到还没说过自己的名字,走近后蹲下身,将盒子递过去,“买的铺子,也是送你的。”
小桌上摆着古琴。
没有多余的位置。
余祈只好将盒子塞到对方怀里。
“我叫余祈,多余的余,祈福的祈。”
她的嗓音平和,好似对谁都是如此的态度。哪怕是在花楼场所,也依旧没有要轻贱对方的意思。
美人低垂着睫,嗓音含着些疏离客气,“余姑娘送这些,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这位姑娘瞧着似乎对他没有太多喜欢。
但做出的一些事情,实在有些相悖。
“我喜欢送东西给你。”
余祈怎么可能让人不收她的东西。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加的生命值。
于是完全不管对方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实在不行,先放在你这里,就当帮我的忙,可以吗?”
她的视线太过干净。
以至于经历过太多露骨眼神的美人,有些承受不住这份毫无杂质的纯粹。
于是他沉默了下来。
像这种端着架子,对客人丝毫不热情的表现,实在不像是花楼里的魁首。
可他向来如此。
就连被推上魁首,大概也只是因为这副容貌。
他不是没被教导如何讨好客人。
“好。”美人轻轻应下。
明明是极其好的事情,却叫人觉得他收了些令人为难的物件。
几乎没有对视,余祈感知到对方有一些避开她视线的意思。
但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从淮竹这里续命,让对方暴富也算是报酬。
天呐。
这么好的报恩达人,居然让淮竹碰上了。
怎么她就碰不上这种上门求着给东西的好人呢?
“我先去休息了。”
余祈对美人的态度极好。
落魄公子委身于花楼的话本不算少。
大家门户十指不沾阳春水,金枝玉叶的公子,此时却要仰仗别人的鼻息苟延残喘。
的确是叫人起了怜惜的心思。
或许是这个缘故,又或许是对方也格外温润有礼,总之余祈打算和人和平相处。
不过,大床她是不会让的。
不知道上面放了什么安神的香囊,余祈睡起来格外的舒适,完全不会失眠。
她以前整日翻来覆去的睡姿,都变得安分起来。
入睡得极快。
丝线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进入浅寐的余祈立刻坐起来,捂着胸口,依靠还没吹灭的烛光看向不远处的人。
“你,做什么?”
烛光跳跃,美人一身华衣,双眸似水,微弱的光亮在白皙的面颊上忽隐忽现。
墨色的长发已经散开,肆意垂落,直至脚踝。层次的衣裳拖地,脚裸处的布料上锈着几只金丝勾起的蝴蝶。
幽暗的场景下,月光宛如夜明珠溢出的丝丝明亮的光,在绝色的容颜再添上几抹银白胭脂似的。
美人动作轻慢,表情瞧着有些茫然。
“渴了。”
说完还抿了抿稍显干燥的唇瓣。
余祈朝他走向的茶桌看了两眼,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小心警惕。
这才放下心里的顾虑。
她怕什么。
这可是女尊世界。
同处一个房间,该害怕的应该是淮竹才对。
余祈立马翻身躺了下去,语气都轻松许多,“喝完,记得吹下灯。”
“……好。”
对方回答有些慢。
但余祈没听出来对方的不对劲,她很快又抱着被子进入梦乡,完全不管外面发生什么。
总之吃亏的不是她。
对方应该会更加注意这些。
桌前的美人将茶水饮尽,他低头扫视了眼自己这身装扮。
明明是精心打扮过的。
但似乎没有被注意到。
老鸨说的话,他没办法不去考量。
比起来被万人枕后,一辈子困于花楼,抓紧眼前人似乎是目前的唯一解。
尤其是对方对他极其的好。
虽然只是表面上的。
但比起其余的人,已经高出来一大截。
可对方的长相,实在不像是兰城的普通人家,尤其是出手阔绰的举动。
大概家中也早已有了多位夫郎。
他又是这般难堪的身份,哪怕做个外室,兴许都会遭到她家中人的反对。
在这种糟糕的处境之下,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难道要留在花楼,受人折辱吗?
他不能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对方一次两次不碰他,不想强迫于他,看得出来是教养极好的姑娘。
可教养好的姑娘,又怎么会入花楼?
美人俯下身,视线落在底下安然入睡的少女身上。
似乎面对眼前的人,他平日里最会的察言观色都成了摆设。
无法判断对方真正的心意。
把信任就这么交由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他也难以做到。
没人知道他在这一息之间想了些什么。
只能瞧见美人最终抬起指尖,按住领口的布料,挑开系带。
华贵衣裳落于地面,那金丝的蝴蝶被布料遮掩住。
美人微蹙着眉,躺在少女身侧。
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墨色的发丝晕散在少女脸颊周围,美人的呼吸停了一瞬,身子也僵硬了些。
他指尖扣着暗器,一旦打开机关就会有细长的针刺钻出。
说不上喜欢。
假如只是给点好处他就沦陷的话。
他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什么难听的话,他都听过。
可在这人面前,他却有一种无法遁形的感受,防身用的刀柄,除了小侍,怎么会被人触碰。
况且他问过了。
所以在那个时间里。
能接触到他的只有余祈。
对方知道了他的不情愿,却一丝一毫的怒火都没有,甚至并未与他提起。
原本怀疑对方别有所图。
可完全找不到对方真正所图的地方。
除了他这副容貌,淮竹想不起来,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可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