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母子相见
刹血国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山谷，在山谷的最低处，是一片断崖。
断崖附近怪石嶙峋，山林耸立。这里被山林遮挡，常年不见星光，所以阴气异常浓郁。
夜苍的身影出现在断崖上，身上的威压被他收了起来。
他凝望着下方如海浪一般翻滚的阴气，眼眸微垂，脸上竟然有些忐忑与落寞。
阴风呼啸，将他已经及腰的银发微微吹起。
母亲的灵魂就在下面，他很确定，但是他不确定母亲是否待见他。
姨娘告诉他，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他，却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不过，一想到神识里的场景，夜苍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他扫了一眼身后的一块巨石，然后一步跨出，身影瞬间出现在一间石室之中。
石室很暗，只有一盏绿幽幽的灯火，让整个石室看起来阴森无比。
一团白色的影子蜷缩在石室一角，有些缥缈，但给夜苍一种十分温暖亲切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让他冰冷的心在一瞬间软了下来。
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那团影子缓缓转过了头。
蜷缩的人影，模糊的面容，清晰的泪痕……
这一幕夜苍太熟悉了，只是梦中不管他怎么跑，却始终追不上。
再次凝视那模糊的身影，夜苍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人影已经扑在了他的身上。
“我的孩子——”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如同重锤一般，猛烈撞击着他的心神。
夜苍身体一震，眼泪夺眶而出。
那一声‘孩子’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心中的忐忑，以及二十多年积聚的怨念，顷刻间消失一空。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有一个梦想，期望有一天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被母亲关切地抱在怀里。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梦想在逐 渐破灭。
长大后，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母亲这种存在，他根本不需要。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这样的想法，竟是如此的幼稚。
而这一刻，他那简单而又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竟然实现了。
人影很凉，但很温暖。
夜苍感觉，他就像是在海上漂泊了无数岁月的孤舟，在这一刻找到了港口。
他可以放下戒备，放下冷漠，放下算计，尽情的舒缓自己疲劳的身心。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瞬间迷失。
他伸出有些颤抖的双臂，将灵魂轻轻揽在怀里。蝠翅合拢间，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母子。
“娘，我来找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庆幸，几分柔和，几分疲劳，几分依恋。
……
阴冥谷上空。
数道人影展翅飞来，正是血蝠王以及他的几个孩子。
尽管之前大家都知道小九的灵魂在这里，但都心照不宣。
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情，隔在众人之间的那层纸已经被捅破了。
八皇子嗅了嗅鼻子，沉声道：“那人果然来过这里！”
众人闻言，内心俱都一沉，他们纷纷放开神识，向峡谷内探去。
待看清楚石室里的场景，他们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
怪不得那人身上的气息如此熟悉，原来他竟然是……
众人面色惊疑的互看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一脸阴晴不定的血蝠王身上。
血蝠王双拳紧握，赤色的瞳孔不断闪烁。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他这才目光一定，正要飞出。
这时，一声叹息从不远处传来。
“唉，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众人目光望去，就见一个六耳年轻人从岩石里慢慢走出，正是国师莫墨。
血蝠王却没有看他，沉声问道：“为何？！”
莫墨再次叹了一口气，不过听在众人耳中，总觉得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去了，你可能会死。”
血蝠王身体一僵，双拳握得更紧了。
“他真的是小九的……”
他的话没说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众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莫墨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星光，“这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不可能！”血蝠王咬牙低吼，“他怎么可能？他，他只是一个……”
话还是没说完，不过这次却不是难以启齿，而是深深的忌惮。
“没什么不可能的，”莫墨双手抱在脑后，淡然道：“这事我可帮不上忙，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他走向一旁的巨石，身子渐渐没入其中。
血蝠王再次看了一眼峡谷，脸色不断变化。
闯进去？
笑话，那人之前散发的威压，他可是切实感受到的。
别说他现在身受重伤，修为大损，就算是全盛时期，他也没有一丝把握。
尽管不想承认，国师说的没错，他如果闯进去，或许真的会死。
难不成……就这样离开？
那更不可能！
女儿的灵魂还在这里，而且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人，让他如何放心离开？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进退维谷。
二公主性格淡然，平时话不多，却是血蝠王几个子女中最为聪慧的。
见父王如此神态，她瞬间便明白了父王此时的心情。
暗暗叹息一声，她走到血蝠王身边，轻声道：“父王，大战刚刚结束，国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您处理，这里就交给大哥他们吧。”
血蝠王眼角微微抽动，半晌，他终于长叹一声，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
没有留下任何交待，他直接飞身而起，渐渐消失在天际。
大皇子刹血步温看了一眼峡谷的方向，一撩衣摆，直接席地而坐。
其他几人见状，彼此互看一眼，也跟着坐了下来。
一天，两天，三天……
转眼间五天过去了，峡谷内却是一片沉寂，只有一阵阵刺骨的阴风在怪石林中呼啸。
第六天的时候，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而至。
这女子倾国倾城，不过脸色有些苍白，明显受过不轻的伤。
她对众人微微施礼，然后神情冷漠的站在一旁。
来人正是雪姬，数天前的那一战，她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直到今日方才苏醒。
听闻这里的事情，她便立刻赶了过来。
刹血步温走到雪姬面前，屈指一弹，一枚丹药缓缓飞了过去。
雪姬略一犹豫，但还是将丹药拿在手中。
“多谢大皇子。”
这是刹血国最顶级的疗伤丹药，本来以她的身份，是无法享用此药的。
雪姬明白，大皇子此举肯定与那人有关。
果然，刹血步温摆了摆手，开口问道：“雪姬，事情想来你也知道了。我问你，之前你可曾见过小九的孩子？”
如此一问，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雪姬是小九的侍卫，小九出事后不久，她便跟随老五离开了刹血国。
尽管老五没说要去哪里，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多少能猜出一些。
老五必是去了那里，而且见到了那人，否则那人不可能找到这里。
事已至此，雪姬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点了点头。
刹血步温目光一闪，接着问道：“那人真是小九的孩子？”
雪姬柳眉微皱，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
虽然以她现在的实力和状态，无法探查石室内的情况，但来这里之前，二公主已经找她谈过了。
根据二公主的描述，那人应该是二公子无疑。
见雪姬只是点头，没有要细说的意思，八皇子按耐不住，吩咐道：“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雪姬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不是她不想细说，而是无法细说。
因为二公主的描述，和她记忆里的二公子，除了相貌吻合之外，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约定的日期到了，她甚至不敢肯定，那人就是二公子。
刹血步温见状，轻叹一声。
雪姬的脾气他多少了解一些，没有特殊的事情，她只听命于小九。
“八弟，算了吧，等他们出来，一切自然明了。”
第七天。
远方的天际突然出现一团阴云，而且正以极快的速度向阴冥谷靠近。
“要下雨了吗？”
众人有些疑惑，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阴云！
阴云飘来的速度太快，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团阴云已经到了阴冥谷上方。
只见那团阴云停留在阴冥谷上空，竟然慢慢显化出一个人的模样。
“是修士！”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纷纷祭出灵器，严阵以待。
那人没有理会下方的众人，他看了一眼峡谷内的阴气，脸上闪过一道喜色，喃喃道：“没想到罗天界外围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说完，他身子一闪，竟然向峡谷内飘去。
“站住！”
刹血步温大喝一声，飞身上前阻止。
那人微微侧头，眼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被那人目光扫过，刹血步温顿时感觉如坠冰窟，险些一头栽倒。
“大哥！”
其他几人慌忙上前，却看到刹血步温已是冷汗涔涔。
刹血步温深吸一口气，过了半晌这才压下心头的惊悸。
他急忙用神识探查，然而这一次，他的神识刚刚触碰到石室的边缘，就被一层无形的壁障挡了回去。
雪姬脸色同样难看，在场的人她修为最低，又有伤在身，只是一个眼神，她竟然连动都动不了。
“糟了……”
刹血步温十分焦急，可他毕竟是刹血国未来的接班人，理智还是有的。
他知道，刚才那人绝不是他们几个兄弟姐妹能抗衡的，所以他并没有冒然闯入。
“国师！”
话音一落，国师的身影再次出现。相比于众人的焦急，莫墨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慌什么？等着就好。”
“可是……”刹血步温还想说什么，却被莫墨打断了。
“放心，那人身上没有杀意，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刹血步温虽然不这么想，但也知道，此时他们除了等，根本做不了什么，也就没有反驳。
他的脸上出现了颓然之色，这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只是他，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峡谷中却仍是一片沉寂。
这一次，众人却不敢收回神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就在众人神识出现疲乏之际，包裹在石室边缘的那层无形屏障突然消失了。
众人齐齐一震，神识刚要探进石室，却发现石室的门竟然打开了，两男一女从石室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