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热闹
洪老太太却不答,又在里面翻了下,才说:“要是你玉琳姐姐邀请你,你可别去,她是家中长媳,妯娌又多,日子过得比较辛苦。”
杏儿那日细细观察过,洪玉琳看起来是个稳重文静的性子,话也不多。
“玉璃的话,倒是可以。只不过也没什么去的必要。她嫁的不好,她公公,不过是工部一个侍郎,还是科举出身,家境贫寒。她夫婿么,如今都将近弱冠了,也还没什么出息,上次又没考中,也没什么别的依仗……”
老太太的话,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鄙夷,杏儿想到那日不停好奇打量她的洪玉璃,手上似还有余温,就说:“那我去找玉璃姐姐玩儿?”
老太太正在翻请帖的手突然停下,抬头看了杏儿一眼,在那一瞬间,杏儿觉出几分探究和防备来,才想再分辨,老太太的脸上却又挂上笑,说:“你不懂京中规矩,去别人家做客,怕不适应,不如我们请了咱们家来玩。”
杏儿大喜,“好啊好啊!”
“不过……”老太太敛了笑容,叹了口气,“京里的夫人小姐们都比较爱惜名声……内院现在这么多侍卫,恐怕会吓到她们。”
杏儿听说只是因为这个,瞬间松口气。
“我跟纪正希说了,早些把侍卫大哥们带走就是了。”
这话听得老太太眼睛一亮,拍着杏儿的手,说:“那就好!等他们走了,就请了你玉璃姐姐来家里。”
黄昏的时候,阿余又来找,不过他没进洪府,在侧门外面等着杏儿。杏儿见到他,高兴了一番,说了自己已经完全无碍,就又提了让其他人都离开洪府的事。阿余当时虽未完全应允,却答应去找镇远侯商量。
第二日,侍卫们便从洪家内院离开了,只留了两个守在侧门之外。
西慧院里,阿余派来的人,也都走了差不多。不过隔日,却又多了一个程姑姑,是镇远侯派来的。
镇远侯对杏儿说:“我府上没什么合适的嬷嬷和小丫鬟送过来,程姑姑是我借的,会教你一些……该懂的,以免,被坏人给骗了!”
他说这个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杏儿就安慰说:“你莫担心,阿余总夸我聪明呢,不会被人骗的。”
但看镇远侯听了这话,眉头并没舒展,反而更龇牙咧嘴,脸都黑了几分,拳头也紧紧握起,捏得指关节嘎巴嘎巴脆响。
杏儿只好继续劝:“我偷偷告诉你,红叶其实不是真红叶,是假扮的,所以脸上才弄那么多麻子,让人不好辨认。她厉害着呢,会打拳,力气也大,要是有坏人,我就让她把坏人打跑。”
无论如何,至少明面上,洪家内院又恢复了宁静。然后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尚未办宴席,就有人不断上门,送请帖,送礼物,若是能和洪家攀扯个七弯八绕的关系,那就直接上门,来认杏儿这个“亲戚”,亲热到不行。连隔壁素来少登门的庶子章文、章武兄弟两家,也频频来给洪老太太问起了安。
洪章江的正妻白氏也跑来婆婆跟前尽孝,又是捶腿,又是捏肩,又是布菜,直把老太太伺候的恍惚觉得自己是皇太后,才嗫喏道:“母亲,章江远在平昌县,如何能在母亲跟前尽孝,若是能进京,随便有个什么差使……咱家岂不就团圆了。”
洪章江借着岳家的关系,在平昌县做了个九品芝麻官,只有正房妻儿留守京城。洪章江离京的事,洪老太太并不同意,斥责白氏不顾夫君死活,婆媳两人因此生了怨,几乎没了来往。
玉芬和玉菲被杏儿“抢了”西慧院,本来极为愤懑。但是,玉芬已经订婚待嫁不说,本来玉菲和陈家在议亲,陈家还挑剔她性情不够温顺,不是很积极,最近,媒婆可是催着想过礼定下,倒是洪老太太生了犹豫。
玉菲心里又是得意,又是羞臊,她虽性情急躁,却也不是完全的蠢,不知道这是借了杏儿的光。
姐妹俩偷偷说陈家的事,玉芬说自己听来的八卦:“镇远侯带着她,搀前扶后,啧啧,身后还带了十八个丫鬟,七十二个侍卫,比长公主外出还威风!”
玉菲已然没了与杏儿斗的心气,嘴上却不肯认输。
“镇远侯不过是个侯爷而已,早晚都要离京的。洪玉瑾现在要选太子妃,以后才是正经的威风呢。”
玉芬看了看门窗,压低声音,“我听人说,陛下想留了镇远侯在京中重用呢。而且,正是为了压制太子,你想想,太子都十□□了,还没个太子妃,为了什么……陛下不喜太子,想废掉呢,只是皇后娘家乃是武将,又是太后的侄女,陛下不得已。这话你可要烂在心里,千万不能说出去只言片语,不然,我们一家人都要没命!”
玉菲斜眼呼气,气呼呼说:“咱家如今的风光,不都因了那个丫头,因了镇远侯吗?怎地又要没命了!”
玉芬恨铁不成钢戳妹妹的额头,又不厌其烦叮咛一番,让她万万莫要得罪焦杏儿,“哪怕是得罪洪玉瑾,也好过得罪她。玉瑾即便成了太子妃,也要仰赖咱家,那丫头却不一样,她是镇远侯的恩人,并不需要仰赖别的来固宠。”
“什么报恩,我瞧着就是被她的好看迷住了而已!”
玉菲小声嘟哝,又被姐姐敲打了一番。
玉芬最是会见风使舵,很快就对杏儿转变了脸色。杏儿心里,觉得玉芬也是她的姐姐,早已忘记了玉芬当日也欺负她的事,姐姐长姐姐短,送了玉芬很多东西,最后对玉芬说:“玉芬姐姐可否带我逛一逛洪府,我平日都不敢随便走,怕迷了路。”
玉芬只觉得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真心实意地高兴了,带着杏儿,在洪府内院里绕。洪府真的很小,若不是刻意绕行,没几步路就走完了。杏儿耐着性子,跟玉芬愣是晃了一刻钟,才又回到正院跟前。
抬脚要穿过正院前面的小道,却被玉芬拉住,说:“东边是父亲母亲的院子,不便去了。”
哪里是不便去,只是她的生母就住在东院里,若是见了,叫一声姨娘,岂不失了脸面。
虽然京里人都知道玉芬玉菲是庶女,这位表小姐看起来却并没这个意识,对她们和玉瑾,都是一样的态度。那么,能得一时的掩耳盗铃,也是好的。
杏儿听了这话,紧皱了眉,问:“为何不便去?”
玉芬笑笑,很有些语重心长地教导杏儿:“我是做女儿的,自然能去的。但是杏儿妹妹……杏儿妹妹年岁也大了,该知男女有别,内帏避讳,即便是亲戚,也不好去的。我父亲对杏儿妹妹而言,也要算作外男……”
洪府并没这么多避讳,玉芬只是糊弄杏儿不知罢了。杏儿却被她的话戳到,一时有些黯然。
洪章山分明也是她的父亲,可是,如今与她,竟算作一个“外男”。心中落寞,原本鼓起的勇气,也消散掉,不再非让玉芬带她去。
不过杏儿倒是真有些信玉芬的话,因为镇远侯派来的程姑姑,最近在对杏儿做男女大防的“特训”。
“男女授受不亲……就是说,男女之间,连互相递个东西,都要避免。”
“啊?那怎么递东西?扔地上吗?万一是不能扔的呢?比如鸡蛋,扔地上岂不是碎了?”
杏儿无比迷惑。
“您身边不是有丫鬟和嬷嬷,东西递给她们,再给您,就可以。不过,即便是通过他人,也不能私相授受……”
“思乡?思乡授受又是什么?”
“私相授受,就是说,不能互相接受或传递一些比较隐私之物。”
果然,杏儿完全不懂什么算隐私之物。
“例如玉佩,手帕,小姐您个人用的东西,包括穿的衣服,戴的头钗饰品,都不能给别人拿去。”
杏儿想了想,坦然又放心地笑。
“放心吧,我来京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衣服有些是洪府给的,有些是宋嬷嬷给的,有些是阿余给的。玉佩?手帕?哦……想了想,大多都是阿余给我的呢,也有纪正希给我的。我没给过别人的……对了……”
程姑姑忍不住打断,问:“宋嬷嬷是谁?哪一个宋嬷嬷?”
“阿余又是谁?是小姐什么人?”
“小姐说的纪正希,莫非是说镇远侯?”
……
程姑姑觉得,自己的问题比杏儿还要多的多的多。
首先一条,她要先纠正下杏儿把镇远侯叫“纪正希”的习惯,不然,杏儿叫一声,她就觉得自己脑袋似被重锤敲了一锤,头疼的厉害。
“小姐,可不能轻易唤人姓名,特别是位高权重的。小姐要是直唤姓名,只怕会惹祸上身。只有平辈,同等身份地位,私下里才可以唤……”
杏儿打了个哈欠,愁眉苦脸地说:“这可怎么办!纪正希让我听姑姑你的话,姑姑你不让我唤纪正希的姓名,可是我要是不唤他姓名,他又要生我的气……不信你问红叶和章嬷嬷,纪正希说,我要叫他侯爷,就要叫他爷爷。可是他又不是爷爷,那样叫会不会不太好?姑姑你不知道,纪正希脾气大的很……”
程姑姑觉得脑袋更疼了,这下不只是被锤砸,还拿针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