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去乡下
齐南天跳楼的事最终被院方隐瞒了下来，但还是没防住有人拍了模糊不清的视频放上网。
加上那天顾氏门口发生的事，一些所谓的“知情”网友，很快就把事情说的跟他亲眼看见了似的。
一时间网络讨伐的声音两极分化，一方面有人说是顾氏敛财害命，为省辞退补偿逼得绝症老员工以死明志。另一方面也有人说是齐南天吸顾氏的血，仗着自己身患绝症就以死相逼，想要以此来敲诈顾氏一大笔。
反正网上众说纷纭，顾氏和齐南天双方也没有人出来解释说明。吃瓜群众看得高兴，网上的一众网友也争论得跟唇枪舌战一样激烈。
顾易觉得网上新鲜事多，等迟些日子就不会有人再记得此事，所以没打算处理。
在那之后顾之去医院找过几次齐南天，不过都被他拒之门外，最后去的那次，她还是没见到齐南天，倒是见到了齐嫂。
许是之前这般污蔑过顾之，齐嫂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看顾之的眼神都带着闪躲。
顾之把手上的资料递给齐嫂，若无其事的说，“这是这家医院爱心基金会的一些资料，我看过你们家的情况，应是能申请援助。上面需要的材料我都已经列出来，您照着做就可以。还有，这是我父亲的一点心意，虽然帮助不是很大，但……还是希望能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我们做了这样的事，如何还能要你们的钱。”齐嫂不收，把牛皮袋推回给顾之。
顾之把袋子塞齐嫂手中，握住她的手，“齐叔在顾氏工作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里的钱也不多，你们如今又是用钱之际，您就别推辞了。”
听顾之这么说，又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齐嫂也没再推辞，只是流着泪一味的道谢。
顾之掏了张纸巾给齐嫂，待齐嫂情绪稳定些才又问，“齐先生现在情况怎样了？”
“医生说目前生命体征平稳，昨天还醒来很长一段时间，精神状态瞧着也不错。”想到儿子的情况，齐嫂脸上才多了一丝安慰，不过还是低垂着眼帘，语气带着哽咽，“儿子有这个下场，说到底还是我们做父母的纵容导致。在啊念之前，我和老齐其实还有一个儿子，不过在十岁那年出车祸走了。后来我们便把对那个孩子的爱都转移到这个孩子身上，从小对他打不得骂不得，就怕哪里少了他穿少了他吃。就连知道他迷上赌博，我们也不敢多说他一句，还帮着他还债。导致他走上今日这条死路，全是我们两口子给害的，要是我们好好教他，他如何能变成今日这般……”
“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以后，没事的，都会好的。”顾之轻柔的拍了拍齐嫂的背，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起身准备离开，顾之才又突然想起，“对了。麻烦您告诉齐叔，售出的那批机器顾氏已全部收回，请他不必担心。”
“顾小姐，谢谢你。”
顾之走的时候，齐嫂特意追了过来，深深的朝她鞠了个躬。
顾之点了点头，露了个淡淡的笑。
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心情比来时还要沉重。
在那之后不久，齐南天的儿子就在一次并发症中没有抢救过来，齐南天夫妇也不知是承受不了打击，还是做错了事良心不安，在处理好儿子的后事以后，两夫妇就在家烧炭自杀死了。
他们临死前录下了一个视频，向所有人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顾氏虽然因此沉冤得雪，但齐南天一家的命却永远停留在了这件事里。
知道齐南天夫妇自杀的那一瞬间，顾之整个人都发愣得厉害，心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从前她是不信这句话的，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她之所以不信，是因为她一直活在阳光底下，她从未见过在黑暗里独自前行的人。
她不曾知道，原来有些人，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听到顾之的话，顾易错愕了好一会，才不确定的问，“你真要去乡下？”
顾之点头，“我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太婆了，我想去看看她，顺便在乡下住一段时间。”
“……”顾易沉默了一下，知道齐南天的事对顾之冲击挺大的，也就没说什么，“去就去吧。你太婆早些日子还念叨着你，问我你怎么那么长时间都不回去看她，你回去看看也挺好的。”
顾之又点了下头，刚转身要上楼，顾易又叫住了她。
“你什么时候出发？又什么时候回来？”
“公司还有些事没处理好，我应该过两天才能走。至于去多久……以太婆的性格，估计得住上小半个月。”想起乡下的小老太太，顾之嘴角就不自觉的勾起抹笑。
顾易大概也是想到小老太太，不过他的表情就显得有些怪异。
毕竟那小老太太自小看女孩子就比较重，男孩子在她眼中就是个锤子，从小到大，他在小老太太身边就没讨到什么好。
“奶奶近两年身体不太好，你回去好好陪陪她。”
顾之愣了下，想到太婆今年也九十有六，便明白顾易话中的暗意，应了声，“知道了。”
……
乡下近几年道路建设发展迅速，但进了村子还是有很多路不方便开车进去，所以顾之到了村子附近就下了车。扫了台小电动，刚骑上去，就被旁边两个偌大的行李箱给难住了。
她的行李箱这么大，说起来都得怪顾易。叫他一起来看太婆他又不来，不来就不来，还让她带那么多东西。
这会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了！
顾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小电动，看着四周空无一人的道路，无语的扛着她的两个行李箱艰难前行。
本以为这么长一段路，就算村子居住的人不多，那也肯定会有人经过，结果就是顾之想多了，一直到太婆家门口，都没遇上半个人。
“太……”顾之站在门口，那个婆字都还没喊出口，就被屋子里的笑声给惊住了。
怎么回事？
太婆不是一个人住吗？
怎么里面传来一屋子人的声音？
屋子前门关着，顾之绕到屋子背后的小庭院那，想从那里进去。
不料才到小庭院，顾之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
难怪她刚才进村子一个人都没遇到，感情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往太婆这凑了。二十来平的小庭院里站了有二三十人，且都是女人。
太婆年纪虽大，一双眼睛却看得很清。
顾之还没在外面站一会，她已经眼尖的发现了她，随后笑着走过来，高兴道，“宝宝你来啦！”
听到太婆的话，一群阿姨婆婆都往这边看过来，那眼神让顾之羞耻得脚指头在地上瞬间扣出了三房两厅。
她脸蛋发热，凑到太婆耳边，捂着嘴小声道，“太婆，我长大了，别叫宝宝。”
“长大怎么了？你长再大，都是太婆放在心肝上疼着的小宝贝。”太婆却不以为然，双手捧着顾之的脸，脸上那是一个笑容灿烂，“都快一年没见了，瞧瞧太婆的小宝贝有没有哪里瘦了。”
“吃好喝好睡得好，我还胖了呢～”顾之心头一暖，抱着太婆的手臂还跟小孩似的嘟着嘴。
太婆重女轻男特别严重，顾氏家族没有几个女娃娃，所以在太婆眼中，顾之就稀缺得跟什么似的，从小到大，她最疼的就是顾之，有什么好吃的，她藏着掖着也会留给顾之。
“也是，顾易要是敢缺你吃穿，太婆这拐杖可饶不了他。”说着太婆还挥了两下手上的拐杖。
顾之笑笑，拖了行李箱进去，礼貌的朝庭院里的各位打招呼，“各位婶婶阿姨好。”
瞧着顾之来了，街坊邻居都笑着打趣道。
“原来是顾家小女娃要来，难怪三婆眉开眼笑的给你找了对象过来。”
“我就说小顾之这么漂亮，哪用得着三婆做这媒婆。三婆啊，你指定得期望落空了。”
“顾之啊，你太婆可给你挑了个好对象，你可擦亮眼睛看了。”
众人一言一语，说得顾之是一头雾水。
什么对象？
“宝宝来，太婆等了这么久，可算等到你莫阿婆家的小娃娃回来了，你快来瞧瞧。”说着，太婆把顾之拉入人群中，顾之这才看清，原来众人刚才都围着个男人在看。
只是这个男人的背影怎么这般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莫医生！”
“顾之？”莫然也是惊奇，刚才他就听她们提起顾之的名字，本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没想到还真是本人。
“你俩认识？”太婆始料未及的瞪大眼，搞了这么久，她该不会白忙活一场吧？
“不止认识，还相……是朋友。”顾之不好说两人之前相过亲，只好中途拐了个弯说他们是朋友。
“所以，这是没有发展的空间了？”
“严格来说，应该是没有。”
太婆的脸瞬间拉垮下来，一脸不太高兴。
相对于太婆的不高兴，旁边的这群婶婶阿姨明显就高兴多了，都拉着莫然去介绍自个家的女儿或亲戚。
看着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莫然，太婆失落的摇了摇头，又问顾之，“宝宝，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顾之摇头，“没有啊！我有男朋友，肯定第一个告诉太婆。”
“你没有男朋友，怎么不考虑莫家小子？”
顾之突然被问住了，这是个好问题，但她解答不出来。
“太婆，咱们先不管对象的事，快来瞧瞧我都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顾之忙拖着太婆往屋里走，顺带介绍她行李箱里的好东西。
“太婆这里不愁吃穿，你来就好，带这么多东西累坏了自己，太婆也不需要。”
早几年顾易带太婆在a市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太婆不习惯，很快就吵着要回去。
老人家一辈子都在农村里，已经习惯了农村的生活方式，对物质方面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以太婆的话来说，便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平淡普通就是她想要的。
近几年太婆更是很少出村子，都是顾易和顾之回乡下看她。
“我这么久不见太婆，自然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太婆带。”顾之打开行李箱，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她给太婆带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上次电话听你说腰疼，我给你买了腰贴，晚上睡前我给你贴一张看看效果如何。还有这个，说是补身体的，我也给你带了两瓶，还有这个！”顾之神秘兮兮的从袋子里掏出一件改良式旗袍上衣，摊开给太婆看，“上次隔壁村的张阿婆说她孙女给她买了亲子装，还穿来你面前炫耀，咱们明日一起穿，然后去她那串门，把之前落下的面子给捡回来。”
“其实她那亲子装是她自个给买的，她孙女就不喜欢，也没跟她穿过。”
“在别人伤口上蹦迪太缺德了，咱们明天不能去她家……”顾之支着下巴，一脸可惜。
太婆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她说，“咱们明天就在村子里绕几个圈，给附近的婶婶婆婆看吧！”
太婆捏了下顾之的脸颊，眉笑眼开道，“我宝宝怎么说怎么好。”
“看完我的东西，再看看老头带了什么好东西。”
顾之行李箱还没打开，太婆已经站了起身，看着庭院里的鸡鸭鹅嘀咕道，“晚上给你烧大鹅吃，太婆记得你最爱吃里头的腐竹和栗子，待会多放点。”
“太婆，不急，看……”
顾之转头，发现太婆已经跑院子里抓大鹅去了。她无奈的摇摇头，也是觉得不受宠的男同胞在太婆这实在太可怜了……
太婆宰了一只大肥鹅，烧水烫了毛后，顾之就蹲那给鹅拔毛，“太婆，这鹅太大了，咱俩怎么吃得了？”
“还有莫家小子，他这么高的个，起码能吃半个鹅。”
太婆话音还未落，莫然就出现了，她熟络的朝莫然招手，“莫家的小子来得正好，快帮宝宝干活，她累了。”
顾之懵逼，她才蹲下，什么活都没开始干呢！
莫然笑笑，撸起袖子就蹲顾之旁边，把装大鹅的盆端到自己面前，“女孩子的手要养着才好看，干活的事就交给我了。”
太婆暗自朝莫然竖起根拇指，小伙子，上道！
“我去田里摘菜，宝宝你也别闲着，陪莫家小子聊聊天。”
“……”顾之语塞，看着太婆挽着菜篮子跑得飞快的脚步也是惊呆了。
这矫健的跑姿，真的适合出现在一个九十六岁的老太太身上吗？
顾之果真就没闲着，搬了两把小椅子，一把给莫然，一把自个坐着，就跟莫然聊了起来，“莫医生挺厉害啊，这么快就从那群恐怖婶婶手中脱困，想我当初，可是差点就一女嫁七夫了。”
莫然失笑，才又无奈道，“没办法，我刚说我的职业，她们就全跑了。”
顾之了解的笑了笑，村子里的人多半迷信图彩头，莫然的职业确实有让人胆怯的本事。
“这世界可真小，没想到我太婆跟莫医生的奶奶居然是一个村子的。”顾之感叹了下，又问，“莫医生怎么就突然回乡下了？之前也没听说。”
“最近遇到点烦心事，回来乡下躲清净。你呢？怎么也突然回来了？”
“跟莫医生一样，在外面累了，回来找太婆寻安慰。”
齐南天夫妻的事，莫然大概也有听说过一些，看出顾之情绪低落，他突然说，“我跟你说个我的秘密吧！”
顾之一脸好奇，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在几年前处理过一个案子，死者是一个癌症患者，他在就医期间试用了一种测试中的抗癌药，后来死了。家属怀疑是抗癌药有问题，导致了病人的死亡，可抗癌药的研发员却坚称他的药没有问题，最终双方僵持不下，死者到了我那进行尸检。”莫然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尸检出来的结果，最终断定是抗癌药出了问题，直接导致了病人的死亡。那个抗癌药的研发员被判刑，最终自杀死在了监狱里。后来我才发现，原来那个抗癌药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它与另一种药物相克，才导致了病人的死亡。”
顾之不解，所以这个案子跟莫然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那个研发员是我前女友的爸爸，而她的妈妈也因此事没过两年就郁郁而终。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再认真一点，再细心一点，是不是结果就会有所不同。可后来我又发现，很多事不是你尽力了，它就能如你所愿的。有些事，问心无愧便可。”
“很奇怪呢！莫医生明明想安慰我，却感觉把自己都给弄难过了。”
“……”莫然低笑，看着手上的鹅毛没再说话，眼底泛着难掩的悲伤。
“你们分手，跟这事有关吗？”
“有吧，毕竟她父母间接也是因我而死。”
“那莫医生你……是不是还很想那个人？”
莫然手上的动作猛然停住了，他沉默了很久，才模棱两可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顾之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还是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