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线剧情第五阶段:梦境
“好了。”
齐汇的声音平稳清晰,甚至带有几分冷然。
他不再给魏济川任何眼神,转而回身,望向傩宿宿。
“傩师妹,那条……”。
他的声音在开口的那一刻由淡然变为温和,甚至带点唯唯诺诺的模样,与方才截然不同。
他怕她会讨厌自己……
魏济川看着齐汇的背影,眯起眼睛。
傩宿宿却不甚在意这些,她只想保住她可爱的毯子,不然这觉怕是没法睡了。
她出声打断,同时抱紧怀中毛毯。
“我知道,我知道……这条我已经睡过了,稍后肯定赔你一条,你乖乖等着便好。”
齐汇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傩宿宿搂紧毯子,神色紧张。
你有种你来抢!
正对视间,魏济川忽的出声。
“好了好了,没你事了。”
他晃荡着步子上前,一掌拍上齐汇肩膀。
“净潭长老,劳烦您老人家这么久,还请您先行回去休息吧。”
魏济川故意加重了老人家二字的读音,似是有意在提醒齐汇什么。
他边说边将本附在肩上的手转为搂过对方的脖子。就这样制约着齐汇,使其调转朝向,将他往远送了几步。
齐汇本就与他无甚交集,又经了方才那茬,自然不给脸面。
他毫不客气地一下挣脱,而后狠狠瞪向魏济川。
魏济川拿开手,状似无意地弹弹灰。
真无耻,傩宿宿如是想着。
明明是自己主动碰得别人,反倒让他先给嫌弃上了。
傩宿宿望着魏济川的背影。
蓦的,他双肩微微一抖,似是嗤笑了一下。
因着他此时背对着自己,傩宿宿并不敢确定,只是下意识地认为如此。
在笑谁?是齐汇,还是自己……
魏济川的脸侧被阳光照耀,其上的细小绒毛泛有温和白光。
清晰得不真实……
毕竟本来就是假的。
傩宿宿抿抿唇,目光仍是对他。
魏济川给她的感觉,是那种,很温和很温和的,这般极度的温和,甚至使他带上了几分贱气,即使他的本质其实并不如此。
就像方才,他几下推走齐汇,其话语与动作,带着很明显的蔑视感。
魏济川,魏济川……
傩宿宿看着前方的人影,暗暗在心里喃喃。
不知为何,她认为,魏济川似乎并不把别人当一回事,即使他自身境界并不如何,战斗力一般,即使他自己也承认了单灵根不如人,即使他生就一副温温柔柔的样貌。
按道理而言,若此的一般人,虽说不一定就对强者恭恭敬敬,但定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得罪人。
傩宿宿思及此,回想。
魏济川先是“知会”掌门一声带自己拜入通天门,而后同华迁泽那个类似于掌门助理的人交涉不快,现在又同门派长老闹别扭。
而且,还只有一个原因,为自己,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可是……他真的是为自己,才做出如此令人费解之事的么。
自己的价值,对他来讲,并无用处吧……
还是这个游戏质量太差,不知道要让剧情合理化。
这种事情,以傩宿宿的脑子还想不出所以然,所以她通常会选择不想。
利弊关系于傩宿宿而言是决定一切事物的标准,若没有明显影响,她才会开始随意摆弄,就如同现在,在这个游戏里。
但对于魏济川而言,则是大不相同,他自这里而生,这里于他才是真正的现实,难道能不在意同本门人交恶?
傩宿宿呆呆地盯着魏济川,心下很是疑惑。
不想,正在此时,被作为发呆背景板的某人忽的回身,目光正正落在自己身上。
他正向自己。
傩宿宿被这动作一吓,浑身一震,习惯性地僵住身体,故作镇定,愣愣然回望向他。
魏济川本是背对,她充其量只能看见其小半个侧脸,仅仅是五官也看不清,而现下,不光是五官,就连他瞳仁里映照出的自己也是那么显眼。
一身白衣洁净,朴素,低调,但着于他身上,则多了种泛着光的张扬。
很清晰的,傩宿宿看见他在笑,是很轻巧的一个勾唇,双眼微眯,一脸得意幸福的小模样。
这个眯眼笑在她来这里后的短短几小时,已经见过数遍。
她见过的笑,眯起眼会伴随咧着的毫无美感可言的大嘴,微微笑时,眼睛从不会眯起。
而魏济川却不一样,温和的五官与笑下,藏着些许怪异。
红唇轻轻开合,他似乎说了什么。
他们之间隔着四五步的距离,虽是不远,但也不够近,魏济川好似故意不让她听见自己讲话,声音压得几近全无。
傩宿宿读不懂唇语,只是愣愣然盯着人家嘴唇,视线一动不动。
怎么办,感觉好奇怪,想跑路。
脑子里来来去去徘徊着这三个短句,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挪不动脚。
惠惠呢?惠惠快出来吃醋哇!出来同魏济川这个贱人吵架,这般一来,就可以……
可以怎样?
傩宿宿蓦的发现,其实自己并不会怎样,她只是单纯地希望魏济川的眼神可以从自己身上移开罢了。
齐汇早已消失,余光里没有他的影子。
yue,这个死游戏剧情,好讨厌。
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该作出如何表态,魏济川又会如何。
她现下只想跑路,最好是可以直接原地躺下睡觉。
滞留半刻,她忽的迈腿一个箭步,冲进院内。
“嘭”
门被她一下甩上,发出之声震耳欲聋。
傩宿宿有些脸热,不知为何,即使她现下已经进了院门,也觉到不知所措。
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呆立于门边良久,她复又听见魏济川的声音。
“宿宿?”
他隔着门喊自己。
“你是要休息了么?”
傩宿宿有些意外,难得他这般通情达理。
沉默片刻,他继续道。
“还不给我开门……你不肯跟我一起休息么……”
这次,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媳妇被冷落了般的委屈。
谁要同你一起休息啊啊啊啊!
真是要疯掉了……
傩宿宿根本不敢应声,却仍立于门边,不走。
僵持片刻,门外传来清浅脚步声,起初还可以听清,后来便愈发浅淡,直至无声。
这……是被自己气走了?
她又是侧耳倾听一阵,直至确定了声音已经完全消失,这才敢发出动静。
“立方体,好感度减了没。”
她低声问道。
“4520。”
回应很快传来,立方体答非所问,报上了魏济川现下好感度。
傩宿宿没注意这种小细节,她只要好感度不下去就行。
魏济川好感没有后顾之忧,她瞬间感到神清气爽,一扫方才的沉闷气。
果然,只要这个魏济川不在,自己就可以舒坦很多。
她慢慢悠悠晃荡着步子回屋,在床上铺平毯子,随后上去就是一个信仰之跃。
柔软触感随即传来,她长舒一口气。
终于可以睡觉了……
不知是因为这番折腾实在太累,还是傩宿宿身体对自然进入的灵力已经达到了饱和,她脑袋刚一沾上枕头,闭上眼,正式进入黑暗的那一刻,便直直堕入了沉沉梦乡。
……
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傩宿宿睁开双眼。
光亮刹那涌进眼眶,她下意识地眯上眼睛。
“宿宿?是眼睛不舒服么,眯着干什么。”
近在耳边的,热气向耳廓靠拢,聚集又渐凉,一吐一吸都是清晰。
闻言,傩宿宿如同触电般,猛的退开一步。
她动作很大,身侧的垃圾桶被她一脚踹翻,各种纸巾,塑料袋,杂七杂八的碎屑,在顷刻间,洒落一地。
傩宿宿被绊倒,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地上的那摊垃圾上。
同事们随即爆发出大片惊呼,各个聚拢过来,脸上挂着奇异的表情。
这里……似乎又是那家下头公司……
“宿宿,没事吧。”
“没事吧,宿宿。”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周遭不停旋转,而他们却似是静止了般,各自于原地一动不动。
傩宿宿没有投给别人一丝目光,她缓缓撑起身体,双手支棱于身后,坐起上半身,视线仅仅落在正对面,那个现下离自己最近的男人。
也就是方才于她近旁讲话的那个人。
此人身材肥硕,一身正经服饰于他身上显得无比怪异,紧绷着挺立。
他的面孔被刺眼白光笼罩,傩宿宿看不清,却能清晰地知道此人是谁。
聚拢在旁的同事们开始起哄。
“王总,王总!快扶小傩她起来啊。”
“王总,王总!小傩她等着你扶呢。”
这些声音熟悉又陌生,在傩宿宿久远的记忆里,它们似乎早已化为灰烬,但现下听来,自己似乎并没有真正忘记。
傩宿宿很恶心的发现,自己对其甚至还有生理性厌恶。
长久地记住一件令人恶心的事情,才是这世上最恶心的事。
如果截止到傩宿宿进入游戏的那个时间点,这就已经一个月前的事了。
在傩宿宿工作了两年的那家放到台面上还算不错的公司,她在忍受中刚刚过了实习期,成功转正不久后,就被辞退了。
理由是工作经验不足,办事效率太低。
而实际上,应该是自己要被那个新来的顶替了。
那个人是一个相貌身材不错的小姑娘,目测大学刚毕业的样子,脸上挂着甜腻腻的笑,规规矩矩地立于王总身侧。
那个王总,是这家公司的副总。
之所以说那两年过来是“忍受”,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
同事间的表里不一,她可以理解,上下级间的颐指气使,她亦可以屈从。
只是这个王总,不要太恶心。
傩宿宿当实习生两年,他便时时来恶心自己两年。
不光是明里暗里地告诉自己,她得以进入公司实习,全是因为他的提拔,还无数次主动报上他自己的电话号码,见傩宿宿不管,甚至以工作为由,要傩宿宿去他家一趟。
都四十多岁了,介绍自己时,还说自己是有为青年。
真不知道这脸皮到底是如何长得,竟然可以做到信誓旦旦地拍着一拍就抖三抖的大胸,说出“有为青年”这四个字。
而那个要顶替自己的,估计是他新找的女友,看这年纪和直接跳过实习的速度,十有八九是已经搞上了。
即便是在梦里,傩宿宿依旧烦躁地咬咬牙。
这个场景在她刚刚被辞退的那几天里时时出现,可每次她都没有如现在这般,强烈而清楚地意识到这是梦境。
她可以不用再把现实里发生过的事情重演一遍了。
傩宿宿起身,走上前去,一巴掌打向那个泛着白光的面颊。
可惜,并没有拍打的实感,或许梦终归只是梦而已。
手掌自白光间略过,白光便在刹那,似细小灰尘般散开。
周遭的一切,全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傩宿宿不知所措回身看去,同事们同样不清晰的脸,在渐渐被白光侵蚀,而白光则又陆续散去。
难道,这就是一个梦境结束的真正模样?
傩宿宿惊奇地眨眨眼。
白色光粒在几秒间愈加密集。
似乎,是来源于自己。
未及她反应,一阵强烈的风忽的席卷而来。
本是亮白的世界,蓦的犹如接触不良的电灯般,闪烁。
在极快的明暗变化里,她看清自己下半身正在逐步化作光粒。
根本来不及惊慌,在呼呼狂烈的风中,傩宿宿的躯体渐渐消散,与此同时,意识也逐步散去……
这……又是要玩怎样啊……
她意识已是混混沌沌的了。
……
傩宿宿惊忙睁眼。
方才……是又做了那个恶心死人的梦了么……
她不太确定,手中紧抓着被褥,使它表面搅起两个皱巴巴的疙瘩。
她木木然有些失神,瞪着双眼睛盯着床顶木板,其中有纱帐遮掩,她并看不清多少。
“叩叩。”
极小轻微的声音,自本就略显宁静的空间响起。
傩宿宿循声,望向屋门处,那似乎是敲门声。
她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脑中还在奇怪:自己房间装潢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了?
还有!
她蓦的回过头,看向方才被自己注视良久的纱帐与床顶。
谁家床还带个顶的!?
一觉睡醒,家还搬了,这哪呢?!
傩宿宿慌忙坐起身,迅速挪至床边,脚下随即踩到一样绵软之物。
是一条不带任何装饰的毯子,此时堆成一堆,落在地上。
她弯身拾起。
记忆随之回溯,这条毯子,可是自己昨天死皮赖脸从齐汇那儿搞来垫背的,应是自己睡相不好,给挤下去了。
害——
终究是粘到床了……
傩宿宿颇有几分嫌恶的模样,作掸灰状拍拍身子,也就是这时,她才重新意识到,周边一切的真实性。
游戏,自己是进入游戏里了。
想清楚这点,她本带有几分沉重的脑子忽的明晰。
这里是游戏哇!
没有遮遮掩掩的同事,也没有奇奇怪怪的领导,在这里,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由自己主宰。
思及此,她施施然复又躺下身。
世界的主宰是不需要亲自去开门的。
她如是想着。
“宿——宿——”
声音自门外传来,却是几近贴着人耳朵讲话。
傩宿宿浑身一个激灵,立即坐起身,定定然看向门的方向。
日光正对屋门,泛着些许淡黄的窗纸掩映出一个附身贴门的人影轮廓。
绝逼是魏济川!
xxs!小心我告你私闯民宅性骚扰!
傩宿宿几乎可以想象到,魏济川此时此刻脑袋贴在窗纸上的猥琐模样。
她突然产生一个贱贱的想法……
她站起身,几步上前。
“夸擦。”
傩宿宿一下拉开房门。
房门是朝内开的,这么一拉,可想而知在外面贴着屋门会是如何结果。
果然,魏济川没有防备,在门被拉开的那一刻随之失去重心,踉跄着几步,向前冲去。
傩宿宿自己虽为损人计划的唯一策划人,却也没想到魏济川会往前冲,她的本意可只是希望他可以摔死在地上。
已经来不及躲了。
魏济川为了不伤到她,脑袋刻意撇开,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倒向傩宿宿怀里。
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傩宿宿,双臂环上人家后背,在扑倒在地的前一刻调转朝向,使自己背朝地面。
“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
傩宿宿见他如此,忙不迭地站起身来。
“没事吧,没事吧?”
她微俯着身子,面上带有几分关心的模样看着魏济川。
摔出问题了?
即使摔出问题了,她傩宿宿也不可能赔钱的,顶多就是几句“没事吧”。
而且,堂堂一个修仙之人,不可能摔一下就伤到吧……
她此时,脑中带有几分不信几分幸灾乐祸,甚至还掺杂了些许内疚。
魏济川面上皱眉,实则内里早已被自己打得花里胡哨的算盘雀跃地恨不得直接跳起来亲人家一口了。
其实背部迎来的撞击并不如何,作为一个修仙者,这点连淤青都不会出的小痛自是该毫不在意。
可魏济川就是想发出点什么声音。
若是捉弄自己的是别人,他不会上当,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贴在别人的屋门上,自然也就不会有机会让别人这般捉弄自己。
但这人是傩宿宿。
所以,他不光要贴人家门上,还要故作傻缺地中人家的计,接着顺理成章的撞向她,而后来个感动死人的英雄救美,再故作痛苦得来点动静,这般一来,傩宿宿便会心生愧疚。
然后,她就会更关心自己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