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靠！”一个艹差点就从杨建国的嗓子里冒出来，最后在紧要关头他还是立马改了口。
“我看看！”
飞快抢过女儿手上东西，杨建国顾不上追究女儿的大声，以及周围人的异常眼神，低头飞快看了起来。
“爸妈，我出去打工了。放心我欠你们三千块，我在外面就算不吃不喝，我也会尽快赚回来还你们的。今天爸爸踹着我的腰骂贱货，用巴掌打着我的脸和头，说我不要脸。还抓着我的头发，说后悔生下我了。我实在想不通，我在外人眼里那么好，怎么在自己亲爸妈的眼里就成贱货了。
我在小学初中时，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升高中时，我是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我这样的成绩，如果不是你们总跟我说我们家的家庭情况不好，肯定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肯定需要一个人早早出去打工赚钱，那我肯定不会上了高中就刻意摆烂不学好的。我以为，我把读书机会识趣的让出来，已经算够懂事了。我以为你们至少能容忍我到我真正的高中毕业，能让我参加完最后的毕业典礼。我是那么的想跟大家真正拍一张毕业照，却没有想到你们连最后四五天都不给我。
反正多的我不说了，说了就成狡辩了。反正我去打工了，我会尽快还你们的钱。你们抚养我的三千多块钱，你们说了有几百次了吧。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们的。对了，我走的时候没有带走你们的一分钱，我带走了我攒的一百多块钱。那里面有舅舅给我的五十块，有我去年自己摘梭梭子赚的五十多，剩下就是我的二十多块压岁钱了。
我没有拿走你们的一分钱，为了不被你们或者别人诬陷我是偷家里钱离家出走的坏孩子，我会把这封信重新抄一遍交给我出村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让他们把这份信转交一下你们。这样，别人就能知道我没有拿走家里的一分钱，也能明白我不是随随便便离家出走的，我是去打工了。
还有，我是一个人离开的。没有联系任何一个朋友，也没有联系李瀚。你们也不要说我是不学好跟他私奔了，或者被他藏起来了。麻烦跟他说一声我们分手了，因为你们要的八万八彩礼，我感觉他家肯定出不起，那就不要再耽误人家了。”
杨多多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整张纸，目测应该到八百字了。上过小学的杨建国一看完上面的内容，就明白大家刚才看他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了。
“那个死丫头，我辛辛苦苦供她读书，她连高考都不参加，我还不能打她了。另外一张纸呢？还有你们赶快去她的同学朋友家找一下，她下午两点的时候还在家呢，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找到工作的，肯定是住到别人家了。”
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几乎呕出了血。
但在大家的注视下，杨建国还是飞快的解释了一下，然后的迅速的安排起来。
“另外一张在哪里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就去多多的朋友家找一下。”
现在这个情况家里肯定是不能待了，为了不被迁怒，特别聪明的杨婻婻立马向邻村跑去。
她妹妹最好的朋友，就在下面的石头村。
“我给我妈去个电话，让他们去李瀚家找一下。”
自己丈夫的情绪，李翠花是非常清楚。怕这把火会被无端端的烧到自己身上，拿着小铲子的李翠花，也立马向远处的供销社走去。
“建国啊，你们两口子终于舍得回来了。你们家多多，她去外面打工了。她留了一个纸条给我们家东东，你说这个孩子，她怎么就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个我们家的东东呢。我们从地里回来，东东就把纸条拿给我们了，他把事情跟我们说了，也说了这个东西是多多让他转交给你们的。
但我们不是不识字嘛，又怕是小孩子捡了一张废纸随便的骗我们，我们就拿出来给外面街上的小孩子读了一下。没想到——唉，总之这下算是我们老两口对不起你了。但谁让我们老两口不识字呢，谁让我们这一门从大到小都是文盲呢。建国你是识字的，你又那么明理，应该不会怪我这个老婶子吧？”
杨楠楠和李翠花刚刚跑开，拿着纸条的东东奶奶便立马拉着小孙子匆匆忙忙的跑来了。
小村子吃完晚饭这段时间，算是整个村子最热闹的时候。
杨建国现在站的地方，又是村子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在这边下来消食的，来供销社买东西的，去旁边水井打水的，牵着牛马去河滩喂水的。专门下来聊天的，还有跟杨建国夫妇一样在地里干了一天，干的有点晚刚刚回家的。
总之现在这个时间，就是夏天村子最热闹的时候。
被东东奶奶这么一下，再加上之前东东奶奶在上面让大家不停读信的举动，还有杨婻婻之前那个大嗓子。就这么两下，算是就让附近的所有人都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家就全部都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唉，作孽啊，就这么几天，就不能让孩子拍完毕业照吗？”
“知道那个孩子在他家过的不好，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不好法。”
“他们两口子不是一直自诩是我们村子的文化人吗？文化人就是这么骂自己女儿的？”
“骂算什么？上面不是说还被打了耳光吗？”
“现在孩子高中学费最多不是就三百块吗？高中三年六个学期，再加一点点学杂费，最后最多不就是两千块吗？他一下子要三千，算是把从小到大的所有学费生活费都算上了？”
“唉！可能是。”
“那个丫头初中学习确实很不错，我还纳闷她怎么一上高中成绩就突然不行了，就立马学坏了，原来是这样！”
“他们有次跟六嫂家吵架说了六嫂一家是文盲，这次六嫂是不是有点故意的成分啊？”
“谁知道呢！”
在杨家村这样的小地方，父母打孩子打的孩子直接出去打工的，绝对算是一个大新闻。
加上大家清楚的知道，杨建国是那种在外面基本沉默寡言，在家里重拳出击的那种。
所以此刻，看着里面拿到纸条，涨红着脸颊跟六嫂说没事的杨建国时。
最后大家终于忍不住了，就全部一点点往他身边围了过去。
有些年龄大的走过去后，就忍不住开口劝道：“建国啊，你都快四十的人了，本来我不应该说你的。但我毕竟是你的二伯，你的孩子毕竟也叫我一声爷爷。所以我跟你说啊，养孩子真的不能打啊。就算打，你也不能打脸啊。”
“是，是，二伯说的对。我就是今天看她没去参加考试——”
“对啊，打人不打脸啊，你还骂丫头贱——那是一个父亲应该骂的嘛！”
“嗯，我其实没有骂，是这个孩子自己说的夸张了。”
“还有抚养孩子的那几千钱，这个不能经常提的，我们知道因为多多小时候被抱走的事情，你们不太喜欢她。但不管喜欢不喜欢，她都是你们的亲闺女啊。你这个时候总提抚养费，要是多多学会了，等你们老了，也总是跟你们提她给你们的养老钱，那你们受得了吗。孩子听三奶奶的话，以后等孩子回来了。你千万要收住脾气，千万不能再打她巴掌了。钱偶尔提一下行，但千万不要总提，总提伤感情的。”
杨家村在整个大坪乡算不上最穷的村子，因为村子位置好，这个村子算是附近几个村子里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地方。因为这样的原因，最近几年来这个村子定居，嫁到这个村子的外来人也挺多的。
但即便如此，这个村子最多的还是杨家人。村子的很多人，都是带着一点点血缘关系的所谓自家人。
此刻即便看出杨建国的尴尬和难堪，但一些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嫂子伯母们，还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好好的劝了起来。
他们中有一两个，纯粹是过来看热闹和故意讽刺的。但大部分上了年纪的，却是真心希望他能把脾气收敛好。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杨建国的脸烫的快冒烟了。他也死死的捏着手心的两团纸，也不停的说着是，不停的低眉顺眼着。
他这人，确实偶尔打老婆和孩子。
但在外面他却是出了名的老实，孝敬父母长辈和肯吃亏，也是大家对他的一致评价。
所以此刻，不管心里多憋屈，不管笑容有多勉强和僵硬，他都苦苦坚持着。
在外面被大家劝解了十几分钟后，最后杨建国在自己妻子的呼唤下，终于脱身了，终于回家了。
而等回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转身立马毫不犹豫的冲自己瘦小的妻子扬起了巴掌。
“啪！”
凌晨的火车上，这一个巴掌后。整个车厢迅速的安静了下来，算是瞬间落针可闻了。
“让你小子多管闲事，我摸她怎么了？而且我摸了吗？你问这个丫头，我摸她了吗？而且你tm的，你是她的谁啊？那个丫头，我问你，我刚才摸你了吗？”
火车上，一共需要坐三十几小时的杨多多，早在九点钟左右的时候就吃完自己的晚饭了。
晚饭吃完后，她喝了一点点热水，吃了一点自己买的花生，又往外看了一会。
等时间接近十一点半的时候，不管身边的三人聊得又多默契和热火朝天。杨多多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着自己的包包，盖上自己拿的一件厚外套，我行我素的早早闭眼睡觉了。
她上辈子十五岁初中毕业就出社会了，毕业后她去过工厂，端过盘子，也在网吧和服装店干过。甚至到了后面，等开了自己的网店后，她算是吃住都在自己店里了。
可以说，任何的环境她都待过，也都睡过。
所以此刻，即便火车上大家都在大声聊天，也有人在时髦的玩手机或者游戏机，杨多多都闭着眼睛迅速的睡着了。
但就在杨多多感觉她只睡了几分钟不到时，她就被那个清脆的巴掌声和突然冒出的成年男人粗壮的怒吼声给惊醒了。
刚一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斜对面那个叫小安的高瘦男孩已经被人迅速的提了起来了。
对方被提起起，还抬手下意识的捂着鼻子。显然刚才那一巴掌，已经打的他流鼻血了。
“说啊？老子刚才摸你了吗？”
一手提着像小鸡仔一样的瘦高男孩，一手指着下面脸颊圆圆的小姑娘。接近两米高，整个身体滚圆滚圆，一脸几乎全是横肉的男人继续怒吼着。
“没，你，你没有摸我，是你刚才路过时不小心碰了我。抱歉叔叔，对不起叔叔，我跟你道歉，呜呜——”
此时那个叫小圆的小姑娘，已经被彻底的吓傻了。等从突然的一巴掌反应过来后，她就哭哭啼啼立马解释起来。
在解释时，她下意识看向斜对面刚才跟她聊的最投机的那个王大哥。
而迎上她的求助眼神，留着中分，穿着蓝色牛仔的夹克衫的男孩，则是毫不犹豫的立马低头转移了视线。
“听到了吗，小子！！”
一听小姑娘这么说，二米高浑身冒着酒气和戾气的彪悍男人，便大笑着抬手一下一下拍向手上男孩子脑袋：“想做英雄，也不看看人家小姑娘愿不愿意，需不需要。毛都没有长齐的小杂种，老子今天心情好，暂时就先放了你。你是到鹏城吧？等下了火车，老子再好好的跟你算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