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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揽月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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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轻云将夜月灿唤至身边,小声道:“长点心,别溜神。今天晚上可能是我们的劫。渡过去了,皆大欢喜;过不去,玉石俱焚。”

    夜月灿很少见谢轻云这样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话,知道事态严重,没再多问。

    任天放手腕一翻,抖落了一地花瓣:“江逾白,出来见见你的小主子吧!”

    花瓣化作一团青烟在地上打转。待青烟散尽,地上多了个人——江逾白。他衣服上的血迹已干,头发凌乱,面皮青黄,胡子已有寸长,看起来已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梳洗过。他瞥了眼莫待,傲然而立。

    莫待很不厚道地翘起了嘴角:“哟,咋这么惨了?折腾我的那股凶狠劲去哪儿了?该不会被人抓住了把柄,只能任打任骂?”

    “那你可就冤枉他了。这江逾白可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保护族人,甘愿被本座囚禁。不然,本座还真打不过他。所以说,这人呐,就不能有软肋,不然就会被拿捏得死死的。”

    莫待一挑眉:“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找到巫族的避世之所了?”

    “不是本座,是方清歌。自从方清歌当了仙后,她就派人暗中寻找巫族的去处。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前,终于让她找到了。这件事她谁也没说,包括雪重楼。为什么她现在又告诉本座了呢?因为屠魔台的事,她对你怀恨在心,想杀了你出口恶气。可是单凭她一人之力又做不到,因而便主动上门,拉本座入伙。条件是她帮本座搞定江逾白,本座替她除掉你这个眼中钉。可谁能想到,她要杀的和本座想要的,竟是同一个人。”说到此处,任天放对着莫待一通好打量,露出一脸不知是真是假的为难,“有点不好办。”

    “巫族的避世之所极其隐秘,她是怎么找到的?莫不是巫族内部出了叛徒?”

    “没有叛徒。”任天放用下巴指了指雪千色,“去年冬天,方清歌得到消息,说是有雪怪从巫族出逃。方清歌大喜,当即便派雪千色追击。那雪怪被追得无路可逃,又想起了家的好处,于是一路狂奔又回到了巫族。就这样,巫族的避世之所及一些隐秘的事情就都被方清歌一一掌控了。”

    莫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相传巫族四季如春,怎会有雪怪?谎言要合情理,才能使人信服。”

    “巫族的气候确实比仙界还舒适。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风和日丽,景色如画的世外桃源,竟圈禁着三界中最大的雪怪。这个中缘由本座并不了解,十三公子若有兴趣,回头本座替你打探。”

    莫待勾唇一笑:“众所周知,雪怪是一种无情无欲无智商可言,且狂暴嗜杀,只凭本能行事的蠢笨生物。怎么听着这一只倒像是被豢养熟惯了的,竟如老马般识途?如果不是,这雪怪就只是个幌子。江逾白,巫族里有奸细,而且此人来头不小,你要当心。”

    任天放顿时被莫待的敏锐折服。当初方清歌告诉他是雪千色跟着雪怪追踪到了巫族的避世之所,他并没有怀疑,只是后来细想才发现了破绽。那时他还为自己的机智小小得意了一番,没想到莫待一下就听出了蹊跷。

    雪千色也很得意:“狂暴嗜杀难对付是真的。若非本公主追踪术一流,怕是还跟不上它。”

    任天放没理她,径直走到雪凌寒面前,啧啧两声叹:“你母后的心机与卑鄙令本座望尘莫及!若不是她用巫族的老弱病幼威胁江逾白和巫族的战士,我们根本赢不了。”

    见雪凌玥神色不明,雪凌寒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母后攻打巫族,必定会调动琅寰山的兵力。要调兵,就必须知会我大哥,星辰殿也会有消息。可琅寰山没有出兵,我们兄弟对此事也一无所知,你的话可信度不高。”

    “琅寰山不出兵,她就没兵可用了?不是还有个火神门嘛!她打破脑袋也要与火神门结亲,除了连任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方便行事么?本座闲得无聊,私下打探了打探,听说她答应事成后将一块人人垂涎的风水宝地赐予火神门。这事不都已经昭告仙门各派了么?”

    雪氏兄弟对看一眼,又默契地将眼神移了开去,只各自在心头盘算。雪千色道:“扯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不是说要让咱们看麒麟跪圣血的奇景么?”

    任天放冷声道:“一个靠投胎横行霸道的人,不配跟本座说话。”

    雪千色的脸涨得通红:“那顾长风就配?他一个跑腿的,你怎么不说他!”

    “本座为何要说他?就因为他是十三公子的侍从?”

    “可不是?一个侍从而已,你为何对他另眼相待?”

    “我魔族虽不信天道,不敬神佛,行为多狂悖,处事之道却以忠义为先。顾长风追随十三公子多年,情深义重,忠心耿耿,本座喜欢他。不像某些人,从来就不懂得‘情义’二字是怎么写的。雪千色,不想自讨没趣就乖乖闭嘴。不然,别怪本座当着你心爱夫婿的面揭你的老底。那可就不太体面了!”

    雪千色气得眼泪打转。谢轻云握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贵为二圣之尊,还要亲自下场挑拨离间,难为你了。”

    “十三公子过奖了。肮脏活总要有人干。别人干本座不放心,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可不就得亲自下场?”任天放的话说得极为真诚,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演绎得淋漓尽致,“江逾白,本座问你,聚灵珠在哪儿?只要你把它交出来,本座就放你一马。”

    江逾白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那句话。聚灵珠已遗失多年,巫族派出大批高手寻找,始终不见其踪迹。若我有聚灵珠,你们还敢在巫族撒野?”

    “你都这么说了,本座就暂且信你。”任天放转身笑看众人,“既然大家都想看景,那本座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吧。”

    莫待道:“你急什么。你先解了江逾白的符咒,我还有话要问他。”

    任天放倒也痛快,抬手就把符咒解了:“二位慢聊,本座不打扰。”

    莫待道:“江逾白,事已至此,你我都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我就一个问题,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证明我是林漫的亲骨血?”

    “有。”江逾白拿出一个锦盒,双手送到莫待面前。“这枚指环叫聚灵环,可以聚天地灵气,是巫族代代相传的圣物,只有圣血才能戴上。之后,佩戴者的左脚心会出现一个猫爪印,永生不灭。”

    猫爪印?圣物不都是莲花,日月,金轮这类很能唬人的玩意么?这巫族的老祖宗想法倒特别,说不定也是个猫奴。莫待取出指环一看,强忍住没笑。那指环造型极为简单,就是圆环上嵌着一个大眼睛的猫头。如果把它扔在路上,除了孩子估计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江逾白道:“猫是巫族的圣宠,也是图腾,代表着温和,静洁,高贵,神秘,与世无争。”

    莫待想起了饭团,补了一句:“可能还代表惹急了会抓挠踢打嗷嗷叫。”他把指环递给甘薇,请她试戴。说来也怪,那指环比甘薇的手指还要大一圈,可无论她怎么尝试,就是戴不进去。她把指环递给夜月灿,同样没能成功。指环在人群中传了一圈,结果不论男女,仙魔凡俗,无一人能戴上,慕无双也不能。待指环重新传回莫待手中,他正考虑该戴哪根手指才合适,哪知那指环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嗖地一下就套上了他左手的中指。随即,一股热流从指尖直达左边脚心,过了片刻又恢复如初。“呵,又一个急性子。”

    江逾白立即上前,就要大礼参拜。莫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断了众人想看麒麟跪主的心思:“我就是一个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不是你的小主。”说完转身对着林漫磕了三个响头,“你生了我,我救江逾白一命。之后,你我两清,巫族的存亡与我无干。”

    江逾白心有愧疚:“对不起!原本,我是想保护你的,结果反倒连累了你!”

    “少废话,靠边站。”莫待摘下腰间长笛,面朝任天放:“说吧,怎么打。”

    忽听得呵斥声和叫骂声穿过丛林传来。很快,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落在两棵几乎一样高的柏树上。待看清来人,任天放顿时冷了脸:“曹得雄,大晚上的不待在你的驴棚里,跑到这里来干嘛?胆敢坏本座的好事,本座踏平你的骷髅山!”

    “你凶个毛!你以为老子想来这狐狸窝?老子是被这丑婆娘追得实在没地去了,误打误撞进来的。”曹得雄抹了一把汗,指着树梢上的少妇骂道,“他娘的,你追了老子好几个晚上了,能不能歇息?”

    “不能!你不死,我不休!你死了,我也得把你脑袋割下来祭奠亡魂!”那少妇低头朝地面看来,竟是甘薇。她一眼就看见了莫待,顿时喜出望外。“莫公子?真是你啊?你怎么来这鬼地方了?”

    “我是溜达过来长见识的。那人是你仇家?”莫待见她已摘去面纱,脸上的伤虽没完全消失但明显淡了许多,透着红润的肤色已没有那种垂死的病态,颇为她高兴。

    “这畜生从天慕山返回他老窝的途中,奸杀了一个无辜的农家姑娘,还将一队打抱不平的镖师杀了个精光。恰巧族中的几个兄弟路过,跟他打了起来,结果死的死,伤的伤。幸好妾身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柳宸锋忙问:“请问夫人,遇害的可是龙威镖局的镖师?”

    甘薇道:“正是。领头的镖师姓刘,单名一个‘虎’字。”

    “龙威镖局四处寻找凶手未果,没想到竟然让我遇上了!”

    “是老子又如何!”曹得雄跳下树,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牛眼道,“你咬我?”

    柳宸锋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道:“镖师被杀,我有责任帮忙捉拿凶手。还请夫人将此人留给我。”

    “柳庄主不用客气。只要曹得雄得到应有的惩罚,谁都动手都一样。”甘薇退到莫待身边,小声道:“全族上下都盼着见公子一面,谢公子的活命之恩。”

    莫待微微笑了:“我只是举手之劳。辛苦的是长风,奔驰千里送药。他喜欢族中老人酿的酒,回头让他喝个够就算感谢。”

    “如此大恩,岂能只以酒相谢?若日后莫公子和顾掌柜需要帮手,神隐族上下必定以死相报!”

    “夫人言重了。我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而已,夫人切莫拜错了庙门。”

    “不管那药是谁给的,反正我等是公子救的,我们只认你。”默了一瞬,甘薇又道,“有一事,想请公子替我解惑。当初在黑暗之森,公子曾割腕取血给我,可那血并不能解毒。”

    “夫人是可信之人,我告诉你也无妨。我的血虽无腐蚀性却有剧毒,而我的生命水才是药引。夫人可还记得,我划破手腕时用的是我的指甲,那上面涂了能解我血中毒的药,所以留给夫人的便只是普通的血,与常人无异。”莫待玩笑道,“夫人,看在我把这要命的秘密都告诉了你的份上,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当日芳菲林之举,在下实在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要打要罚全凭夫人一句话,只求夫人和族中战士原谅。”

    “你让我们去救仇人的弟子,确实挺让人生气的。夜樱还说,等见了面要跟你狠狠打一架才算呢!”甘薇理顺鬓边微乱的发丝,似乎将那些不堪的过往也理顺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慢慢地就想通了。冤有头债有主。作孽的不是他们,神隐族要报仇得找方清歌和雪重楼,那些仙门后生该救咱还是得救。毕竟斩妖除魔的路上,他们也算伙伴。”

    “夫人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回头我请战士们喝酒,当面向他们赔不是。”

    “公子有钱买酒么?如今你已退隐江湖,敲竹杠的机会可越来越少了。”

    “没关系。我有长风呢。他有我就有。好酒好菜管够,夫人只管放心。”

    甘薇笑了:“来这里之前我刚收到消息,说是顾掌柜派人送了一笔巨款到黑暗之森,足够全族上下生活好几年了。我想,他是在替你赔罪吧。”

    莫待诧异道:“当真?那家伙提都没跟我提这事。”

    甘薇羡慕道:“公子与顾掌柜的情谊这世间难得!”

    就两人私语的功夫,柳宸锋已和曹得雄过了好几招。柳宸锋没给曹得雄喘息的机会,更没打算手下留情,上手就是狠招。曹得雄也不是吃素的,应付起来很是自如,毕竟这骷髅山王的名头也是他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两人越战越激烈,惹得人群不时爆发出喝彩声,好似这只是一场切磋,无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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