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待杨方晨离开，一直在里间听着外面动静的乔巧过来了。“没想到他来找你喝酒。不过也是，组里除了你，也没几个人真心和他好。”
组里大部分都是谢导常用的老班底，知根知底自不必说，对她和杨方晨的关系早就了然于心。
饰演杨方晨好友的男配看上去和杨方晨关系不错，但沈漾却看到过他看到杨方晨谢婉宁在一起时不屑的眼神。
身为同年龄层的竞争对手，他对杨方晨抱有的羡慕嫉妒恐怕更多一些。
毕竟，比起那些为了往上爬不得不男女都陪荤素不忌却只能得到些许资源，甚至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明星来说，谢婉宁实在是对杨方晨不薄。
在片场，谢婉宁给男配讲戏时，男配的表情几乎是毫不掩饰的热切。但谢婉宁却好似完全没有发现，该怎样还是怎样。杨方晨每当这时就冷着脸。
幸好男配戏份不多，还有几天就要杀青了，否则的话，说不定真会发生什么矛盾。
此时听乔巧这么说，知道她最近和男配的小助理走的挺近，马上提醒，“你别掺和他们的事儿。”
乔巧一愣，马上保证，“放心，我就是跟你说说。平时别人提这些八卦我也不理的。”
“嗯。”
沈漾突然想到自己，她对江贺衍的感情，江贺衍对她的态度，他的家世，还有方曼……这些种种，何尝不是一团难解的乱麻。
沈漾明白，自己如今获得的一切都源自于谁，清楚江贺衍对自己的帮助和爱护，正因为此，就更甩脱不了对他一天浓似一天的感情。
她本以为保持距离就是解决方式，但终归还是发现自己自欺欺人。平日里他不经意的话语和行为，总让她的心忍不住的飘忽悠荡起起伏伏。
而且，人总是习惯性苛求别人，却总是看不清自己，甚至还会原谅和纵容自己。
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又和杨方晨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儿，沈漾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理解何窈。
也许她和自己一样，既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又无法得到，只好离得远远地，不再自我折磨。
沈漾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就在这一刻，她下了一个决定，决定给自己的心找一个出路。
就算事业受到影响，也在所不惜。
可只稍稍想到……心就一阵的刺痛。
沈漾近几日情绪不佳，可这种情绪此时恰恰贴合陆峻离开后连茉的心情变化，戏倒拍的格外地顺畅。
乔巧看出她有心事，以为她入戏的原因，没有多问，只日常生活中更加体贴。
沈漾心中“离开”的念头时不时浮现。
她告诉自己，只要确定了一些事，那么有些决定不管愿意与否她都一定要下。
又一天的拍摄结束，杨方晨过来约沈漾一起吃饭，却看到她正愣愣的看着前方，转过头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江贺衍，他愣了一下，再看向沈漾的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他没有再过去，而是转身离开，走前又看了一眼两人所在的方向。
今天拍的是陆峻离开后连茉一人在山间的戏份，也许是心有所触，结束后，沈漾还有点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她让乔巧先回酒店，自己想要静一静，没有离开。
剧组的工作人员收拾完东西，已经走了大半。天色渐渐暗沉，现场人慢慢散尽。
沈漾抬起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江贺衍。
本以为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当看到他，一切决心却好似瞬间消散，只有无尽的惆怅和不舍。
同时，心里还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不要再往前，也许再多一步就意味着万劫不复……
沈漾就这样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江贺衍一步一步走近，神色如往常般冷峻淡然。就是这样一个有着隐隐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气质的男人，却总爱在她意料之外，在她脆弱之时出现，不经意间撩拨她心头最柔软之处，让她无措又惊喜，让她的盔甲抵抗尽数落败。
沈漾张了张嘴，头晕晕的，心轰隆隆仿佛雷鸣，比之前的哪一次都要更大更响亮。
江贺衍见她愣神，忍不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漾垂下眼，心脏一下一下急速的跳动。
“怎么还不回去？乔巧呢？”
“……我让她先走了。”
江贺衍蹙眉，明显的不赞同，但没多说什么。
他看了眼四周，只剩他们两人，便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下山吧，夜路不好走。”牵着她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时候，沈漾觉得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上，整个人轻飘飘的，有点云里雾里，心悠悠荡荡，又酸又甜，还带着丝丝苦涩。
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不是像前几次那样握在了手腕。
他牵的很紧，紧到她的心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的态度无比自然，仿佛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此时她的心里就不会雀跃和苦涩交织，幸福又忐忑了。
沈漾停下了脚步。
江贺衍脚步一顿，转头看她，却没有松开手。
沈漾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覆在掌心，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和力度，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又一颗的掉落了下来。
江贺衍从起初的诧异到平静不过一瞬，他的目光胶着在沈漾的面容上，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止不住的无声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沈漾才止住了眼泪。她慢慢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抬起头，已经哭红的眼睛平静的看向他，眼眸深处却有着百般的眷恋纠结和不舍，她垂下眼，轻声说：“……我是突然……想起连茉……”
江贺衍看着她，没有说话。
山间夜风微凉，树影婆娑，明月高悬，仿佛身处孤单之地，不知归处。
再往山下时，这次，沈漾走在了前面，她闷头看着脚下的道路，不让自己有丝毫的分神，可方才被牵的那只手却忍不住轻微的颤抖。
无论她怎么把方才的失控归结于入戏太深抑或是演员情绪的敏感，此时都有些无法面对江贺衍。
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也不敢想他会怎么想。
她既懊悔方才的情不自禁，又满怀一种似乎将要离别的忧伤。
一个闪身，她踩空了一节台阶，差点摔倒，被身后的江贺衍一把拉住，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时，江贺衍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说了两句，挂断后静了片刻，突然说：“方曼……你还记得吧？”
沈漾有些僵硬的抬眼看他，目光有着不可置信和茫然无措。
“她回国后借住在我家。今天就要回去，跟我说一声。”江贺衍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比寻常的小事，他看了眼前方，“快点走吧，天越来越黑了。”说完，他再次牵住了她的手。
这次，沈漾没再挣脱。
仿佛一场交响乐演奏到高潮突然戛然而止，又好像在迷雾森林中隐隐看到了光亮，沈漾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恍惚。
可戛然而止的交响乐怎么可能就是结束，那也许预示着新篇章的开始。找到光亮的森林出口仍在远方，需要一步步走出。
这一刻，沈漾突然顿悟，原来从一开始，她与江贺衍之间的距离，就不仅仅只是方曼。
她与他之间的大山，何止一座。
而她的心已经被撕开裂缝，露出其中鲜红的血肉，再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