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谢婉宁四十多岁，长相平常，打扮低调，给人感觉稍显严肃。
她先和江贺衍寒暄了几句，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沈漾片刻，就很直接的问了她对连茉这个人物以及剧本的看法和理解。
沈漾想了想，说：“连茉的性格有着艺术工作者的浪漫和大胆，细腻和敏感，在梦想与现实产生碰撞时，她即便接受了现实，但还是会抱有幻想。陆峻也是如此。所以他们才会在走散了一次又一次之后，最终重逢。”
谢婉宁听完不置可否，转而问她：“那你怎么看待他们的选择呢？”
“电影可以圆满，但现实往往不会那么尽如人意，很可能两个人早在第一次分别时就彻底走散了。”
“哦？看来你对感情有些悲观啊。”谢婉宁今日本是浅谈，但闻言却有些兴味。
“谈不上悲观，只是现实常常无奈……由不得我们选择，也由不得更多一次机会。”沈漾的笑极淡，带着丝落寞。
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们对话的江贺衍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
“听上去小沈似乎很有感触啊。”精明的谢婉宁迅速察觉沈漾情绪中的漏洞，想挖掘更多。
作为导演，她对演员的掌控从来就不只是基于角色本身。
“上部戏杀青不久，谢导见笑了。”沈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定了定神，神色恢复了自然。
谢婉宁却没有就此偃旗息鼓，“你不觉得连茉有些被动吗？她并没有主动的勇敢的去争取，而只是在被动的等待命运的垂青？”
“那是因为……她有她的苦衷。基于对陆峻的爱以及自己的骄傲，她不想左右他的选择，更不想抛下自尊只为求一份爱情。而且，她的等待何尝不是一种勇气。要知道，有时候，等待更加煎熬。”
“那你呢？如果你是连茉，你会如她一样的默默等待命运的垂青，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主动争取？”谢婉宁继续步步紧逼。
沈漾沉默了。
茶室内茶香袅袅，谢婉宁盯着沈漾的眼睛，观察着她的反应，揣度着她可能的答案。
江贺衍冷峻的面容上，情绪不明。
沈漾半垂着眼帘，手中的茶杯温热，她静了片刻，抬起眼来，轻声道：“我会争取能够争取的，也会等待可以等待的。”
“那什么又是能够争取可以等待的呢？”谢婉宁穷追不舍。
“不违背我的行事原则，问心无愧。”沈漾淡淡道。
“这样看来，可是有些呆板迂腐啊。”谢婉宁却有些不以为然的笑笑，“其实感情有时候也是种利益交换，无非以情换利或以利换情，只不过有人当了真，有人会做戏罢了。像你这样想的话，恐怕会永失我爱也说不定啊。”
沈漾愣了下，她觉得谢婉宁好像是在谈戏，又像是有感而发。
谢婉宁见沈漾不语，看了江贺衍一眼，转而道：“不过小沈还年轻，哪像我们，哎，其实名利场上混的越久，就越喜欢你这样单纯的小姑娘。江总，你说是不是？”
江贺衍悠悠然喝着茶，没有吭声。
谢婉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
沈漾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她轻咳了声，说：“谢导，连茉这类人物我没演过，希望我理解的就是您想要的。”
谢婉宁笑笑，“导演做久了，控制欲就难免旺盛。电影不同于电视剧，对表演各方面的要求更高。这是你的第一部电影，也是我重视的一部，希望你能多多适应我的拍戏风格，我也尽量让你呈现出最好的自己，我们齐心协力完成这部作品。”说完她笑盈盈的看向江贺衍，“也欢迎江总随时莅临指导啊。”
江贺衍笑笑，“谢导费心了。”
“应该的。”谢婉宁端起茶杯，主动碰了碰他的，笑意更深。
沈漾觉得这笑莫名有些刺眼。
这时，包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随后，门被推开，一个二十七八岁，面容俊朗，脸上带着和煦笑容，让人见之就易生出亲切感的男人进来，正是这部影片的男主角，刚获得百卉奖的杨方晨。
杨方晨看到屋内的三人，紧走两步过来，频频弯腰，一脸的歉意，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我来晚了。”他看到桌上的茶，忙自斟了一杯，“我先自罚三杯。”说着就举杯一饮而尽。
虽然他从进门就连声抱歉还自罚，但态度自然从容，毫不显得卑怯。
谢婉宁看他表现完，轻笑道：“来晚了还想占便宜，让你自罚三杯不是正好解了你的渴了。”转头对江贺衍道：“江总，我想着今天是个好机会，大家相互间能有个了解，才叫了他过来，希望不会唐突了。”说完叫过杨方晨，“方晨，这就是我经常提起的江总，快打个招呼。”
杨方晨忙重新端起面前的茶杯，身体前倾异常恭敬的对江贺衍说：“您好江总，久仰了，很高兴见到您。希望今后多多指教。”正要把杯中茶一饮而尽这才发现里面空空，脸一红，忙蓄满茶，又举杯，再次饮尽。
江贺衍微点了下头，轻抿了口茶，没说什么。
杨方晨尴尬了一瞬，目光投向沈漾，脸上笑容扩大，“你就是沈漾吧，我看过《后宫》，你演的很好。很高兴跟你合作。”说着伸出了手。
沈漾顿了顿，轻轻握了下。
“好了，既然认识了，就别客气了，坐吧。”谢婉宁拍了下自己旁边的座位。
杨方晨坐了过去，那张椅子上还有谢婉宁的丝巾，杨方晨却无比自然的塞进了兜里，察觉到不合适，又忙拿出来搭在了右手侧的椅子把手上。
看到这一幕的沈漾眨了眨眼。
四人聊了几句，江贺衍看了眼手表，突然说道：“今天差不多了，先这样吧，谢导费心了。”说完起身拿过了外套。沈漾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谢婉宁愣了下，想要挽留却也知挽留不住，只有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杨方晨才回过神，他有些不安的问道：“江总他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怎么我一来他就要走？”
谢婉宁拿起块点心，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他那么忙，能约这一次，已经不易。”
“你不是要跳槽到他公司吗？”杨方晨不解。
“那也不用他亲自出面。今天他能陪沈漾来，说实话，我也有些意外。”
两人离开前，杨方晨拿起椅子扶手上的那条围巾，想给谢婉宁戴上，她却先扯了过去，冲他笑笑，提点道：“拍摄时你多照顾下沈漾，别得罪就行了。”
“为什么？”杨方晨不解。
“你说呢？”谢婉宁挑了下眉。
杨方晨若有所思。
回去的路上，沈漾看向正专心开车的江贺衍，犹豫了下，突然问：“你和谢导……很熟吗？”
“怎么了？”江贺衍看她一眼。
沈漾心想，她刚才在撩你，你不会不知道吧。嘴上却说：“……没什么……就是问问。”
“她有意加盟我们公司。”
沈漾一愣，“所以你今天才会陪我来见她？”
“也不全是……”
沈漾还在等他说晚，江贺衍却没再继续。
沈漾突然想起乔巧告诉她的，关于谢婉宁和杨方晨的事情。
杨方晨一直是谢婉宁电影的御用男主角，据说，除了导演和演员的关系，两人私下关系也不简单。
关键是，谢婉宁已经结婚很多年，还和她的丈夫一起接受过采访，两人在镜头前很是恩爱。
回想方才看到的那幕，沈漾忍不住想，不知谢婉宁的丈夫是否知情呢？
“想什么呢？”江贺衍问她。
沈漾这才发现已经红灯，她顿了顿，说：“我在想……感情是否有是否对错。”
江贺衍愣了下，沉默片刻，说：“感情是自由的，但一切都应以不伤害别人为前提。”
“那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好的呢？”
“能够让彼此成长，而又不约束对方的。”
“……可是，人一旦喜欢上，就会有占有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有时很难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而且，就算设身处地，也未必能体会一二。”
江贺衍望着前方，过了片刻，淡淡道：“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逼迫你转变立场为他考虑的，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话音刚落，绿灯亮了。
沈漾呆呆的望着他的侧脸，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