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好久不见，这么巧啊。”何窈很是自来熟的打招呼。
沈漾也不好装不认识，便也礼貌道，“你好。”
何窈笑笑，又看了看周围，“这里太闷了，要不要出去喝杯咖啡？”
沈漾一愣，心想两人既不熟更称不上朋友，就有点犹豫，想要拒绝。
何窈似乎看出她想法，笑道：“我刚才才知道抢了你的小王技师，作为抱歉，就让我请客吧。”
沈漾这才知道小王技师刚才是为何窈服务。可人家也不是自己专属的，根本谈不上“抢”。此时何窈这么说，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何小姐客气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小王服务你是应该的，哪里用得着你抱歉。”说着站起身来，“既然如此，相请不如偶遇，我请何姐喝一杯吧。”
何窈被僵了一军，只一瞬的不自然，很快便谈笑自若道：“那敢情好，我求之不得呢。”
何窈的车内女性气息浓郁，甜腻的香水味萦绕就不说了，靠枕纸盒等小细节也颇有些少女心。
沈漾才想起来原来对方也不过二十七八岁，只是她成名早，加上一贯顺风顺水又拿了视后，圈里大部分人都称一句何姐，其实她还很年轻。
“见笑了，都是些小玩意。”何窈戴上了墨镜。
“很可爱。”
“哎，年龄不饶人，一转眼我也奔三了，可少女心还是不变。”有些自嘲的语气。
沈漾不想和比自己大的女明星探讨年龄问题，转移了话题，“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吧。”
何窈看她一眼，“那就前面的咖啡店吧。我去过，环境很不错。”
何窈开车风格有些出人意料，看似四平八稳但其实有路就超有机会就用。
沈漾想，都说开车习惯能表现一个人的性格，何窈未必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无害。
其实，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到她如今地位的，又怎么可能简单呢？
咖啡店在一个小巷深处，但外表很不起眼，没来过的人很难找到。
店内很安静，只有寥寥几人，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咖啡香。
咖啡桌之间用一些非常精巧的木艺加花卉隔开，既体现了店主精巧的心思，也保护了客人的隐私。
何窈进门后去掉墨镜，径直走向最里间私密性非常好的一个隔间，看得出她应该常来。
两人刚坐下，一个有些瘦削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先给两人上了两杯清水，对何窈笑道：“你有阵子没来了。”
何窈笑了笑，“有点忙。”
“还是老样子吗？”青年男子带着熟稔，言辞却非常简洁，也不因何窈的身份而更多一份热情。
何窈点点头，对沈漾介绍：“这是杜老板。”
杜老板说，“什么老板，自家小店爱好而已。”
何窈态度很是随意，对沈漾说：“你想喝什么就说，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杜老板做不来的。”
杜老板没有谦虚，似把这恭维当成了理所当然，还主动推荐：“今天刚到的猫屎咖啡豆，想要来一杯么。”
沈漾没喝过什么猫屎咖啡，更不想尝试，听到名字就已经够了，她摇了摇头，想了下说：“拿铁吧。”
杜老板有点意外对方选了这款相当常见的咖啡，挑了挑眉。
沈漾看了看她，杜老板笑了，“当然没问题，请稍等。”说完冲何窈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咖啡便送来了。
沈漾放了两块方糖，用小勺搅拌了两下，端起抿了一小口，放下，又加了两块方糖。
何窈没加任何东西，她看着沈漾一系列的动作，笑了起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喝咖啡放这么多糖的人。”
沈漾又搅拌了两下，放下小勺子，非常坦然道：“其实，我不喜欢喝咖啡，如果非喝不可，就一定会放很多糖。”
何窈一愣，没想到沈漾这么直白，“看来今天我请你来错地方了。”
沈漾看了眼周遭，“地方倒是没来错，这里环境很好。”
何窈端起咖啡啜了一口，“那是喝咖啡的人错了吗？”
沈漾笑了，“能在这么好的环境和何姐喝咖啡是我的荣幸。”
“你知道我这是什么咖啡吗？”何窈没等回答继续道：“意式浓缩。可以让你精神一整天的比中药还苦的咖啡。”
“这样看起来我的就像糖水了。”
“个人喜好而已，不过我也挺意外我们的喜好竟然如此不同。本来我以为……我们的口味应该很相似呢。”
“我们才见过两面吧，我不觉得对彼此的了解有这么深了。”
“我看人很准的。不过现在……我却有些不确定了。”
沈漾有点厌烦何窈的话中有话，面上却神情不变。
“我喝咖啡爱放糖不过是本来就不喜欢咖啡，喝不惯罢了，这就好比如果生活一定要经历苦难，那何不尽最大的可能让自己开心一点。本来咖啡对我来说连备选品都算不上，但既然一定要尝这苦味，我宁愿多放糖，让自己的心情更好一些。何小姐你呢……可能是喜欢挑战，更现实一些，所以才钟爱更苦的咖啡。”
何窈挑了挑眉，“这么说，我们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呢。可是，我怎么觉得……我们俩有一个无法回避的共同点呢？”
面前的咖啡幽幽散发着香气，门口的风铃偶尔叮铃作响。
沈漾轻轻地抬眼看向何窈。
何窈不紧不慢的喝了口咖啡，意味深长道：“我们都是江总的艺人啊。哦不，我曾经是。你说对吗？”
沈漾看着她，目光清淡又平静。
何窈的手摩挲着杯壁，片刻后抬起头来，笑了笑，“我都忘了问了，江总最近好吗？很久不见了。”
“他很好。”沈漾淡淡道。
何窈笑了笑，“是么，那……”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漾，慢慢说：“他大概也该结婚了吧，都这么多年了。”
沈漾的睫毛极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垂下了眼帘。她的手慢慢的搅动着咖啡，不动声色，但昨晚的那种憋闷感又不期而至。
何窈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仿佛没看到她的脸色，目光望向窗外，带着些怀念和怅惘的神色，忧自顾在追忆着什么。
片刻后，她缓缓启唇，说起了那些沈漾并不清楚的过往。
“我认识江总时和你现在差不多大。那时，我和千千万万来平市北漂的女孩儿一样，怀揣梦想，做着美梦，想着赚很多的钱，过上好日子。当时和我一起北漂的女孩儿们，有比我更漂亮的，身材更好的，她们都做着明星梦，但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能得偿所愿，最后的结果不乏凄惨。所以明星梦，我从来没做过。”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你从没期待不敢期待的机会，有一天反倒轻而易举的来到了你的面前。……那天，我们同租一间地下室的姐妹身体不舒服，就让我替她去了一个颁奖典礼做礼仪小姐，本来就是背景板，加上我外形不错，主办方便也同意了。可我没想到，就是那一晚，我遇到了改变了我一生的那个人。”
沈漾的心随着何窈的话慢慢提了起来，她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
“我在往后台走时，不小心崴了下脚，被人扶住了，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他看了我两眼，没等我道谢就离开了。整个晚上我都魂不守舍总想着还要再见他一面，亲口道谢。可看他穿着气质也不像个一般人，恐怕随手的事早就忘了。”
“我整晚踩着高跟鞋在台上保持微笑当着颁奖礼的背景板，结束后累得腰酸背疼，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在路口打车时，突然一辆豪华轿车停在了我的面前，之前帮过我的那个男人端详了我片刻，递给我一张名片，说如果想当演员的话可以来找他。没等我反应过来，车就开走了。”
“我觉得就像做梦一样，这种好机会怎么可能落在我头上呢？我不敢相信，但又抵挡不住万一是真的这种诱惑。第二天就请了假到了他的公司。之后……”
何窈的叙述戛然而止。
她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了沈漾。
“我的经历是不是很像俗套的小说？就像被艺术加工过的。比起那些陪同学试镜结果自己被看上的例子也毫不逊色。”
“你很幸运。”沈漾真心这样觉得。
何窈点点头，“的确。我认识的北漂姐妹们只有我走出来了，也只有我红了。我的确非常幸运。可是……人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或许也有吧，但肯定不是我。……特别当你面前的诱惑太大而欲望也变大的时候，失去只是早晚。”
何窈看着沈漾的目光饱含深意，片刻后，又移开了目光。
她看向窗外，神色怀念，静了片刻，慢慢道：“他成了我的老板，我成了他的艺人。他为人看似冷淡强硬，相处久了却能发现其细腻周到。身为老板，他为我提供了最好的一切，我从一个什么都不会压根都不知道演戏为何物的普通女孩儿成为了女主角，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质疑，但我死也不想让他失望，拼命的努力。慢慢的，我的演技越来越好，获得的粉丝和认可越来越多。直到那一年，我得了视后。当我站在台上的时候，最想感谢的人就是他，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他说。”
沈漾手中的咖啡杯壁只余温温。
何窈笑了笑，有些落寞。
“没错，我想向他表白，在我赢得第一个视后的夜晚。我做了很多准备，就想等他回国后亲口向他诉说我对他的爱。是的，我爱他，我早就爱上了他。对他来说，我只是他手下的艺人，但对我来说，那样一个强势、无所不能、优雅、细心、英俊的男人在你身边，怎么可能不动心？天长日久，我怎么可能不爱上他？爱上他简直是最自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任何女人都不能避免。我想在获得视后当晚向他表白。可是……也就是在那晚……我却得知了他订婚的消息……”
说到这儿，何窈闭了闭眼，许久后，仿佛才从那种情绪中挣扎了出来。
“我们再次见面时他已经戴上了订婚戒指。他的未婚妻也和他一起回来度假。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未婚妻时，心中的郁闷和不甘就消失了大半。她漂亮大方，家世优越，高学历，还是青梅竹马，就连长距离恋爱都只会为这个爱情增添更迷人的砝码。她们那种人，想要什么得不到，一出生就拥有了最好的。我心中有个声音说，看，他们才是一类人，多般配啊。……我不战而败。”
“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但明显感觉到他开始慢慢的疏远我，加上工作上的分歧，不久后我就解约了，签约了新的公司。他也有了新的艺人。”
何窈看向沈漾，目光复杂。
“上次试镜我看到你，恍惚看到当初的我。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像重来一遍吗？”
沈漾懂何窈的意思。
她想说江贺衍对自己和当年对她没什么不同，自己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可此时，沈漾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轻轻的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我们连咖啡的选择都大相径庭，其他的怎么可能一样呢？”
何窈一愣。
“他改变了你的人生，你对他念念不忘很正常，我理解。但我并不认为这些你和他的过往和我有什么关系。”沈漾用咖啡匙搅拌了几下早就凉透的咖啡，然后轻轻地放下，她看向何窈。“他是我的老板，我是他的艺人，他成全我，我也不会辜负他的成全。我的确感激他，但我不会混淆感激和爱的关系。我和你不一样。”
何窈却笑了，她看出了沈漾的嘴硬。
“可你的眼神，在我提到他时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你知道吗？就算你极力否定，但你心里清楚，你和我，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飞蛾扑火罢了。”
“我是演员，演员总是敏感的，我只是对你刚才的故事有所触动罢了。就像看了一部感人的电影，我也会为主人公或哭或笑，这没什么特别，你想多了。你也是演员，这一点我想你也深有感触。”沈漾四两拨千斤的挡回何窈的挑衅。
何窈有点恼怒，她没想到看起来温柔随和的沈漾现在居然油盐不进。听完自己的故事，她根本不像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可嘴上却一点不退让。
她细细看了沈漾几秒，面上抹过丝嘲讽。“我好意提醒，既然你不识好歹，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以我过来人的经验还是要告诉你一句，你不会是第一个爱上他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冷心冷情，你根本得不到他。趁早不要做梦了。”
“谢谢你的忠告。”沈漾淡声道。
“不用客气。”何窈就要起身离开。
“不过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沈漾叫住了她。“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他的手上就没有戴任何戒指。”
何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片刻后，淡淡道：“是么，那我祝你好运。对了，记得带我向他问好。”
待何窈离开，沈漾强装的淡定才倏地褪去，她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失落和茫然。
又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疲倦的起身离开。
临走时，杜老板特意招呼道：“以后常来啊。”
沈漾客气的笑笑，刚走两步，又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杜老板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喝咖啡。以后恐怕不会来了。”
杜老板的话却有些意味深长，“何窈原来也不喜欢，但现在却喜欢上了，而且越喝越苦。你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来的。”
沈漾只微微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杜老板看着她走出咖啡店，颇有兴味的挑了下眉。
乔巧回到平城，一进门就瘫在了沈漾家的沙发上，抱着靠枕满足的喟叹，“终于到家了，哪儿都不如家里好啊。”
“辛苦了，今晚好好慰劳慰劳你。”沈漾笑了笑。
“大餐么？那我要先睡一觉，好困啊。”说着声音渐小，已经迷糊了起来。
沈漾进卧室取了毛毯，给她盖好，先慢慢的整理行李。
傍晚时乔巧才睡醒，两人出门吃东西。
“漾漾，你想吃什么？”乔巧问了第二遍沈漾才醒神，她今天一直有点魂不守舍。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乔巧问。
“没什么。”沈漾笑着摇了摇头，拿过了菜单。
乔巧心中疑惑，但也没再多问。
沈漾点了一桌的东西，最后被乔巧提醒太多了，又加了两份甜品才停手。
“这个大餐还可以吧？”沈漾打起精神。
乔巧小鸡啄米，“太可以了。漾漾，杀青的是你，应该给你庆祝的。说起来，上次杀青咱们就没吃成。对了，江总还欠我们一顿呢。他还不知道你提前杀青吧？等等，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沈漾来不及阻止，那边乔巧已经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