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福兮祸兮终是祸
“阿藏!我早就说过了,他会给您带来祸患,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雪屋内,冰族长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屋外的守卫更是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
能让冰族长这么生气的,无疑是那个被关在冰牢里的不详之人,而主动提起的还是自己的儿子,他又怎能不气。
相比于冰族长的怒火中烧,白藏显得冷静许多,他平静的看着冰族长,道:“阿父,在我的映像中您并不是目盲之人,为何仅凭大祭司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故渊是不详之人?您难道没有自己的主见吗?”
冰族长道:“大祭司是神使,自从他来了族里帮我们躲过了好几次灾祸,我们冰族的日子都过好了不少,他的话不会错!”
白藏道:“可故渊并未给冰族带来祸患,你又为何要执着的认为他就是个不详之人!?”
冰族长听了心里的气来的更盛,指着他刚好不久的肩膀,道:“他没给冰族带来祸患,可他给你带来了不幸,你忘记自己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了?要不是因为他,你会踏入雪神谷,会被猊兽重伤吗!?”
他会受伤,的确是为了寻找突然不告而别的故渊才会受伤,可他并不觉得这是故渊带给自己的不幸。
“我承认这伤是我寻找他才受的,可故渊也保护了我,甚至连雪神眷属都说了,故渊与这极寒之地有缘,这足矣说明他不是不详之人。”白藏静默半响,不紧不慢的道。
冰族长道:“眷属说了你就信?你怎么这么傻,要是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又怎么会引起眷属的注视,说不定是因为他本生就是个祸害,眷属才会出来说这句话,为的就是日后方便解决掉他!”
瞧自己父亲这态度,无论如何都坚信故渊是个不详,死死的咬紧这一点不放,对他的解释置若罔闻,看来是说服不了他。
一想到如今故渊还被关押在冰牢里,白藏就倍感头疼。
“不论如何,故渊是我带回来的人,他的生死只能由我说了算,旁人干涉不得!”
白藏站起身,走到雪屋门口,背影卓绝坚定,冰族长恍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把孩子逼得太紧了。
“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人关起来,现在又不肯放人,岂非已经触及你我父子之间的关系,望今后父亲三思而行,莫要闹的你我之间难看。”
说完,白藏不做任何停留,直接了当的疾步离去,连回都不回头看他这个父亲一眼。
“我真的做错了吗?”冰族长看着儿子决然离去的背影,愣愣喃声道。
“不,族长你做这些是为了冰族未来着想,是为少族长未来着想,何错之有。”大祭司从幕后踱步而出,面具下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幽深的眼睛沉重的注视着冰族长。
冰族长本就愧疚的心情在被他注视的瞬间消散,如同被控制般,神色冷肃的喃喃说出违心的话:“大祭司说的对,我所做一切皆是为冰族着想,何错之有,我无错!”
大祭司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满意的点头:“这便对了。”
冰族长木讷的点头,随即在大祭司的指令下走出雪屋,在仆从搀扶下离开了,今天过后,冰族长就会忘记心中的愧疚,忘记是谁来过这里。
待人都走了个干净,大祭司冷哼坐下,背对白色雪墙上的一幅羊皮画,慢声道:“出来吧,偷听半天了,该现身了。”
话说完,羊皮冒出黑气,画上的人从黑气中现形,此人面带魑魅面具,白底黑衣,身形伟岸。
大祭司见来人现形,不禁开口调侃道:“我怎么不知道,尊上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
被他尊为尊上的人显然对他这句话不满,周身冷下三分,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来回摩擦:“青女的眷属现身了。”
大祭司不紧不慢的给倒了杯热水,伸手推到魑魅人的面前,道:“是,不仅现身了,顺带也把我的猜测证实了。”
故渊就是青女神位的继任者。
魑魅人并不端起杯子,反而眼神中流露出对热气的反感,他道:“青女的神格该到头了,的确是时候找一个继任者,不过本尊又怎能让她如意。”
谁让青女联合着玄岩等神明一同挡他的道,害得他实力大跌,差点被天雷劈死,断了化龙路。
大祭司道:“尊上和青女的仇怨,属下略知一二,可尊上如今实力大跌,若是暗杀继任者被青女察觉,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魑魅人点了点桌子,提醒道:“谁说要我亲自动手,你不是已经动用了术法,让冰族人深信继任者是不详之人吗?”
蛰伏这么久的时间,暴露自身去报复的代价太大,加上他如今元气大伤,万一被青女抓住机会咬住,想要在脱身可就难了。
大祭司瞬间醍醐灌顶,明白了他的意思:“尊上想利用这冰族人深信故渊是不详之人的机会,让冰族人自己动手解决掉继任者?”
魑魅人道:“正是,冰族人不是青女的信徒吗?那就让她看看自己的信徒断了自己的后路,她该如何应对!”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发出疑问,但他身上发出的威严和庄严,让人不敢有违逆的意思。
离去之际,魑魅人不忘提点:“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别让青女察觉到便可,本尊静待你的好消息。”
大祭司躬身郑重其事的行礼,道:“属下定不让尊上失望。”
魑魅人点头,拂袖间黑气四溢而出,待黑气散去后人以消失不见。
送走了主子,大祭司慢弯下腰将桌子上的杯子端起来,把杯中凉透的水慢慢倒在地上,惋惜道:“人走茶凉,接下来的好戏就要开演了。”
……
冰牢中,故渊背靠冰冷的墙壁,睁着眼出神望着被黑暗笼罩的某处,他身上的伤在寒冷的环境中恢复的极为缓慢,刺骨的冷气钻进身体后四处流窜,伤根本争取不到太多恢复的时间。
好处就是,在寒气的作用下,他整个人处于麻木状态,不太体会得到疼痛,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自我安慰至少不用承受双重折磨。
在他准备闭上酸涩的眼睛时,牢门被人拍响,来人拍的声音极大,生怕他耳朵不好听不见似的。
一听这拍门声,故渊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他无奈的冲着牢门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叫你少来这里吗?这里的寒气对你身体不好。”
来人不服气的回嘴道:“我想来就来,你管得了我?”
故渊变换了下坐姿,动动发麻的手脚,锁链碰撞声响个不停,他疲惫的道:“管不了,但提点你我做的到,虽然你不会听。”
冰牢属于关押重地,能来去自如的除了冰族长,剩下的无疑就是少族长白藏,冰族长口口声声坚定他就是个不详,怎会来看他这个不详一眼,恐怕巴不得离他八丈远,也就只有白藏会经常来给他带药治伤,陪他说说话解闷,因此来人是谁,故渊不用猜也知道。
白藏哼哼道:“你都知道我不会听,还每次不知厌烦的说,实在没意思。”
故渊道:“每天都在这里呆着,又没人和我说话,有什么意思。”
经他这么一提,白藏神色沉了下来,两人相互调侃中带着趣意的气氛被终结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
白藏扶着牢门慢慢坐下,歉意的道:“渊,对不起,我本来想带你回来,让你不用继续忍饥挨饿,没想到会让你失去自由,对不起。”
最初的好意在经历种种后,变质成了让他无法扭转恶意,他只想让故渊能有个家,能好好的活着,不必再受冰雪的折磨,无声无息的死在冰雪中。
本来是一番好意,却好似在大祭司无中生有的定论中,扭曲成了另一种恶意收留,代价就是故渊失去了自由,只能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冰牢里,只能隔着冰冷的墙和他说话。
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他,他却显得如此无能为力,数次的解救都被自己父亲决绝的话断的干净,不论如何都不肯放人。
在他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他第一次感到了愧疚,当初他带故渊回来是不是一个错的决定呢?
故渊道:“你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我也从不后悔被你带回来,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在大雪中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白藏笑的苦如吃了黄连,道:“可我并不想让你失去自由,这又和让你死在大雪中有何区别?”
瘸了一只腿的鹿尚且可在原野上奔跑,可折断了双翼的鸟儿,又怎能在天空中肆意翱翔?
故渊道:“可至少我保护了你,不是吗?”
白藏顿时被他这句话堵的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找不到措辞。
是啊,他怎么否认,至少故渊被关押在冰牢的这段时间里,族里对他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少,冰族长也不会屡次三番的在他耳朵边训诫,而这些都是故渊自愿被囚换来的。
“可你真的甘心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吗?”
故渊道:“要是换做别人问我,我的回答自然是不愿,毕竟谁想一辈子都囚于黑暗,最后死于黑暗呢,天下之大,还有很多东西我没看过呢。”
白藏刚想说“既然不甘心,我送你离开好不好”,话未出口,就被故渊夺去了话头。
“但如果问我的那个人是你,那么我心甘情愿被囚禁一辈子,至少我失去的自由可以换你一辈子的平安,能为珍视之人付出,我有何不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