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不想我为名声所累
不提周忠在私下里思索荀爽的态度,同样是当代的偏僻之地,益州与扬州不同,自秦以来,便加深了蜀地的开发,包括汉中和巴蜀的益州北部,经过了数百年的发展,豪族豪强林立。
其中原本的蜀郡在西汉之时又被分为广汉、犍为、蜀三郡,被称为三蜀,而巴郡被分为三巴要等到刘焉入主益州之后了。
益州州治便坐落在广汉郡的雒县。
与巴蜀相比,扬州的豪族豪强完全不够看的,前者在巴蜀称得上根深蒂固。
兼并土地,私募宾客部曲,隐没人口……凡是能想到的手段,没有益州大族不敢干的。
譬如当初协助种拂平定马相叛乱的贾龙,其平乱兵马的一部分便是其家中的私兵。
也因为本地大族势力之盛,所以即便种拂是屡有政绩不屈权威的干吏,桓典是教过数百弟子门生的名士,两人的德行都没有问题,但在益州,两人合力仍觉得举步维艰。
在巴蜀,最好的政策是维持现状。
相比于巴蜀,汉中的情况稍好一些,除了因为汉中更靠近三辅之外,此地还有豪族豪强之外的另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由张道陵之孙的张鲁为系师的五斗米教。
五斗米教与太平道有几分相通之处,皆是以有出身的大族子弟为首,联结贫民。
汉家宗族之内本就有守望相助的传统,五斗米教倚靠宗教组织,将这种传统扩大到信教之人中,相较于更小的宗族,人多力量大,无疑更能抵御风险。
这种类似于太平道的组织,能够公然在汉中出现,自然少不了官吏的默许。
当初马相借助黄巾余孽造反后,种拂在益州搜查黄巾贼的踪迹,张鲁借此机会献上了投名状——即在五斗米教中同他相争的张脩,后者曾起兵响应张角攻打郡县,张角死后张脩也消失了。
五斗米教在汉中可谓是根深蒂固,又与本地豪族豪强关系不佳,种拂见其不似太平道那般有反心,也就听之任之了。
其中也有不想承担逼反百姓的骂名的缘故——万一禁止五斗米教,信教的百姓不满意造反了怎么办?
总而言之,在桓典来之前,种拂一直抱着这样维持现状的心态,当个裱糊匠。
太守县令犯罪,他会尽职尽责的弹劾,但真要主动做些职责之外的事?种拂与当代许多官吏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这不是桓典来了嘛,种拂的职责又多了配合桓典的一项。
然而桓典在益州同样坐蜡。
居于益州治下的蛮夷很有特点,越往北,受汉人的影响越深。
相较于现在才开始任用羌胡为官的凉州,许久之前,便有蛮夷大姓学习经典,参与到益州地方治理之中。
当然啦,惯常的歧视还是不可避免的。
这种差别导致了巴蜀比凉州更早的出现汉胡合流的情况,这是桓典需要面对的首个难题。
桓典面对难题倒没有摆烂,他的解决方案是分化瓦解慢慢来。
这一分化就分化到了现在,至于益州屯田的成效——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
无论是桓典还是种拂,都不想承担逼反百姓的罪名,在他们心中,无论是和他们同样出身的大族还是贫民,都是百姓的一员。
这天,颇有共同语言的两人再度齐聚,桓典见种拂一脸愁容,忙问其原因。
种拂叹道:“家中产业为平准令李儒所侵占,吾子申甫写信与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又将种劭灵机一动上书请罪的事也说给了桓典听。
桓典却很乐观,说道:“产业事小,家族传承事大。李儒侵占产业固然令人愤懑,然申甫之才能却足以告慰。有子如此,颖伯何必叹息呢?”
正是在夸赞种劭在雒阳的作为,相比于那些为利上书弹劾的,上书请罪之举直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种拂本是当局者迷,乍听桓典一说,立马反应过来,说道:“公雅所言极是!”
与粮食相比,无疑是种劭的前途更重要。
做出了决定,种拂当即给种劭回信……
然而此时,雒阳城中又发生了种拂不知道的变化。
正如南门外的粮肆是种氏的产业,粮商本身不足为惧,有音量的是他们背后的人。
河南尹获取低价粮的消息不是秘密,李儒也没有替袁术保密的打算,他巴不得袁术替他吸引火力呢!
粮商们一面派人向李儒示好,好歹之前还说要把贩粮后的钱财留给他们呢,要是再卖几次低价粮,就算李儒不贪不抢,他们的本钱也收不回来了。
另一面,在弹劾李儒的奏书之上又加了袁术的名字,两人一个敢卖一个敢买,袁术难道不知道李儒卖的是侵占的民财吗?
朗朗乾坤之下,身为重臣,竟然为利支持这般恶行!
李儒信守诺言,承担了骂名,但袁术也讨不了好。
苛待百姓啊,掠夺民财啊,以权谋私啊——哪怕以袁术的出身和近些年积累的声望,面对实打实的利益,朝野内外不乏有攻讦他的人。
这显然有些出乎袁术的预料,尤其是通过某些渠道得到尚书台中有弹劾他的奏书之后。
当夜,袁术没有休息好。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袁术方起。起床后爱美的袁术照着铜镜,上面将他的模样映照的清清楚楚,因为睡眠不足而突然出现的黑眼圈在他白皙的脸上分外明显。
他忽生感慨:“不曾想我为名声所累,竟止于此?”
声音刚落,便有人来报:“府君,下邳国陈瑀陈公玮遣人奉上拜帖,小人不敢怠慢,特来禀告府君。”
袁术接过拜帖,才想起陈瑀是谁,已故三公陈球之子。陈瑀今日才到雒阳,便迫不及待地向他奉上拜帖,让袁术瞬间心满意足。
他也不感慨了,吩咐道:“立刻派人去送信,说是旅途劳顿,请陈君暂先歇息,我袁术的府门一直为陈君大开,无需拜帖,陈君随时可来!”
至于方才的感慨……起床气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