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团长降职成团长
那些好不容易熬过沉闷宗教仪式，终于吃上早餐的年轻军人们显得兴高采烈，就跟骑士团餐食的一贯高水平，每个人都平等地吃上一样的食物，还量大管饱。
卡尔基看着白瓷早餐餐盘里的素肉白香肠、第戎芥末酱、番茄酱丹豆，依旧摆盘得如此精致，点缀着翠绿的欧芹叶。
一旁绿色的玻璃杯子里盛着他喜欢喝的燕麦饮料，造型美观的面包篮里精心摆放着各种面包，从撒着白芝麻和盐粒的八字形面包到黑麦粗粮面包应有尽有，精美的小碟盘里盛放着各种果酱、鹰嘴豆酱、鳄梨酱、蜂蜜和植物黄油，铺着白桌布的餐桌上还放着各种水果盘，里面盛放的各色新鲜水果，色泽极为明艳，仿佛新摘的一般。如果有需要的话，他的侍童会命人代劳切好送上来。
这就是他多年的生活，一个太空时代贵族的生活，这是生活在芒星城内的盖亚人无法想象的奇特而怪异的生活。
大团长用果酱抹刀往一块辫子面包酥软的切口上，涂抹上黄香李和涩石楠混合的浅红色果酱，这是他最喜欢的餐点之一，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可口。
可为什么他还会怀念和她在她小厨房那张折叠餐桌上的早餐？思绪又把他带回了鳞次栉比高楼中的那一小间狭窄的公寓。
她不是一个爱做饭的女孩子，早饭就是马马虎虎地吃点饼干面包和牛奶，而穿着睡衣的他只能从冰箱里随便找点色拉菜，或者黄瓜番茄之类的夹面包果腹。
每次看到她那堆摆得乱七八糟的各种熏肉熏鱼片，他只能深深叹口气，随后动手帮她摆得整整齐齐。
但她笑起来多么可爱，多么朝气蓬勃……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停止这种无用的回忆，但情感却不受任何控制。
“卡尔基，你可回来了！我们把对你的平安的祈祷都加入每日三次的正式祈祷中。”蒂安显得兴高采烈，蓝眼睛都放光。
“我们所有人可松了一口气……你要知道败走海盗走廊后，伊拉的压力是最大的。”曼蒂尔法里从侍从端来的大盘子里夹取了烟熏素三文鱼长棍块，年轻人总是吃不够，“当时没人知道你去哪里了，大家都以为你阵亡了，伊拉吓坏了，差点自杀。这事是他的参谋长诺尔维告诉我的。”
“当时，诺尔维用力拉住了他，告诉他如果他死了，他漂亮的老婆就要嫁给别人，给别人生孩子了，这才劝住了他。”
一阵哄堂大笑，伊拉团长对妻子疯狂的迷恋已经变成了大家取笑的对象。
所有人都因卡尔基的回归而轻松愉快，但只有大团长一脸阴沉，他没法再重回这个原本他如鱼得水的集体中，灵魂的某些部分永远地留在了芒星城她的身边。
随后，他前去元老院接受问询，这是他必须面对的艰难时刻。
一群穿着飞行员银白色战斗服的骑士们向特拉夜斯特陵的地下机库走去。
“卡尔基，你不需要担心，我们都至少去过军事委员会接受过两次以上的问询。”罗喉安慰他，“伊拉、伊登和蒂耶拉接受的问询次数更多了，没有人受过惩处，你要相信我们拥有的是一个责任清晰的体制。”
“但现在是元老院对我的问责大会。”卡尔基显得心事重重。
“这已经是对大团长的优待了，你不知道军事委员会的人各个像在审问战犯一样。”罗喉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十几架“白虎”战机从特拉夜斯特陵舍的地下停机坪直冲云霄。
今日天气阴沉，阴云下的阿娜希塔海波涛汹涌，深蓝绿色的海水在不断旋转动荡着，大团长没采用他喜欢的跨骑白虎型战机的方式飞行，而是坐在驾驶舱内驾驶战机，一路上沉默着。
他的眼前闪着各种指示，这是全新的界面，意识操纵更为迅速流畅。
“怎么样？卡尔基，这是配给你的最新的大团长级的战机。”阿斯克在内话里很自豪地说道，“改进了’小狼‘那代操作系统的一些细微的问题，你喜欢吗？”
“哦！还好。”大团长回答得很敷衍。
“大团长，给你的新战机取个好名字吧。”年轻的阿赫提叫了声。
“哦，我还没想好。”
所有人都沉默了，念旧的大团长的内心依然抗拒自己永远失去了“小狼”。
在飞越大海抵达“普陀洛伽”之后，卡尔基一行人先换上了礼仪铠甲，走过了一道宏伟立柱撑起的门，进入一大片无比宽阔的巨大洁白大理石台阶。
这就是罗睺罗团长抱怨过的，要走半小时的漫漫长阶。卡尔基抬起头，迅速地向上走着。
周边的白色建筑是何等庞大，个体是何等渺小，这是一种象征：在巨兽一样的体制前，人只是灰尘。
有一队官员迎面而来，他们穿着官员制服，排队而行，这种队列被称为“雁行”，领头的官员对大团长行揖礼，然后大家匆匆而过。
卡尔基停下脚步打量他们，大多都是东亚面孔，只有少数是白人。
柏拉图的官僚原本只是低级管理人员，但长期控制中央政治调配，事实上掌握部分权力。
卡尔基心想，体系一旦形成，就会像有生命一样，就像三位负责内阁的“长老”位居四位大团长之上一样，文官压制武官，这跟盖亚又有何区别？
圣人利用他们这些“白虎”军人反制官僚集团，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经过令人心力交瘁的拾阶而上之后，柏拉图元老院巨大的金色大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今天的会议并非是元老院每月的例会，而是专门为处理卡尔基大团长而召开的，所以与会者主要都是军事单位的高级指挥官和高层领导。
穿着礼仪铠甲的卡尔基面对着执掌着柏拉图军权的一群人，他毫不怯场的英姿镇住了全场。高台上，“七政”的座位上缺席了朱雀大团长“帕凡”，轮流前往前线是大团长们的职责。
下面乌泱泱地坐着来自枢密院和军事指挥部的元老们，这个在盖亚体系中相对应的就是战争部以及下属的总参谋部，这些穿着体面高雅制服的元老们大多比卡尔基年长不少，卡尔基跟有些人还有交集，他们曾经在白虎骑士团担任过大团长或者团长这样的职务，而当时卡尔基还是他们的下属。
这就是骑士团高级指挥官的晋升之路，如果没有意外，十几年后的卡尔基也会位列这些高官之中。
今天与会者很多，舰队系统、运输以及后勤的高层几乎也都来了，所有人都对卡尔基大团长兵败“海盗走廊”后的处罚非常在意。
卡尔基虽无惧意，但面对这半圆弧的众人投向他的目光，对他宛如刀片。
他非常有条理地陈述了自己的整个经过，他的侧面依旧那么深邃和威严，但是苍白的额头渗着汗滴。
“我认为我的指挥没有严重失误，这是盖亚人针对我的军事行动。”他清楚地做了总结。
“针对你一个人？你有什么证据吗？”“青龙”大团长荧惑露出一个微微嘲讽的微笑。
卡尔基沉默了，他总不能把自己在盖亚和地球的所有经历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这里有太多不得见光的秘密了，光明神教的最高女祭司亲口对他说“我们安排了主上的被俘”，他是他们崇敬的光明慈氏的肉身，为了让他和璇玑相爱……
他在柏拉图元老院说这一通阴谋论，弄不好会被以“通敌叛教”的罪名处死。
“我无法提供任何证据，但这是我对敌人意图的判断。”
他一说完，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卡尔基仅仅攥住了拳头，他就如一个甘愿受辱的傻瓜，在给柏拉图从上到下的集体食堂口头娱乐了个把月后，又在这样一个辉煌宏伟，无比高尚的地方当了一回小丑。
他觉得自己穿着礼仪铠甲的样子，更像一个戏子，任由戏弄——他不应该回来，也许更不应该还活着。
一位穿着紧身制服，身材玲珑的高挑美女起身站了起来，代表运输舰队系统问询他。
“卡尔基大团长，你在战场上过于独断专行，特别是对女性军人，你需要向下级解释你的战略意图，而不是把他们当作工具人。”她是柏拉图运输舰队的总队长帕拉薇，这位漂亮的深金色头发的四十岁女元老可不是花瓶，曾担任“白虎”女骑士团的团长。
这是女骑士能达到的最高军阶了，因为她们的人数很少，女团长的部下人数还不及男性骑士团高级“不死军”骑士的部下多，但这位女战士颇有雄心壮志，在进入元老院后，她一直为女骑士能跟骑士团联合作战而努力，但大团长们对此反应冷淡，拿大多数骑士都是“禁欲者”当挡箭牌。
最年轻的卡尔基显示了为人处事上的不足，他在一次聚餐时谈到此事，开玩笑地说：“我可不想在战场上照顾小妹妹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被传到了帕拉薇耳中，让这位运输主管对卡尔基颇有看法。
“这次我们运输舰队在你重新编排航行编队的命令下损失惨重。”她以毫不客气的口气犀利地说道，“去医院慰问了一些受伤的运输舰队人员时，一位受重伤的女舰长向我陈述了大团长的随意发号施令，以及态度极为粗暴和恶劣，你似乎对女部下采用了性别歧视的用语，动辄’你给我闭嘴‘这样的话语。”
她说到这处时，那些卡尔基的旧日上司们都交头接耳，他曾是最桀骜不驯的下属，如今竟也有被人当众指摘之时。
“大团长，你虽然是柏拉图历史上战绩第一的战将，有‘第一武士’美誉，对女性军人的体贴和宽容，会让你更有美德，你知道我们女性非常辛苦……”她继续说道。
“好，以后我会注意这点，改正自己的缺点。”卡尔基冷冷地说道，“但我必须强调一点就是，前线指挥官的压力很大，我对男女下属并无分别，我没有性别歧视的言语和举动。”
“但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向这位女士当面道歉……”他的嗓音很轻。
这下，“青龙”大团长荧惑又微笑了。
所有人知道卡尔基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但这次他想保住大团长的位置，也当众服软了。
“阿希尔，你看看，当初就是你太纵容他的脾气了。”第十三舰队“本都”的舰队总司令罗波那朝身边的防御使阿希尔轻轻地说了句，英俊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一匹无上高贵的白色骏马，也需要鞭子的抽打。”
黑发的阿希尔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卡尔基大团长，这可是四大骑士团近20年来最大的惨败和损失了。”高高坐在“三长老”位置上的枢密使轩辕增威严地说道。
这几乎就是一种定性式的结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错判了盖亚舰队的战略意图，有一些不当的战术对策，但我认为主要责任不在于我。”卡尔基用高傲的蓝眼睛环视一圈，所有人的目光也在他身上，他默默地低头，显得很孤立。
他曾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战将，以为自己被所有人所喜爱。但事实上，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和他一样拥有最纯净金发碧眼特质的前大团长罗波那，用一种略有傲慢的眼光看着他。而晋升他为骑士的阿希尔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还有一些旧交也都在场，可是他们都无意公开为卡尔基做辩解——柏拉图军事体系只看后果，多说无益。
“白虎骑士团损失了一万多人，其中有最精锐的300名‘不死军’骑士，丢失了一架大团长级的战机，最大的损失是所有的水精矿石，这几乎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内政使乌扎也慢悠悠地开口了。
卡尔基不再说话，不做任何辩解了。
随后，元老们在面前的3d离子屏上触摸和操作着，他们将给予卡尔基大团长以处罚意见，最后会通过人工智能系统，汇总至“三长老”面前的透明悬浮界面上。
在和另两位同事交头接耳交流一番后，总理大臣纳瓦特尔站起来，用威严对声音宣布了对白虎骑士团大团长卡尔基的处罚。
“卡尔基大团长，你被裁决降为团长，跟伊拉团长互换位置，并取消你’第一武士‘的荣誉。这就是柏拉图元老院对你兵败海盗走廊的裁决。”
荧惑不自觉地就笑起来了，几乎不能掩饰对卡尔基荣誉扫地的开心。
“他飞上天空，又栽倒在地。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罗波那感慨了一句。卡尔基在做他手下的团长时，就因为锋芒毕露，而夺走了众人对他这位大团长的关注。
而现在，所有人都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