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坐论
一道道目光投在罗真人身上。
他正襟危坐，神秘微笑。
“此为天数使然。”
众人皆知，罗真人晓阴阳、通八卦，能知卜未来。
故常能一语道破天机。
然天数推衍之法，极为玄微奥妙，非一般修士所能参悟。
罗真人为此中佼佼者，若他能从天数中望断未来，做出一些匪夷所思之事，那就很合理了。
所以当罗真人以天数为答案，曹希蕴和虞雪霁都是若有所思。
“敢问师兄，乃是因大武顺应天道，故而下山相佐么？”
曹希蕴眼眸微闪道。
罗真人笑道：“大武之天机，为混沌覆盖，贫道亦看不清未来，然贫道只能推断吉凶，若吉则入，若凶则避。”
曹希蕴眼含笑意：“师兄所断，定为吉了！”
罗真人摇了摇头：“吉凶亦不可断，阴阳混淆一片。”
曹希蕴张了张红唇，无声地惊愕了一下。
她不死心说道：“既然无法推断吉凶，那师兄定然是看到了什么，才做此决定，下山重返凡俗！”
“不！”
罗真人大有深意地微笑。
“正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贫道才选择下山，往这大武朝中来！”
曹希蕴美眸闪过一道神光，似有所悟。
虞雪霁却是问道：“师兄下山佐助大武皇帝，可是有那斩龙之故？”
罗真人道：“然也，陆君乃天命之人，斩龙兴道，道门之兴始于他身，故而贫道下山寻来，却非相佐，而是相随。”
虞雪霁顿时眼眸里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
以罗真人天下道首的身份，如何能屈尊追随一人间帝皇，这简直打破了她的常理认知。
她以为罗真人下山来朝，或许有陆云挟恩图报之故，没成想都是罗真人心甘情愿。
这下她看陆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又是惊异又是怀疑。
情绪十分复杂。
这时丘处机淡淡道：“方才罗道友提及，我主乃是天命之人，顺应天命，君临凡尘，又岂能以一般眼光度之，而如今大武王朝，亦不能以常理度之，此非过去俗世王朝，而是天数改易之下的大世天朝，凡人修士，皆为大世生灵，我大武天朝上国，力争大世，横渡普天，世间生灵，无有分别，皆为大武臣民！”
此话一出，室中顿时一静。
曹希蕴皱了皱秀眉，欲言又止。
虞雪霁脸色阴沉如水，原本就冷淡的面庞上，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
丘处机所言，将陆云及大武朝廷地位无限拔高，而将道门修士视若凡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皆为王臣。
道门亦不例外。
曹希蕴不能理解，虞雪霁更是难以接受。
“莫非天下之大，无我道门容身之处么？”
虞雪霁丹凤杏眼圆瞪，冷冷看着陆云道。
陆云盯着她精致绝伦的脸庞，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大武境内，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皆要遵守大武的规矩，规矩之内，即为容身之处。”
虞雪霁秀眉蹙起，声音不由提高：“你是要将我们逼到远走海外吗！”
陆云笑了：“海外有净土吗？不要误会，这方世界，只要是大武兵锋所向，铁骑所踏，皆为大武疆土，你以为能有法外之地！”
虞雪霁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高耸的胸脯在道袍下微微颤动，她狠狠盯着陆云，目光中似有无尽的岔怒。
曹希蕴轻叹一声，对陆云道：“陆君非要将道门纳入治下不可吗？道门素来逍遥世外，清净无为，天下修士倘若都如这世俗之人一般，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何谈修行，何谈道门之未来？”
虞雪霁气鼓鼓地望着陆云，想看他接下来如何回应。
陆云不由摇头失笑。
“都说女人不读历史，只关注眼前，此前我还觉得这话有误，如今却觉一字不假。”
他感叹一声，对罗真人道：“真人，若是方便，烦请给两位道长讲一讲道门历史，不然今日谈话，只能至此结束了！”
“你！”
虞雪霁直接气得心神大乱，修行多年的养气功夫也安抚不住躁动的内心，终究是败下阵来。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人间帝王，究竟是有多不讲情面。
在心念纷飞之际，也终于回想起来，大武王朝的建立，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踏过了多少尸山血海。
连九峰山都败了！
一丝寒意不由从心底升起。
这是血迹斑驳的王朝，这是冷酷无情的帝王。
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道门修士，哪怕修为精深，可是在此等庞然大物面前，也承受不住一点点践踏。
虞雪霁的脸色阴晴不定，精彩至极。
罗真人苦笑一声，道：“两位师妹，可否听贫道一言？”
曹希蕴和虞雪霁对于罗真人还是很尊重的，纷纷收敛心神，仔细聆听罗真人讲话。
罗真人道：“所谓修行，不过是法财侣地，此之四要，缺一不可。说白了，修行需要资源，有资源才能修行，无资源则万事难成。”
“我道门修士，若无修行法门，无生存资粮，无良师益友，无风水道场，那谈何修行，只能是镜花水月，虚假幻想罢了。”
“而资源就需要争，需要夺，与天争与地夺，不过是痴人说梦语，与人夺，才是真正的修行根源。”
“法财侣地，世间有数，要争要夺，世间就乱了套。”
“比如说，师妹你之修行道场，本来就是你的吗？假如被别人看上了，要占去修行，你同意吗？”
“这？”
曹希蕴被问得一怔，哑口无言。
虞雪霁心直口快，说道：“我的修行道场，当然是我的，别人要占去自然不行，若是想强行抢占，就以斗法见真章！”
罗真人笑道：“师妹你看，修行中人也不能免俗吧，只要是涉及利益争夺，修行中人比之俗世凡人，行事更加霸道直接！”
虞雪霁听得一愣，表情有些尴尬。
曹希蕴道：“我自求我法，躲进世外桃源，清净之地，那不就没有争夺了吗？”
罗真人道：“你做得到吗？”
曹希蕴顿时无言。
虞雪霁还想反驳，红唇微动了几下，终究是没有话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