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天下
简单两个字，却沉重万分。
这两个字，既不能代表一切，又涵盖了一切。
王侯将相，黎民百姓，都不能挣脱这两个字。
所思所想，所感所及，世间寰宇，万事万物，莫不是天下。
它太大、太广，令人心生敬畏，又太奢、太华，使人想据为己有。
简单两个字，令周侗和赵颜内心震荡。
赵颜沉默了一会，冷笑道：“石先生，你不要忘了，这天下，它姓赵！”
石先生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你错了！”
赵颜眉毛竖起，有周侗在这里，他面对这位玄衣人，内心并没有那么恐惧。
此时他继续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赵氏承载天命，赵皇为天下之主，这是天下人的共识，怎么，你还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试图去反驳事实？”
古之观念，君权神授，君王乃天子，替上天掌管这天下万土，如今是赵氏王朝执掌天下，所以说这天下姓赵，也并没有问题。
赵颜是这种观念，周侗也觉得是这样。
石先生却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这天下非一家一姓的天下，它是百姓的天下，是万民的天下，所有天下人，都是这天下的共主，赵氏一族，不过是强取豪夺，将天下抢到手中，视为掌中之物。”
“这么多年，王朝更迭，赵氏也不过是短短百余年，弹指一挥间而已，天下之主，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石先生的话落在赵颜耳中，令得他目瞪口呆，想反驳却无从反驳起。
周侗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他眼中冒出奇光，觉得石先生所言，确实非常有道理。
古来天下兴衰，王朝更迭，皇帝的姓氏换了一个又一个，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配执掌这天下。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周侗觉得这话确实很对，天下万民才是天下的基础，没有天下万民，这天下也就不存在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要凌驾于万民之上，说这天下是他的，万民都要臣服于他，这是何等的无耻！
周侗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天地都似乎在震动。
这一刻，他竟有了以武犯禁的冲动，甚至想提刀去砍了这所谓的天下之主。
“赵先生，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是你的，是我的，也是周先生的，如何谈论不得呢？”
石先生的话传来，周侗感觉耳目一清，刚才的躁动似乎都是错觉。
“石先生所言有理，既为天下之民，谈一谈这天下之事，也十分合适！”
周侗赞同石先生的话语。
赵颜脸色变了又变，始终没有再说出“这天下姓赵”的话语来。
当然，他心里还是不认可石先生的话，始终将赵家视为天下正统，认为赵家就是天下的掌控者。
但两位强者达成了一致，他若是再坚持自己的观点，恐怕就不是言语上被压制那么简单了。
他心里很恨！
好不容易将周侗拉进了赵氏阵营，没想到这玄衣人石先生三言两语，居然就让周侗的观念发生了变化，接下来会怎么样，这两人会联手对付自己，对付赵氏吗？
“来，两位请喝酒！”
石先生举杯道。
“周先生、赵先生，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方才我所言天下之论，实乃我梁山之主陆云陆公子所提出的观点，陆公子常与石某谈论这天下之势，每每看到万民处于水深火热，他就扼腕痛惜，虽立志改变一切，挽救万民于水火，可实现这等伟愿，是何等的艰难！”
石先生感叹着。
赵颜十分不满道：“石先生是在抹黑我赵宋王朝吧！如今天下安泰，四海承平！圣上励精图治，为万民谋福，怎么到了你口中，万民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也是，谋逆犯上，确实要编造一个好借口！”
“呵呵，赵先生，看来常年闭关把你闭傻了！赵先生，你可离开过京城，去往外面看过一眼？”
石先生微笑道。
对于石先生话语里的辱骂，赵颜听得大为难受，他哼了一声道：“我虽然未离开过京城，但京城消息何等灵通，五湖四海之民皆汇聚于此，怎么可能不知外面之事！”
石先生笑着望向周侗：“周先生你觉得呢？”
周侗摇了摇头，叹息道：“万民之苦，我确实略知一二。这些年，我偶尔也会外出游历，河北、山东等地去过，江淮荆楚之地也到过，天下确实没有京城传唱的那么太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我也感同身受！”
赵颜顿时无从辩驳，周侗的品性他十分清楚，说出来的话不会有假。
他想了想，望着盏中的梁山烈火酒冷笑道：“若非匪寇作乱，何至民不聊生啊！”
石先生微笑道：“若非朝廷无道，何至官逼民反！”
说着不理会赵颜，继续同周侗说道：“陆公子愿意以一己之力，改变这天下惨相，奈何民之劣根深种，古之观念难易，要改变非一朝一夕之功，非得千年百年的默化，所以他在三州之地，推行新政，改良辟易，如今成效卓然！”
周侗点了点头，说道：“我曾去过济、郓、兖三州，梁山陆公子经营得确实不错，那里算得上一片乐土。”
石先生道：“看来周先生对陆公子所为还是认同的。其实若非赵宋烂泥扶不上墙，再加上内忧外患严重，大宋倾覆在即，陆公子也愿意花时间帮扶一下赵皇！”
石先生叹了一声：“西夏、辽国之患不绝，如今女真人在东北方建国称帝，雄心勃勃，誓要驱兵南下，而大宋看似太平，实已腐朽不堪，民间怨声载道，统治者却载歌载舞，只要北边战事一起，南边必然内乱！”
周侗听得神情凝重，他以前是主战派，对西夏、辽国态度强硬，所以边疆之事他颇为了解。
只是女真人建国称帝之事，他倒是首次听闻。
其实这个消息别说他了，就连朝廷都还没收到消息，只是陆云依照历史记载提前知晓罢了。
历史上记载，完颜阿骨打在政和五年于上京会宁府立国，国号金。
此时正是政和五年，完颜阿骨打建国称帝的消息，想必不久就会传至京师。
石先生看周侗陷入沉思，微笑道：“为挽救天下万民，我梁山愿取赵宋代之，周先生觉得如何？”
什么！
赵颜听得惊骇欲裂，他猛地想站起身，大声斥责石先生大逆不道。
然而他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他的修为又被封住了，他张了半天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他的哑穴也被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