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与秘密
齐晟言被艾里斯叫走后，她先是正大光明地凑到了温喻面前，然后一脸坦荡地挤开了站在温喻身旁的佐伊。
齐晟言这一挤让一直寻找着温玖翎行踪的人鱼猛地踉跄了一步，要不是温喻及时伸手拦住他微躬的腰，佐伊恐怕是要和地面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言晟！你想干嘛？”佐伊本就受不了这样齐晟言咋咋呼呼的性格，更何况还在这种高压的场合下，他一边靠着温喻的左臂，一边享受着来自爱人体贴的顺气，“你就不能稍微靠谱点？还说别人不会走路……我看你才是那个最不会走路的人吧！”
齐晟言自知理亏，却不想乖乖低头向一条鱼认错：“我怎么了。本a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帅，你凭什么说我啊……”
黑发alpha略感心虚地看了眼完全没有关注自己的温喻，她在清了清嗓子后，才故作镇定地继续说道：“要不是老师在这儿，你以为谁想来看你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穿的是什么奇装异服，奇奇怪怪的……除了漂亮简直一无是处。”
“这么穿很奇怪吗？”佐伊眨巴了两下眼睛，在看到齐晟言面不改色的样子后，于是他便不敢相信般地歪着头去看温喻的眼神，像是在向她求证着什么。
温喻收回了自己的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不奇怪，只是在这种的场合，人类不喜欢打扮自己。”
“……”
“我就说吧，言晟你又想骗人。”
佐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让齐晟言彻底失去了想和他辩驳的想法，现在连裁判都向对手倒戈了，她自己还强撑个什么劲！
要怪只能怪敌人太强大，居然能魅惑得了温喻，绝对不是因为老师自身的意志不坚！
“我们这次研学的指挥官为什么会换成这个叫什么……温玖翎的，不说是一个姓郑的少将吗？”佐伊半藏在温喻身后，悄悄地打量着那个人群中挺拔的身影。
齐晟言转身看了眼被迫营业的温玖翎，还有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郑容兮。“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吧，不过指挥官换就换呗，她们的人员变动和研学项目关系不大，这次临时换人估计也是为了那个什么联合军演吧。”
“也是？”佐伊皱着眉，心里面紧张得直打鼓，“你们以前出行时也碰到过这样的场面吗？星际史上不是说各域之间相对独立吗？为什么北三星还天天要和外域一起联合军演？”
“四域再怎么独立也都是帝国的领地。”温喻垂着眼，赶在齐晟言说出什么狂妄反叛的言论前彻底将话题堵死，“无论发生什么，北三星永远都是帝国的疆域。即便现下异心浮动，隔阂沉积，但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你们人类倒是挺团结。”
佐伊不知道这是温喻对齐晟言的警告，他还以为这是对方身为人类的准则。
团结个屁！
齐晟言听到温喻这么说的时候，气都快把自己的腮帮子咬烂了。
齐温司三家本是帝国建立的三角核心，谁能想到一朝司家独占皇位，反而翻脸不认往日齐温氏族的功勋。既然如此，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急流勇退也未尝不是一种新境界。
可谁知上位者的无端猜忌和压迫却让退守北三星的一众饱尝磨难。
温予入中央星教习的条条框框、北三星守护莫斯汀海域的行为准则、军备发展的严格控制……
这么多年了，要不是因为温予的身体一直受制于北三星内，且齐家的佛修之路也要求不可过度杀伐，齐晟言和齐家的一众先祖早就踏平中央星，横扫其他三域。
这帝国的天下，本就该属于他们齐温两家！
就在齐晟言隐匿情绪，暗自发誓要夺回权势的时候，一位戴着淡蓝色虚拟面具，身着绿色制服的男子带着司颐走到了他们面前。
“温教授，好久不见。”东三星三将之一的海云霭一边笑着，一边将司颐推到了温喻身侧，示意他赶快出声向温喻打招呼。
“温老师……”
“这位大校。”温喻抬眼，凉凉地出声打断了司颐故作姿态，吞吞吐吐半天还没说出来的话，“我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你，况且……我很少出北域，即便是出域也都是为了学院。你隶属东三星，东域北域之间相隔甚远，大校你怕不是认错人了。”
海云霭眼神一凝，以往他也听过这位帝国之神的故事，传闻中说她内里性情温和，待人友善，唯独在人情方面的处事极为淡漠。
海云霭原本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温喻对前往中央星做帝师的态度，却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得这般彻底。
现在看来，即便是当年的参与者下场惨淡，但前任帝王的囚禁之举最终还是触动了温予对中央星一贯的宽容态度。
“抱歉，都是我的错。”海云霭立刻换了一种表情，他脸上的假笑都要顺着那双古铜色的窥探之眸溢出来了，“我原本是从星网上了解到温教授的研究方向和突出贡献，没想到今天一见到您本人就激动得不行了。我这人就是有些不着调，这不，一下就在偶像面前惹了笑话，还要请我们温大教授多多见谅才是啊。”
偶像？人类为什么会对某一类这么痴迷？
佐伊安静地看着自己身旁戴着虚拟面具的alpha，脑子里接连蹦出一串问号。
他一直以为戴大家面具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却没想到温喻戴了面具就跟没戴一样，怎么人人都能认出她来？怎么就连一面都没见过的陌生崇拜者都能精准地识别出她的身份？
而且……佐伊看着海云霭身上一闪而过的阴暗颜色和青色的气息，忽然嗅到了谎言和几分阴谋的味道。
人鱼心中不安，只能在暗中伸出手，自认为隐秘地戳了戳温喻的后腰。
海云霭看见这一幕，惊讶的表情管理直接出走。齐晟言见他不在状态，随即便瞪了这位海将军一眼，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以作提醒。
佐伊不知道这齐晟言为什么突然哼哼了起来，但她这人一向不正常，佐伊也就只当齐晟言又在搞鬼博关注。
与佐伊看见齐晟言的反应不同，海云霭此刻的心情却是微妙得很，他原本的探究心理在齐晟言轻瞥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有些人可以沟通交流，他们愿意去倾听你说的话，也愿意化解矛盾，你可以向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就比如温予。
但是有些人不行。
从齐晟言出生的时候开始，就不断地有人妄图用讲道理的方式扭转她混世魔王一样的扭曲性格，但最后无一例外都被揍的爹妈都不认识。
温予传言中的好脾气不一定是真的，但齐晟言的暴躁混球确实毋庸置疑的。
为了不被齐晟言揍，海云霭只能尴尬地抬头望天，当作看不见刚才那暧昧的一幕。
海云霭在心里直哀嚎，这中央星的情报怎么不准啊！
为什么事儿都能给他碰上？要是知道齐晟言这个煞神在，他肯定就不接这次的活儿了。
现在海云霭左手是挂着泪珠，渴望得到认可的小皇帝；右手是干翻帝国无敌手，称霸北三星从不讲理的蛮横魔头；正前方是存在得比帝国建制时间还要长的全知神明。
老天爷到底要让他怎么办！还给不给人留活路了！
最可怕的是这位从不动心的帝师身边居然多出了一位身姿矫健的omega，他们两个居然还勾勾搭搭的，据说刚才还在门口出亲了……海云霭看着佐伊腕上的绞丝镯，只恨自己没骨气，他明明可以一线吃瓜，但是奈何这瓜有毒啊。
海云霭实在是怕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瓜给噎死。
“这……这是我战友家的孩子，叫司颐。”海云霭擦了擦额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他一直跟家里说想跟着温教授学习，这次一听说裕界有f的研学项目就托关系进来，只为见温教授您一面……只是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这是明晃晃地在问温予有没有继续任帝师的意思。
温喻声音微沉，敛眉拒绝道：“我精力有限，现下已有学徒，此生也不会有再收的打算，还请大校为司先生另请高明。”
“温教授可是下定决心了？”
海云霭没想到温予居然会违背诺言，此话也就意味着中央星现在如同神明弃子……得不到温予支持的帝国就像没有天空可以仰望的渺小生灵，穷其一生也只能蜗居井底。
司颐在海云霭缄默的几秒钟忽然开口说：“温老师不愿意去中央星就不去，我愿意留在北三星接受您的教导！”
也许是因为司颐脸上的表情过于认真，海云霭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怎么可以这样！您……”
“只要温老师愿意带着我学习，我可以为教学做出调整。”司颐固执地继续追问道，“我知道此前您和我的家人之间有些矛盾……但我并不是他，自然也就不会做出当年那般无情无义的举动，还请您相信我。”
一张倔强单纯的脸配上那真挚的语气，很少有人能做到完全不动容。
但是很遗憾，他面前的两位都没有。
温予骤然被一个小辈掀起了往日狼狈不堪的伤疤，她下意识地想摸摸佛珠，但在触到空荡荡的手腕后，她只能蜷蜷自己修长的手指，强迫自己忽视那段阴暗混乱的回忆。
“我言尽于此，司先生就不要多费口舌了。”
“可是……”
齐晟言一把推在司颐身上，然后微微侧身，让自己的肩膀‘轻轻’地撞上了海云霭。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触碰，她居然直接将人顶出了五米远。
随着一大片的杯盏倒塌碎裂声和人群的惊呼声，黑发alpha拎着司颐的领口，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精神压迫力。
“刚才都说了不收学生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齐晟言顶着被温喻罚的风险，誓要把司颐那点不该有的妄念掐断，“要是你听不懂，我不介意亲自教教你，直到你彻底领悟了才算了事！”
“你现在这么嚣张，无非就是仗着她的势，若她不在了……”佐伊的话还没说完，齐晟言就直接一记上勾拳将人打在了地板上。
霎时间，刺眼的红在司颐的嘴角处漫开。
温玖翎从齐晟言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直至两人开打，准确地说是司颐单方面挨揍的时候，温玖翎才不紧不慢地出现在海云霭身后，她看似是伸手将人扶起，实际上却先一步拦下了海云霭准备起身阻拦的动作。
“海大将军倒是立场鲜明，就是不知道你一个人能不能代表整个东三星。”
温玖翎用一只手钳着海云霭的腋下，压低的声音警告道，“这次回去便问问你们陆帅，如果她也是你今日这样的态度，那我们到时候就战场上见。”
“你们当真要反？”海云霭被温玖翎的话震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说温予先前的话只是让他心里存了一个不祥的疑影，那么温玖翎现在的这番话则是彻底坐实了海云霭刚才的猜测。
北三星，真的要脱离帝国的掌控了！
海云霭盯着温玖翎那双死气沉沉的双眼，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帝国安稳已久，帝师护卫中央星乃是建国以来一贯的传统。即便是多年前皇室的做法是有不对，可……你们既然当时已经忍了，那现在为什么又不行了？”
“追责不分早晚。”温玖翎猛地松开了海云霭，眼里满是狠戾，“老师于我而言并非仅仅是教授知识，她更是我的至亲。当日的仇，我必然会让那些人一一偿还。”
海云霭感受到了齐晟言看向自己的轻蔑神色，他对着温玖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有你们要追随的神明，我也有我要完成的使命……小玖，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都能从对方手中活下来。”
说完这句话，海云霭便起身拽起了瘫在地上的司颐。
只是……在海云霭错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便将自己窥探之眼的天赋能力开启。
在看清温喻身上缠着金色锁链和满身的血痕后，海云霭都来不及吃惊，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皇室苦寻多年都找不到答案的秘密———温予到底会选择什么样的爱人？
海云霭一开始看见佐伊时还不太清楚，但他现在却忽然明白过来了。
温予身旁那个青年并不是人类，双足处由精神力凝成银紫色的鱼尾代表了他的真实身份。
温予等的那个人是异族。
海云霭悬着心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