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的结果
针尖对准了佐伊后颈处未成形的腺体，温喻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脑海里的刺痛感似乎是某种病痛爆发的前兆。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alpha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将针刺入了人鱼的脖子。
冰冷的药液顺着指尖的滑动一点点被推入肌肤。
即便佐伊此刻神志不太清醒，但他也能感觉到温喻注入自己脖子后面的东西有些不对。
细密的鳞片出现在人鱼的脸颊两侧，原本化成人类脖颈状的开始出现了鱼类的呼吸所用的腮盖，在吞吐呼吸间甚至隐隐能看到里面红艳的腮腔。
“你都做了什么？”佐伊撑着自己脱力的身体，下意识地想摆脱alpha的掌控。
“我只是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既然你要留下，那就总得付出点什么。这不是很公平的事情吗。”温喻垂着眼，没有过多的解释，她这种略显冷漠的态度深深地刺伤了佐伊那颗火热的心。
“好一个公平，不愧是温教授，每一笔买卖都不会吃亏。所以……你到底给我注射了什么？”佐伊粗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呼吸愈来愈困难。
眼下他也顾不上温喻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窒息的感觉已经足够让他濒临昏厥。
“刚才给你注射的一种还处在实验阶段的药，你算是第一批临床试验者。”温喻没有瞒着人鱼的打算，她如实地把自己的卑劣和不堪讲给他听。
她语气平淡得像一个没有提成可拿，却被迫营业的销售：“药的效果你马上就能体会到，至于药的副作用未知……就以你现在的状态来说，即便这种药剂可以成功通过几期的临床试验，这种定向改变分化结果的药剂也很大可能不会并不会上市流通。”
“分化是什么？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温喻，你帮帮我好吗……”佐伊痛苦得缩成一团，喘不上气的感觉和强烈的灼烧感不断侵蚀着他残存的精神力。
“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温喻此刻轻柔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喃，“你现在身上所有的异常反应都是因为我刚才给你注射药剂，你能不能稍微清醒一点？学着看清事实？”
人鱼咳了两口血沫，几近崩溃。
“当初是你把我救下的，大不了我这条命都赔给你，你还能拿我这样？”
佐伊不懂温喻的态度为什么反转得如此之快，明明上一秒还含情脉脉地跟他温存，下一秒却能冷漠地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这到底是为什么？
佐伊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但他此刻的痛觉又是真切地存在。
他到底该相信谁？什么才是真的？
温喻其实也没有那么早就想和佐伊撕破脸，但为了之后的计划，她今天必须将药剂的事情向人鱼说明白。
“你随便拿什么都可以随便开玩笑，但是性命不可以，你得好好活着。”alpha的脸僵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人鱼说这种沉重的话题。
“活着？你以为就凭借你一句轻轻松松的话就能代替我去过完那漫长的岁月？”佐伊口不择言地捂着自己的侧腮，神色狰狞，“温喻，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你大可以让我离开，我只当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相遇过，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打扰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喻懊悔地想要扶起瘫在地上的人鱼，但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却被佐伊已经变成蹼爪的手猛地拍开，只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留下手背中央。
“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要给我当试验品吗？怎么现在又想编点什么别的新话来骗我？”佐伊委屈地撑起上半身，脸上隐隐浮现出了诡异的红银色纹路。
“……”
每当温予不得不为了未来做出让步的时候，温喻和温予这两重身份就会发生冲突。尤其是在面对佐伊的时候，温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演技会在哪一秒忽然下线、她从来没有这样费力费心地去讨好一条……鱼或者是人。
佐伊对温予现在演出来的完美形象越依赖，温予心里那个真实的自己就会越忍不住地想要打破这种虚假的幻想，甚至会产生佐伊说不定也会接受自己真实身份的白日梦。
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态，温予在尽心尽力扮演着角色的同时，也会偶尔允许原本寡情冷淡的温参谋长出来放放风。
就好比现在。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对待人鱼，但她还是做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总会瞒不住的。
“小鱼，有些事情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温喻侧过脸，不想让自己变得难堪，“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说得对。”佐伊一把推开了alpha，狼狈地向后靠着，“原本就是我自作多情，还真以为自己能打动得了你……人类果然是这个世界上自私无情的生物！”
是不是他哪里不像那个人？所以温喻才要给自己下药？
人鱼在这一刻发了疯地想问问她，到底自己在她心里算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供她随意逗弄的玩具吗？
温喻看着佐伊眼里的痛苦神色，慢慢地后撤几步，精神力的阵痛不断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
“人类的世界并不是只要有爱就能存活下去，我们的关系不对等，这样下去，你心里的落差也会越来越大……你现在所经历的阶段叫分化，刚才那针可以帮助你顺利地分化成omega。你现在越是抗拒它的入侵，你的精神力就会越难受。”
“帮助？什么叫帮助？”佐伊冷笑，“温教授什么时候也会这么热心地帮助我了？你当初救下我到底是好心，还是想利用我完成你的实验？”
人鱼在听了温喻的话后忽然就明白了她此刻的作为。
温喻是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可以供她操控的玩物。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拥有任何不合她心意的地方。她原来的纵容和随意似乎只是一场笑话。
在没有触及alpha心底的底线时，她可以随着人鱼胡闹试探，一旦有什么超出了温喻的预期，她就会及时强硬地出手，不计后果地将事情校正回它原本的模样。
这或许才是那个真实的她。
佐伊忽然觉得好累。为什么爱上一个人的代价是要在她身边一直忍受对方那些自以为是的复杂感情。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温喻说得对，人类的世界太复杂了，他想不明白，也融入不进去。哪怕他再怎么努力地去配合对方，这个世界上还是会存在一箩筐一箩筐的复杂繁琐的题目。
alpha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颗在海底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星星，人鱼越靠近就越觉得对方和自己很契合。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星星本质上其实和那些丑陋不堪的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她也不曾属于自己。
佐伊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也不愿意相信温喻的喜欢都是假象，可身体的异样让他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们之间一开始就没有爱人应该有的尊重和坦诚。
“热心帮助？算不上。”
温喻忽然有些腻味自己之前的俗烂演技，和眼前这乱如麻绳的情感纠葛，“如果我就是现在所表现出来这样的人类，那你当时还会留下吗？答案你我都清楚，有些东西没有必要说得太明白。”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不是佐伊心里喜欢的那种类型，但她在塑造温喻这个身份的时候，还是不受控制地将她的人物性格打造成了人鱼喜欢的风格。
只是因为他喜欢，所以她并不介意自己暂时地披上伪装的外壳。
自从潜梦事件过后，温喻内心的精神世界就再隐隐垮塌，有时候在深夜里独处时，连她自己都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边界。
过往的回忆不断地提醒着她那些逝去的人和事。她没有重来的机会，个人的小爱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如果他们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固然让人欣喜，但若是和预言中相差不大又能怎样？
他们本该一起赴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温喻默了几秒，然后退到一边敲开了展厅的切换键。四围的墙在一瞬间切换成了半透明的连通通道。
“回去吧，以后半夜不要瞎晃了。”
alpha的话像是在退让，却也是无声地提醒。
佐伊艰难地站起了身，一步一顿地往墙边的联通口处挪着。
在这个过程中，温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小银鱼孤寂的响声。
“小鱼，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一切都会好的。”alpha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向他道歉，“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的问题。”
佐伊此时已经顾不上去纠结她在说什么了，为了解决自己的身上问题，慌张的小鱼直接扑入了湖中，快速地远离了展厅。
他的走后，层层叠叠的赤红重瓣莲纹在温喻身侧爆发，血红色的恶诅也随之而来。
与之前梦境中骨钉贯穿溢血的伤情不同，此刻alpha的四肢已经被锁链扯裂出了白色的骨，黑红的脓血不断地从伤处滴落。
这就是佐伊看不到的真相。
他再晚走一秒，就会恰好看到温喻这副可怖的模样。
骄傲的alpha不允许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他看到，所以她宁可用自己的冷漠将人鱼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