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
卫老夫人不等刘嬷嬷说完,便气愤打断,“一派胡言。”,转头瞧见姜月的脸色不对,忙安抚道:“月丫头,你可别钻牛角尖,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没道理不怪作孽的凶手,反倒怪起你来了。”
姜月回过神,是她魔怔了,乍然听到这种话,难免多想了。稳定心绪,姜月看向刘嬷嬷,道:“刘嬷嬷。您继续说。”
刘嬷嬷担忧的看着姜月,听到姜月开口,便继续道:“我们的人与那些妇人据理力争,但仍有一些百姓把镇国公一家的死怪在表小姐头上。”
众人一阵沉默,刘嬷嬷想起身边的小厮,连忙道:“这是今早出门采买的小厮,就是他听得了消息,回来禀报的,也是他查出了谁散播了结亲的消息。”
众人将目光转向刘嬷嬷身边瘦弱的小厮,老夫人先开口,“你说说。”
小厮自打进来就一直低着头,听到卫老夫人发话,这才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小的一早出去采买时,听到街边百姓在议论此事,但表小姐刚来没几日,也没见知府递拜帖上门,小的觉得有异,便回来禀报了。”
“小的嘴甜,后又循着议论的人找到了是知府家洒扫的丫鬟传出来的。“
姜月摩挲着裙摆的暗纹,仔细打量着小厮,问道:“既不是贴身丫鬟,亦不是上了年纪的嬷嬷,偏偏是个洒扫丫鬟?”
小厮转过身子,正对着姜月,回道:“稟姑娘,小的本也不太相信,但问找到她时,她正跟人说的起劲呢,她说是听知府老爷与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似说谎,小的还跟着她,瞧见她进了知府府的后门。”
姜月暗叹,思维缜密,细致入微。不禁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老夫人沉着脸,“事情已经如此,玉娘你去将此事告知知府那边,让他们给个交代,刘嬷嬷你继续派人出去,务必嚼舌根的人给说服了,让他们睁大双眼看看,长安忠勇侯府如日中天,何来天煞孤星一说。”
赵氏与刘嬷嬷离开后,姜月才开口劝解老夫人,“众口难调,外祖母不必忧心,阿月并不在乎…”
傅家,与前几日的人满为患相比,此时的灵堂内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前几日拦住玄空的少女正跪着烧纸钱,玄空则在角落诵经。
“我今早听到个消息。”一阵低低的呢喃在玄空耳边响起。
傅家人不想受苦守灵,又不想灵堂空无一人,便让府里的下人轮番守,好显出自己还说又孝心的。
此时轮守的便是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说话的便是小厮了。
“什么什么?”丫鬟压低着声音,里边是止不住的好奇,忍不住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人,想让他快说。
“听说知府家的少爷要与卫府的表小姐结亲了。”
玄空唰的睁开了眼,结亲?
“可真?知府少爷可是未来的状元朗,怎会随便与人结亲?”丫鬟语气里尽是遗憾。
小厮给了丫鬟一记白眼,“你可知卫府那表小姐是什么身份?人家可是忠勇侯府的三小姐,骠骑大将军的小女儿,听说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呢。“
玄空皱着眉重新闭上眼,脑子里却浮现出了昨日陈书礼的样子,长相还算可以,身形虽瘦削,身量却还算高。
但陈书礼眼下有隐隐的青色,与传闻中他无通房无侍妾,洁身自好不同,玄空想到这,不禁冷笑一声。
入夜,光线逐渐昏暗,玄空趁着下人打盹儿的功夫,一个闪身便出了门,径直奔向知府府,名声在外的陈书礼此时除了在家,不做他想。
玄空绕了大半个府,才看到正在书房秉烛夜读的陈书礼,“还算刻苦。”
大约快子时,陈书礼才起身回了寝屋,洗漱一番后便熄了灯,一副就寝的样子。
玄空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使不是今晚,陈书礼也早晚会露出马脚。
然而玄空正准备离开,一个小厮却突然从隔壁房出来,进了陈书礼的寝屋,不一会儿,陈书礼穿着小厮的衣服出来了,乘着夜色,直接摸出了知府府的后门。
玄空旋身跟上,走了没多远,也就离知府府一条街,便见陈书礼进了一座小院,开门的是梳着妇人发髻的美貌女子。
玄空并没跟进去,只坐在对街的屋顶上,没一会儿,院里的灯便熄灭了。
“沽名钓誉之辈。”,语气里满满的不屑。
不再停留,玄空飞身离开,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玄空抱着一大捆还未干透的草,回到了小院门前,犹豫了一下,玄空还是屏蔽了六感,才飞身进入。
将草堆在了小院的四个角落里,待听到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确认安全后,便点燃了草堆。
草未干透,不会有明显的火星,但烟却会很大且呛人,看着烟逐渐变大,玄空便出了小院,去了隔壁院。
隔壁只有一个四旬的男人,此时正呼呼大睡,玄空从地上拾起一个小石子,往床上的人弹去,男人吃痛惊醒,趁着这一愣神的功夫,玄空便又去了另一家。
下一刻,四旬汉子惊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着火啦,着火啦…”
不一会儿,一街的人便醒了过来,有人拿着火把,有人拿着水桶茶缸,一起往浓烟升起的地方走去,此时离得近的已经在敲小院的门了。
“快醒醒,你家着火了,晓得不?”
“醒醒,…”
“…”
屋内的两人经过一番云雨,已是精疲力尽,也不是没听到人喊,但不觉得是自家,又累的很,便谁都没理会。
直到听到近在咫尺的砸门声,陈书礼才推开趴在怀里的人,猛然坐起,确定有人在敲自家的门,陈书礼赶忙将旁边的人晃醒,“醒醒,是咱院里着火了。”
两人慌忙穿上衣裳,打开房门,就是一阵阵的浓烟往里窜,两人没多想,赶忙打开院门,让人进来灭火。
手里有水的便一窝蜂往里去,几桶水下去,本来就没有火星、虚张声势的草堆便瞬间偃旗息鼓。
门外众人本紧张的在外等待,见进去的人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一脸迷茫。
“只是燃了几堆未干透的草,只有烟,没有火。”
外面人一听,瞬间不乐意了,“这大晚上的,闹着玩呢?”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了还站在门旁的男女,越瞧越眼熟,再看陈书礼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众人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只定定望着两人无言,毕竟是知府家出了名洁身自好的未来状元郎,知府又是这一方人人称赞的好官,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骂了。
这时,在整条街的人都在喊着火时,隔着一条街被叫喊声吵醒的知府陈方,披着外袍赶过来,看见的就是这番诡异的情景。
一群人围在一起,也不说话,知府府被先派来救火的下人也一个个在人群里低着头,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
陈方一头雾水,旁边的管家连忙开口,“让一让,知府大人来了。”
声毕,人群直直让出了一条道,陈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间的两人,似是看不太清,陈方又往前走了几步,待确认后,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看着还有少量黑烟冒出的小院,陈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抬手向周围百姓作揖,陈方开口道:“陈某教子无方,耽误大家伙儿时间了,已经没事了,大家回去歇息吧。”
本来众人还想看看知府会如何处理此事的,毕竟是荆州城最耀眼、最风光霁月的公子,荆州女儿家最欢喜的郎君,一朝跌落神坛,豢养外室已是人人唾弃,却偏偏要打出洁身自好的名声。
但看着陈方笑着作揖的样子,人们也有不忍,纷纷回自家去了,但关上门,有没有贴在门上偷听就不知道了。
待街上只剩下知府府的人,陈方转身看着两人,陈书礼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女子躲在陈书礼身后不敢露出一丝衣角。
陈方额角突突的,“你们跟我回府。”,说罢,便转身走了。
那女子听到此话,本能的往院子里走,陈书礼早有预料般,一把攥住她的手,“早晚得面对的。”
女子妥协,一脸丧气的耸着肩,被陈书礼拉着走了,下人们跟在他们身后,皆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
玄空从阴影处走出来,看着两人手拉手的样,与昨日一口应下陈夫人的陈书礼截然不同。
“有意思。”,玄空眼里有了些兴味。
待回到灵堂,两个下人已靠着角落的墙,发出轻微的鼾声,傅灵还直直的跪在灵前,身形微微有些摇晃。
玄空掀起衣摆坐下,“傅小姐该注意着些身子,想必傅老太公也不愿看到你如此。“,说罢,便闭眼诵经。
傅灵跪的下半身都有些发麻了,听罢,微微弯了弯腰,”我不打紧,左右只有这几日能给祖父尽些孝道了,倒是玄空师父,该多歇歇的,祖父去信本就不是想让你超度诵经的。“
夜深露重,皎月高悬,明日又是极其热闹的荆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