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姜今尧往一侧躲,避免相撞,与对方双目对视,对方看清来人,眉眼微翘,眼里显而易见的笑,带着调侃之意,“哟,姜小姐,你来看苏总?快请进!”
费商周绅士相迎,侧身让路。
病房是单人间,靠走廊的墙摆着皮质沙发,一个大理石茶几。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姜今尧记得上次饭桌上见过。
她的视线直直看到斜对角,靠窗的位置是病床,某位病号正半坐着吊盐水,病床前坐着一个女生,闻声偏头打探。
苏岸扬对眼前人的出现很意外,手机抛掷一旁,“你怎么来了?”
费商周接一句:“你这话,人家听说你病了,来看你,不明显?”说完,他走出去,顺路将门一带。
姜今尧在看到他和身旁女生谈笑自如时,直觉自己多情了,他怎么会差人照顾,他一勾手,多少人争先恐后?
她怎么就轻信了费商周的鬼话。
苏岸扬朝女生说:“刚刚不是说你还有事?不是着急走?”
她懂,鼻子出气,哼一声,拾起大衣,“是,我不知趣,好心好意来看苏少爷,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朝秦暮楚,刚坐下就赶人走。”
苏岸扬玩笑回话:“怎么说话呢,读书时语文考不了两分,现在成语这么溜,不过,全用来冤枉我?”
“哼,不同你废话。”
她和姜今尧擦肩时,堆出假笑与人颔首,随后干脆离去。
直至她坐在病房前,都是她理智之外的事,没有预设该说什么。“听说你病了,我代表我们团队来看一下甲方。”
苏岸扬没戳穿她,他再三叮嘱费商周,不能让邹韵然知道,否则她会咋咋呼呼出现在病房里,扰他清闲。
两人相对无言,苏岸扬余光扫向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的两位兄弟,“上次没好好跟你介绍,这两位是我兄弟,成科,李筠明。上次见过的。”
重点介绍:“刚刚出去的是朋友的妹妹,也是我妹妹,叫宁梓。最近和她父亲的合作多,所以她受父所托,前来探望。她说的瞎话,听不得。”
姜今尧没纠缠他的解释,囫囵嗯一声。
目光投向沙发上的两人,记得上次是右边那位过生日,他翘着二郎腿,穿着铆钉黑皮衣,一只手搭在成科后的沙发沿,另手夹着雪茄,在烟雾缭绕里双眼微眯,随即抬手一招,“姜小姐,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她点头:“记得,你好。”
相比下,成科沉稳许多,收起手机,颔首浅笑:“你好,成科。”
“你好,姜今尧。”
李筠明吊儿郎当,“上回和大美女一别,忘了加微信,让我难受好些天。今天再见,说明我们缘分很深,一会儿一定要加个微信。”
他说话没个正形,苏岸扬皱眉:“病房里不能抽烟,搞得乌烟瘴气,出去抽。”
李筠明委屈:“你自己抽的时候没嫌,双标!”
成科起身:“有人来陪你,正好,我约了人打高尔夫。”他顺带着将李筠明扯起来,李筠明骂骂咧咧:“你去啊,我又没约人,好不容易见到大美女,我得帮岸扬多招待。”
成科扯着人往外带,“要你招待?”他将人半推半带着出了病房,出去后他才低声道:“看不出岸扬对人有意思,成心当搅屎棍?”
李筠明有何看不出,故意闹,“人又没承认,机会面前人人平等。”
“你小心挨揍。”
——
闹腾的病房在‘砰’一声门关后,瞬间成了万籁俱寂的极寒之地。
姜今尧不知说什么,索性开了果篮,拿苹果给他削。
风水轮流转,前一天还是她在病床上,他坐一旁。
苏岸扬问她好些了吗,“好很多了,不影响正常上班。”她削苹果有强迫症,不能断,所以她格外认真地盯着手中物,“你呢,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费商周说我发烧了?”趁对方低头,他的目光毫无顾忌盯着她,她的头骨很圆,额前几缕垂落,发丝柔顺贴着头皮,在后脑勺挽成髻,发簪是竹节状,吊坠是竹叶流苏,时不时轻微晃动。
苏岸扬想起自己前两年收的一块奇楠沉香,若打磨成簪子应该不错。
“没发烧,那你生什么病了?”对方抬头,他不动声色移开。
“胃黏膜受损,昨天喝多了,吐血。”昨天晚上和一群狐朋狗友生死局,常规操作,他习以为常。
“喝不了就别喝。”姜今尧本是给他削,他吃不了,脆生生咬一口后,又将皮屑捡进垃圾桶。
他挑眉,忙说:“谁说喝不了,我酒量无人匹敌。”有关他的尊严,他不能容忍被曲解。
“哦。”姜今尧不在意,说:“反正你的身体,随你。”
“狠心的女人。”
——
姜今尧待了一会儿,费商周回来后,她拎起包起身,苏岸扬幽怨地看着他:“怎么回来了?”
他说要喝粥,越州大酒店的餐食不外送,费商周驱车五公里去给人买吃的,回来还讨不到好话。
费商周心想:得,我来错了。
为了兄弟的未来幸福,他暂且咽下这口气,往后秋后算账。
“我走错病房了,你们继续聊。”
姜今尧懒得理他们的眼神来往,“我还要去给邹总上中文课。”
客观理由,费商周不再拦,苏岸扬说:“不必太认真。”但凡她中文好了,他是第一个受害者。
姜今尧懂他意思, “我打算半年让她通过汉语水平四级考试。”
汉语水平四级需要掌握词汇量一千二,话说得笃定,但她心里没底,邹韵然学习能力略差,专注力最多维持半小时。
走前,苏岸扬强调:“千万别和她说我在医院。”
姜今尧没应声,她和邹韵然约的晚上七点开始,还有半小时,她得抓紧时间打车过去。
如她所料,邹韵然前一夜和夜店新认识的朋友喝了一晚上,下午才清醒。
姜今尧心想,这两人挺绝配。
邹韵然见她时,特意将冰水换成温水,“听说中国人不喜欢喝冰水,尤其是月经来的时候,所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热水,希望你可以好受些。”我家里有些燕窝,一会儿你带些回去。
“谢谢。”越发相处,姜今尧对她的改观越多,起先都是她先入为主的坏印象。
姜今尧没和她多说什么,课程要紧,她一来就检查上节课的作业,声母,韵母,课程间隔时间长,邹韵然早就忘了,支支吾吾许久没说出来。
她暗自叹口气,拿起小黑板为她复习。
随后她开始新课程——教她打招呼,道谢,道歉以及告知去向,本节课教学目标掌握认读五到十个汉字。内容不难,她听得比以往认真,让这位老师略微重振士气。
课间休息。
邹韵然咬着笔杆,“sophia,除了我爱你,有没有哪些中国传统诗词表达爱意的?”
“太多了。”
邹韵然追问,要她教自己,姜今尧想了想,不明深意的笑涟漪一般泛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学着姜今尧的发音,念了两遍,问她其意。
姜今尧说:“相爱一辈子的意思。”
“谢谢。”邹韵然若有所思点头。
邹韵然趴在书桌上,问:“我今天没去公司,开会的时候苏总有问过我吗?”
姜今尧在看手机,漫不经心回话:“他也没来。”
邹韵然坐直,“他为什么没来,你知道吗?”
“他”姜今尧摇头,“我不知道。”
邹韵然:“也对,你们从未说过一句话,不熟,又怎会知道。”她注意过两人的眼神和语言交流,皆是陌生人的神情。她追问:“sophia,你不喜欢费总的长相,也不喜欢苏哥哥这种?”
“是。”姜今尧不知她怎又提起费商周,不厌其烦的申明和他没关系,也非理想型。
邹韵然问:“那方便问一下,你的理想型是哪种吗?”
她许久没等到回话,以为姜今尧不想回答,注意力不再放在等待回话上。她才轻声,“成熟,儒雅,情绪稳定,孝顺,对我好,三观相符。”
“那你在意长相吗?”
“当然。”轻微颜控,但她更在意性格,好看是一时的,性格是一辈子的。
她循循善诱,终于绕到她想问的话题上,“那你觉得苏岸扬长得帅吗?”
姜今尧沉吟良久,轻点一下头。
“那你喜欢他这种类型吗?”
她起先问过苏岸扬,他明确表示不喜欢端庄大方一类,还不够,邹韵然直接问过苏岸扬会不会喜欢姜今尧。直到苏岸扬明确表示不会后,她才笃定要将人才召回。
姜今尧很坚定:“不喜欢。”
“可是他真的好帅,眼睛好好看,睫毛又长又黑,眼尾有颗泪痣,还有那双匀称又白皙的手,长在我的审美上。”一说起他,邹韵然双眼放光。“你知道我喜欢他,但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
他的手确实好看,姜今尧是手控。
姜今尧并不想知道,没有感情地搭话:“每一份爱,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邹韵然说和他在舞会相遇时,本是被他的颜值吸引,后来被他的人格魅力屈服。
那日她的裙摆很长,不便于走路,而她无意踩到裙子险些扑进两米高的蛋糕之际,是苏岸扬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才让她免于成为世纪笑话。
而他那双带着笑的桃花眼,深深烙在她的心底。
够罗曼蒂克。
姜今尧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苏岸扬那张脸,确实够红颜祸水。
“从此后,我决定,非他不嫁。”邹韵然说时,脸上洋溢幸福,总觉得自己和他能修成正果,尽管过程崎岖。
姜今尧很想戳破这些易碎的肥皂泡,让她清醒些,“你的家在法国,他在中国,有想过以后嫁到中国来的生活可能会孤独吗?”
“我的父母就我一个女儿,我应该不会定居中国,他可以和我回法国,我爸爸会教他如何经营公司,几百亿的家产都是他的。”
“若他不愿意呢?”
苏岸扬何许人也,怎会去法国做倒插门。
“他不会的,如果他不愿意,那我就留在中国。中国不是有一句老话,爱可以排除万难。”
“那他爱你吗?”
姜今尧连续好几个追问,让她不大适应,“现在不爱,但以后会的。我在巴黎的时候找大师测过,我和他是正缘。”
“法国人也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