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房
楚韵总算明白祁愿为何要弄坏马车,而祁麟在听见她说要自己走时会露出那种表情。
路上的百姓盯着楚韵眼神都很不友好。
楚韵明白,这些百姓们思想都很简单,很直接——朝廷忌惮祁麟,小皇帝对他不好,那么她这个被小皇帝送来的女人肯定也不是好人。更何况她要占的位置原本应当属于被称为红衣女罗刹的女将军楚红衣,也就是楚韵她自己。
这种荒谬的局面令楚韵有苦难言,便只好坦然接受大家唾弃的目光,唾面自干。
这条长街可以说是她和祁麟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从前她来去匆匆没时间细细观察,如今牵着阿细慢慢走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依然觉得他们做的事情很伟大。
守一方疆土,护一城百姓,以及永远陪着他,是她少年时许下的宏愿。
如今边关稳定百姓安居,只是她却不能像从前那般陪着他。
走到转角处时,楚韵听见一阵响动。她来不及细思,本能感觉不对劲,随手抓起一块碎石朝异响那边投去。
“小姐?”阿细被她突然出手吓到了,“怎么了嘛?”
楚韵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屋顶嘟囔道:“要塌……”
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人捂着头跑出来,骂骂咧咧道:“谁!谁拿石头打老子!”
糟糕,刚刚手比脑子快,本想用石块找声音的来源,结果失手砸到人了。
楚韵还未来得及承认错误就听见一个孩童厉声道:“是她!是这个坏女人扔的石头,我看见了!”
楚韵循声看见一个小乞丐,正是入城那天往她脸上丢泥巴那个。
小乞丐一喊,周围的百姓就都围上来,纷纷指责楚韵。
楚韵忙道:“抱歉,是我的错。”
她拿出荷包里的碎银递给那人:“大哥,我并非有意,这钱您拿去看大夫吧。”
“谁要你的臭钱!”那人一把打掉楚韵手里的碎银不客气道:“怎么,你们京城来的人就可以随便打人吗?老子要送你去见官!”
“你怎么这样啊,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阿细急了想要拉开男人的胳膊,却被男人一把推倒。
楚韵原本理亏一直和和气气,可见阿细被人推倒终于怒了:“你做什么?我说了不是故意的,你打她做什么?”
“老子也不是故意的!怎么着?就许你不故意打我,不许我不故意打她吗?”男人蛮横地举起拳头:“老子现在还要不故意打你!”
周遭围观的百姓唯恐天下不乱,立即哄闹起来。
楚韵不想同他争论,将阿细扶起。
原本已经骑远的祁麟不知何时折回来,看见她二人被百姓围在一处发难,皱了皱眉。
他身边的士兵立马上前喝止道:“干什么!都散开!”
那挨打的人看见士兵不仅不怕,反而一把拉住楚韵冲那士兵道:“官爷来得正好,我在家里好好的这女人从窗户丢石头打我!你赶紧把她抓起来。”
“对,抓起来!”周围的人义愤填膺地附和道。
士兵便问楚韵:“是你打的吗?”
楚韵点头:“是,不过我有原因。”
“什么原因?”士兵没想到她打人打得理直气壮,颇为奇异地看着她。
“我方才听见动静——”楚韵看向那男人住的屋子:“那屋子不牢靠怕是要塌了。”
男人一听更生气了,跳脚道:“你这恶毒的女人,怎么打人不算还要咒我屋子塌呢?我定饶不了你!”说着作势要打人。
阿细见他口沫横飞还举起拳头,立马展开双臂护到楚韵身前,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我家小姐不会错,小姐说你的屋子要塌那就是要塌!”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我看你欠抽。”
楚韵一把将阿细抱入怀中,扬起头冷声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男人气哄哄地卷袖子。
楚韵冷笑:“你打一个试试!”
“试试就……”
轰隆……
男人的巴掌还没落下,他家屋顶却在一阵风过去后,塌了。连带着他左右两边的屋顶也塌了半边。
万幸的是,这会儿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了,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一个人也没受伤。
楚韵挑眉,忍不住笑出声。
阿细得理不饶人,立马狠狠推了那男人一把,啐道:“活该!你这么不讲道理,就该你的屋顶塌!”
“阿细。”楚韵唤她一句,拉住她,随后转向来问情况的士兵:“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需要去见官,我还是这些话。”
“这个……这个就不必了。”士兵显然知道她的身份也看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见周遭百姓无恙,便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修补房屋?不想好好过冬了吗?”
周围的人立马散开,不给她们找麻烦的机会。
阿细嘟起嘴抱怨道:“就这么放人走了,太欺负人了。”
那士兵听见抱怨也不敢还嘴只问楚韵是否需要他护送。
楚韵摇摇头:“不必了,你还是赶紧带人在城中排查吧。”她说完拉住嘟嘟囔囔的阿细:“走吧,太冷了。”
没走两步楚韵便看见祁麟坐在马背上看她,感情刚才事他都看见了却并不打算替她解围。
来祁麟对她这个御赐的“夫人”是相当的不喜了。
楚韵心情很复杂也不知道他这态度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于是神色淡淡地冲他点头:“将军。”
祁麟见她被人冤枉了也没动怒,终于相信顾从说的,她确实颇有将气。
这很奇怪,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家里全是读书人,为何她却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得。
就像……
就像……
祁麟眯了眯眼,仿佛看见哈哈大笑的楚韵。她不拘小节,不在乎别人的评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来去如风,永远自由快活。
可是她们明明一点儿都不像。
一点儿都不像!
祁麟不自觉拽紧缰绳。
阿细被他骤然冷厉的眼色吓到,偷偷问楚韵:“小姐他怎么又不高兴了?太吓人了。”
楚韵拍拍她的小脑袋:“没事,反正气死的是他不是你。”
原本只是主仆二人嘀嘀咕咕的玩笑话,却让祁麟身形一僵。
他手背爆出青筋:“你说什么?”
完球,当面说坏话给人听见了。
楚韵干笑一声抓住阿细:“算了,咱们还是跑吧。”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不等祁麟再发话,手牵着手溜溜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