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你们算是个什么骑士?!【求首订】(一更)
“哪里来的乡巴佬骑士,快滚开!”
作为先锋的三个骑枪队围了上来。
银亮的全身板甲中,竖起了青黑色的骑矛,三名敕令骑士箭一般飞射向丹吉。
丹吉同样催动了马匹,烈风灌满了他的嘴巴,将他呢喃般的声音放大。
“没有正义!”
闪着微光,精铁的枪尖突然加速,擦过丹吉的脸颊,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眨动。
第一根骑枪撞在敕令骑士的脖子上,坚硬的铁甲瞬间凹陷下去。
沉重的精铁夹着肉身,直接从马背上飞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没有公平!”
第二名骑士挥舞着长剑冲上来,剑尖轻巧地滑向黑威廉的脖子。
就在即将触碰的一刻,一只铁手直接抓住了那柄长剑的剑身。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模糊而无穷愤怒的脸。
断裂的枪杆横着砸在了面门上,甚至将那面罩都砸得凹陷进去。
黄的白的红的黑的,直接从鸟喙型头盔的细缝中流淌出来。
“没有守护!”
抓起一根新骑枪,将射来的长箭拨飞。
黑威廉刨动蹄子,纵身跳跃,丹吉的骑枪如流水般滑入第三名敕令骑士的心口。
仿佛空气中有一条轨道,他的骑枪就该如此。
高高举起骑枪,骑枪的顶上还穿着一具躯体。
到最后,水车骑士酷烈的吼声比马蹄声都要沉重和响亮。
“你们算是个什么骑士?!”
第四第五个骑枪队再次围了上来。
手中的骑枪好像在飞行,当马匹跳跃,当身体扭动,丹吉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银亮的光线穿透人体,画出一道道血色长路,慌乱冲击的骑士们一个个摔落马下。
“该死的,是冠军敕令骑士,换钳形阵!”
“哪来的疯子!”
“第二敕令连,再派四个骑枪队!”
孔岱亲王摘下了头盔。
金红色的阳光披散在他炸开的黑色长发上,这个仿佛中年农夫的黑肤男人,就像一头雄武的狮子
狮子遥遥地望向那个左冲右突的落魄骑士。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罩袍和蛇纹背心,甚至没有一顶喙型盔,只戴着最便宜的桶型盔。
可在他的骑枪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能突破那小小的隘口。
“殿下,我建议咱们留几个人在这纠缠住他,剩下的人从两侧绕过去追击。”
孔岱亲王没有去看那黑衣的修士。
他静默的瞳孔注视这名不自量力的骑士:“我何曾绕过路?就因为一个骑士?”
群山在阳光前组成了一道黑色的巨墙,绿色黑色红色,丹吉看不清那是什么颜色。
可他依旧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远的歌声。
丹吉大口大口地喘着带血丝的气。
水车骑士的马蹄边,躺着十八名超凡骑士,以及三支断裂的骑枪。
如果这是一场骑士竞技大会的话,丹吉将会是毫无疑问的冠军。
可在这里,只有他的敌人,山丘,风和太阳能够见证。
丹吉将第四支断裂的骑枪指向前方,两侧的山丘沉没在阴影中,好像他们便是圣杯骑士团的一份子。
两座山丘,一个人,一匹马,两千六百八十二杆竖起的骑枪。
那涌动的黑潮,居然在这块小小的礁石前停下了脚步。
“来啊!”水车骑士再次发出了怒吼,将黑潮都震出了一片涟漪
“你们这些强盗!面对那些弱者,便能挥舞屠刀,面对强者,却只能畏惧不前了吗?”
“老骑士。”
十年的老伙伴了,不用孔岱亲王多说话,那匹龙血马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载着背上的巨人,龙血马轻巧地跳跃奔跑,向着丹吉小跑而去。
丹吉同样注意到了这名巨大的骑士,他竖起了手中的骑枪。
“老骑士,你以为那些卑贱的乡巴佬会感激吗?”
出现在了丹吉说话能听到的位置,孔岱亲王的声音冷清而坚硬:“他们又何曾懂什么是公义?”
“你们又何曾懂什么是公义?”
丹吉的头盔已经被打掉了,他的头发披散着,从脸颊垂下。
“公义是骑士与贵族的荣耀,难不成这些小民便懂了?”
“他们为何不懂?”
“因为他们生来卑贱。”
“错。”
险之又险地侧身躲开了刺来的骑枪,丹吉反向伸手,掐住了袭击者的脖子。
“错!”
他一把将那人拽下马来,昂起头,丹吉仍旧在怒吼:
“是因为你们,你们,把所有善良的人都逼死了,只有卑鄙的人能活下来!
你们,你们踩在他们无辜的背上,将他们的头颅压入泥土,还要洋洋得意地说:啊,我多高尚!
凭什么,你们轻巧地可以让这些可怜的人去死,要的却只是自己穿上一件丝袍!”
“没有我们,他们只会让一切混乱。”
“不,没有你们,他们只会活得更好!”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我们他们会活得更好?”
“我见过!”丹吉的眼前闪过了很多东西。
欢快而难听的歌声,盛在树叶上的米糊,低矮草棚间跑动的孩子,偷偷塞到他头盔里的鸡蛋,篝火中跳跃的月光。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能够兴奋地谈论明天,他们能够昂起头来。
“我见过。”丹吉将最后一根断裂的骑枪扔到地上,抽出那柄没有剑鞘的长剑。
这个十月初的时节,居然有蝉在嗡鸣,扇动半透明的翅膀。
黑威廉张大嘴巴,喘着粗气。
“我见过……”丹吉笑了起来。
他想起了教皇国的400个敕令连,想起了两个不到200人的军团,想起了身兼多职的倒霉猎魔人,想起了霍恩煞有介事地通灵。
这是四十年来,他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秋天。
“教皇国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阿方索赫德。”
竖起了长剑,丹吉遥遥指向了高大骑士的头颅,那是骑士间邀约一对一决斗的信号。
“莱亚王国国王卫队,王室亲卫长,夏尔安高登芬奇。”
孔岱亲王将骑枪递给旁边的人,自己拿起了一柄长剑,“那个假教皇值得你这样效忠?”
“我并不效忠任何人,我不像你们。”
“帝王又如何?教皇又如何?”
丹吉半闭着左眼,鲜血从他头皮上流下,染红了他的眼睛。
黑威廉嘶鸣,开始了它的最后一次冲锋。
远处的群山将夕光拉长,斜照在丹吉的剑上,熠熠生辉。
“我是正义的走狗,能让我效忠的,只有正义!”
斜阳如血,马蹄如泣。
当山丘终于遮住了斜阳的时候,骑士们站在断裂的索桥边怒骂。
在山崖的另一边,黑压压的人群仍旧在唱着歌,欢快而轻巧地向前。
那歌谣在河谷间回荡着,清脆而悠远。
在那歌谣中,有一个人拎着兔子,正疑惑的等待着丹吉。
“亲王殿下。”第五敕令连的连队长骑着马来到亲王的面前,面露难色,“我们恐怕追不上他们了,只能派步兵从另一边爬山去追击。”
孔岱亲王点了点头,他轻夹马腹,龙血马一路小跑,来到了丹吉的身边。
丹吉仰面躺在地上,他的右臂下空空荡荡,左小腿向外倒翻弯折,一道豁口从他的眼角一直开到鬓角。
黑威廉倒在他的不远处,口角流着粉红色的血沫。
龙血马将脑袋垂在它的腰腹,啃食着它的血肉。
“他们都逃了,你是我唯一的斩获。”
翻身下马,蹲下了身体,孔岱望着眼前这个令他不解的骑士。
按他看来,以这名骑士的年纪和表现出的潜力,甚至能够到封号骑士的边。
封号骑士比敕令骑士强,就强在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上。
武艺、武器、呼吸法,都可以靠时间和金钱堆上去,可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怎么练都练不出来。
“……他们都逃出去了?”
“是的,你一个人挡住了我们所有人,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逃不掉的。”
“有用,有用。”丹吉张嘴笑了起来,他用舌头将口中的鲜血从嘴角推出,“你会看到的。”
将手指放到了他的鼻尖,孔岱摇了摇头:“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望着半白的天空,丹吉眼神逐渐灰败。
他曾经最喜欢这样的天空,既白将黑,半边是黑夜,半边是白天。
在他小的时候,他总是会这样看着天空,而他的父亲,会坐在轮椅上,和他讲述骑士的故事。
那个男人,他残疾了一辈子,写了一辈子的骑士小说,可直到死,都从未骑过一次马。
他曾经说过,骑士最大的幸福就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看……”
“什么?”孔岱凑近了耳朵。
“看啊,让娜……”
丹吉露出了浸润在鲜血中的白牙,用左手艰难地点了点胸口:
“看,侠义骑士,就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笑声戛然而止后,出于对这位骑士的尊敬,孔岱帮他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