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

    白玦入主苍穹之境时已是深秋，即将进入历时百年的冬季。神、仙、妖、魔天生自有本源庇护，皆不受外界寒暑影响，但有时为了与周边自然风物搭配，有些人还是会穿上与季节相应的衣衫。

    如今深秋，大部分人都换上了秋服，但仍有不少人不甚在意，仍穿着夏季的飘逸纱衣。尤其是在这仙妖交界的苍穹之境，人们自由散漫惯了，最喜穿夏衣，还自带清风随风飘扬。

    白玦单看到那些夏衣都觉得冷，便极少外出，穿着最防寒的秋服终日窝在长渊殿中，不是调息入定修炼，便是饮茶看书雕木头。他这经北海万年极寒冰封的身体，怕是原本强劲的本源也庇护不了，何况是如今他这都不好意思探算剩下几成神力的残破本源呢。

    于是，他一边祈祷冬季不要来得太快，一边又盼着冬季快来，如此他便能穿上更暖和的冬季衣袍。

    堂堂真神，向万物自然的轮回祈祷，让某人知道了岂不是笑掉大牙？白玦看着手中才雕出个模糊形体的人像，嘴角带轻轻笑意。

    忽想起这时候人界应是深冬季节，刚好之前说要到人间走走，择日不如撞日。在那里他穿再厚的冬衣也不会显得怪异。

    说走就走，白玦把未完成的人像小心放入洁净的空抽屉里，上了锁，便挥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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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清穆的记忆，白玦很快找到人界地宫的入口。只见入口旁盘地而坐一女子，约双十年华，印堂发黑，周身煞气萦绕。定是煞气入体了。

    白玦随即驱动本源之力为她净化。

    好在煞气只有零星，女子不一会儿就睁开眼睛。

    “清穆上神！”见了白玦，女子大眼盈满欣喜但又随即黯淡下来。“你不是清穆上神……”

    “许是清穆之前已告诉你他终会消逝。”

    女子掉了泪，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么快。”

    “白烁。”白玦唤她。

    “您知道我的名字？”

    “我还知道你小时后池救你性命，清穆教你功夫。你还参加了他们二人的婚礼。之后你再没见过后池，只见到清穆。他助你打开仙脉，督你勤加修炼。你亦不负他所望，在20岁时升为半仙，有了永葆容貌之仙源。知后池在神隐山净化煞气，你便自请到这地宫口，数十年来一边修炼一边助后池尽快完成使命让她早日出山。”

    “您知道这么多，那可知后池上神现在如何了？”白烁急切问。

    “她已回清池宫，身体无恙。”

    白烁等着他说下去，可是没有了，“难道我要继续追问后池上神精神如何？”她小声嘀咕，“这人果然不是清穆上神，如此不解人情。”

    “你说什么？”

    “没什么。”白烁笑笑。

    “你想见后池？”

    白烁大眼突然亮起来，点头如捣蒜，但很快又再低落下来，“怪我这半吊子小仙，连神隐山都进不去，更别说达仙界入清池宫了。”

    “我且问你，你可愿长伴她千年万年，不离不弃，护她安危，解她忧愁？”

    “愿意！”白烁跳起来，见白玦冷眼一凛，便又缩了头，“自是愿意的……”

    白玦叹气，这女娃一惊一乍的，倒是神似，“那便好。你在此处把残余煞气化干净，便能去见她了。”

    “可我如何见她？”

    “自会有人带你去。但切记，定要把此处煞气清得干干净净，再与他走。还有，”白玦睇她一眼，大有恨铁不成钢之嫌弃，“他那个人，你今后完全可以牵着他鼻子走。”

    白烁听得一头雾水，点点头。

    白玦转身抬手往天上某个方向施法，不一会儿，一道金黄光束从天外飞来，白玦双指牵引着，把它注入了白烁眉间。

    白烁顿觉通体舒畅，有一蹦便能上九重天之感。

    白玦捂着心口，脸色微白，“那人要来了，切勿告诉他你见过我。”

    白玦刚挥袖离开，天外便飞来一紫衫男子。

    “谁不要命了，敢抢我月弥——月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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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玦穿着厚实暖和的玄黑衣袍，外披貂绒领灰白斗篷走在人界热闹大街上。遗憾今日没下雪，不然他还可以戴上一顶全是绒毛的冬帽。

    白玦随着人群走走停停，暂得悠然闲适。

    虽上古在时还没人界，不过这人界风物景色大多也源于上古时期的三界。于是白玦便四处找寻与当年旧三界繁华街头相似之景物。虽隔六万余年，可当年他与上古携手走过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都历历在目，每一种声音都犹在耳旁，每一种味道都如近鼻尖。

    街旁的酒肆、街边的小摊、胡同深处的木雕店、说书人声情并茂的故事、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随风转动的七彩风车、人们的笑脸欢声……每每遇上熟悉之景声，白玦便含笑驻足，久久凝望倾听。

    居然还有馄饨！锅里腾腾的热气吸引他停下脚步。

    白玦舀起一个热烫烫的，先在鼻尖闻一闻，再放在嘴边吹一吹，轻轻咬一口。暖暖的气流入了体，他顿觉身体暖和了许多，甚至长年冷冷紧绷的心口也觉柔柔的像融化一般。

    “好吃……”白玦抬头，却见桌上两碗馄饨。

    桌前……没有她……

    繁华的街头，冬日的人间，九重天的深秋，只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