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屋内,金连朝正手足无措地看着林双羽,左手悬在林双羽肩膀处,想安慰她又不好伸手。见到闯进来的元星采,目光闪过一瞬欣喜。
元星采也是一愣,没想到剧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而那束花正被金连朝抱在怀里,像是已经收下了。
这下她也懵了:收下礼物,应该就算答应了吧?
她也顿时无措起来,有些懵懂地看向低泣的林双羽,不知背对着自己的她,到底是因欢欣激动、喜极而泣,还是因为告白失败在难过。
失神间,元星采下意识地往后缩,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转身欲走,金连朝却喊住她。
他向她走来,眼神中是疲惫的无奈。他身后的林双羽也转过身来,元星采看清了她痛苦悲伤的表情。
元星采一愣。第一次因为别人的悲伤,而在心间泛过罪恶的喜悦。
下一秒,金连朝在她身侧沉声嘱咐:“她需要静一静,我还是先回家吧。”
元星采机械地点头,然后在发愣间见他捧花从自己身侧经过,神色之伤情不比林双羽差多少。她下意识地抓住他,手掌传来他衬衫的干燥手感。
他转身朝她一笑,这笑容中竟有些酸楚。他安静地抽出自己的胳膊,转身朝林双羽歉意地点点头,捧着那束已有些凌乱的花,转身走出花房绮丽的藤门。
这时候,元星采才真的确定,那束花真的是金连朝带来的。
楚天才也进门,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屋里的两个女孩,心想怎么三个人都是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元星采原地失神了一会,努力把那些想不通、理不清的情绪甩出脑袋。她走到林双羽身边,轻轻抱住她:“小羽姐真棒。”
林双羽在她的怀里僵了一会,过了许久才抱住元星采的腰,紧紧靠在元星采的肩上,像是终于可以在高负荷的情感中抽身,她止住了眼泪,只在元星采怀里轻轻叹息。
楚天才轻轻帮她们关上门。元星采也觉得抱住林双羽的时候,自己变得有力气了些。不知过了多久,林双羽开口了。
“我真的很喜欢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一滴泪落在元星采的肩膀。
元星采有些诧异,但还是紧紧搂着她。下一秒,林双羽凑在元星采身边小声说:“就像你一样。”
元星采没反驳,继续轻轻拍抚着她。过了一会,林双羽像是演得有些累了,想换一种情绪。她从元星采怀中抽身,低低地说:“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她转身上楼,把元星采推在了楼梯外:“餐桌还没收。”
元星采闻言一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而林双羽则无辜地看着她,表示我是一个刚失恋的人,实在没力气管其他事。
元星采宠溺地把她推上楼,推门回到花园院子里,发现楚天才已收拾妥当。
“结束了?”他问的隐晦。
“小羽姐说要上楼休息。”元星采说。
“你怎么了?”楚天才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质问口吻。
元星采这才回想起来,那束花是他拿走的。她是舍不得责怪自己的,于是怒气冲冲地朝楚天才抱怨:“都怪你!”说完自知理亏,赶紧溜走。
楚天才自然也注意到了金连朝出门时抱着的那束花,无奈地摇头,表示这些凡人的情爱纠葛真是无趣又磨人。
这边元星采好奇林双羽下一步会演什么,于是探头探脑上了二楼。她轻轻敲响卧室的门。
“进来吧。”林双羽说。
元星采甫一推门,就见她歪在床角翻看着相册。元星采走进去关上门,见林双羽敷着面膜,悠闲地抖着脚:“哭多了真废面膜。别怕,房间里的摄像头被我拆了。”
元星采乖巧地坐在她床边,一脸新奇地看来看去。
“这么看着我干嘛?”林双羽用相册往她脑袋上一敲,“比我想的聪明嘛,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呢。”
“小羽姐演技真的棒!”元星采竖起大拇指。现在在她眼前的林双羽,恣意张狂,嘴角还挂着一丝不屑,比镜头前温婉可人的形象更有个性美。
“没办法,为了火,只能装绿茶了。”她摇着头,有些不满地扫了眼元星采,“我还反思过自己,黑红这碗饭我端了这么多年,怎么你轻轻松松就能吃上。”
她外表是美丽善良型,所以公司给的定位一直是温婉美人。组合活动时期,作为门面担当,她还是很火的。可是组合走下坡路后,她的观众度就大不如前。公司不愿意给资源,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增加曝光。
所以双面人是她的基本操作,绿茶恋爱脑是她最出圈的人设,保持这一人设就是她的综艺卖点,能够让她在没有作品的情况下依旧在综艺上活跃。
元星采却不懂这么多,她只觉得眼前的小羽姐变得更真实,虽然姿态傲然,却让她觉得更亲近了。
“你喜欢julian前辈。”林双羽说了个肯定句。
元星采点点头:“以后会不喜欢的。”
闻言,林双羽咻地起身,一脸欣赏地看着元星采:“对嘛!这才是我们新时代女明星的觉悟!”
元星采笑笑,没点头,也没否认,只觉得脑子有点晕晕的。
“summer,你怎么了?”林双羽一声惊呼,伸手上来探她额头,发现她似乎在发低烧。
元星采昏昏沉沉间,被林双羽扶进了二楼的另一间卧室。躺在柔软的床上,元星采握住林双羽的手,闷闷地说:“我又发烧了吗?”
没听见林双羽的回答,只听到一阵匆忙的下楼声,过了会又听上楼的脚步声。她感到有一只更加宽大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停留的片刻让她觉得自己是被抓住的。
元星采往那只手上凑凑,嘤咛一声:“金连朝。”
那只手一顿,很快收回。而后元星采听见床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嘀咕声,过了会身边恢复宁静。
元星采陷入了沉沉的梦境,许多被遗忘的记忆总是在身体脆弱的时候,一齐涌上心头。
她梦见自己无措地攥着衣角,透过门缝看向那个干净明亮的屋子。有一只手牵起她,恶魔一般在她的耳边低语:“这家父母喜欢文静一点的女孩,你要优雅礼貌一点,知道吗?”
她试图理顺自己枯草一般的头发,不敢多说话。于是他们都嫌弃她沉闷。
记忆翻滚,她又记起一封被撕碎的情书。自己也和那封情书一样被撕成碎片,然后被丢进垃圾桶。
然后是云湖的晨风吹醒自己,昨夜还一起亡命天涯的好友,独自转身离去。
最后的最后,是沉默的金连朝。他总是转身,永远转身,每次都转身。
“金连朝。”她不适地皱起眉头,无意识地唤着。莫名的,唤出这个名字,心间就涌出满腔的感动,在一声声呼唤中,感动变成了委屈的声调。
“我在。”头顶传来一声应答,将元星采稍稍从哪些噩梦里拉出来一些。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陷入更深的梦魇。她不安地呼唤着,像是迷雾中追寻海港明灯的迷途者。
“睡吧。”热乎乎的毛巾搭上她的额头,像是一朵柔软的云朵在额头亲吻自己。元星采轻哼一声,像是叫唤的小动物。
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将丝丝缕缕安心定神的松木清香缠绕在元星采周围。
元星采的梦境结束在金连朝捧花的背影里,而后沉沉坠入睡眠。
晨光透过轻纱窗帘照进屋子里,元星采费力抬起眼皮,被眼前的人吓得一颤。
沉睡中的金连朝像是用最闪耀的光芒绘就的画作。浓眉被照耀成淡金色,脸颊也染上温暖的微红。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攻击感,像是卸下了他的世界里那些沉重的包袱,变成一只因贪恋晨光而赖床的猫咪。
元星采看向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不由得温柔地笑了一下。她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即将抽离指尖的瞬间,面前俊美的睡颜微微动身。
他睁开尚有些迷糊的眼眸,难得表现出有些呆萌的一面:“你醒了。”他揉揉眼睛,伸手探她的额头,“退烧了。”
“嗯。”元星采在被窝里乖巧地点头。
“饿吗?渴吗?”
元星采摇摇头。
“怎么突然发烧了?最近生病了吗?”他像是重新适应了身体,眼神变得清明。
“我的心,生了一场病。”元星采声音有些哑,但语气是她一贯的真挚坦诚,“不过现在好了。”
“什么意思?”
“我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绪压力,有时候会因为心里太难过而发低烧。”元星采耸耸肩,“不过醒过来就没事啦,我很棒的。”
金连朝眼神在她脸上看了又看,看起来半信半疑。
一时无言,元星采又往被窝里缩了缩:“谢谢前辈。还有对不起,我以为那束花是节目组摆放的道具。”
“没事。”金连朝温柔地应声,连看她都变得拘谨,兀自斜站着,一会看天一会看地。
良久,他沉沉地说:“你的病好了,我却感觉,自己似乎也要病了。”
昨夜他还独自吹着海风,如文艺片里每个失恋的青年一样感慨自恋爱多艰,却被楼下林双羽的喊声打断了思绪,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的楚天才。
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他们联合起来骗自己,毕竟元星采一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
可他终究还是来了,见到她浑身冷汗,皱着眉头,不安地梦呓了一整夜。她的梦境似乎很是痛苦,和她平时那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说的最多的,是自己的名字。时而是急促的焦躁,时而带着眷恋的温柔。一声一声,让他的心也时上时下,牵挂与心疼聚攒在他的眉间。
此刻他才想起,自己本要走的。他亲手拿起剪刀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丝,也明白她是想要避嫌。他的理性在昨晚冷冽的海风中回笼,他已暗下决心,再不掺手,再不留恋。
现在看来,她神色自如,也不再别扭回避,一切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他痛苦地转身,在心中祈求:无论谁都好,给我一个理由吧,让我能够继续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