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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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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忽然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梅映雪面前,满脸泪水道:“小娘子,我真是怕了你,求你宽宏大量,放我们一马吧……求你在柳指挥使面前替我们美言,请他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夫君和孩子们吧,他们都是冤枉的……”

    梅映雪眼眸微眯,有些恍惚,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个时而癫狂自私时而可怜无助的妇人,和从前诸多算计的胡伯母,当作同一人——遇到事情脑子就丢了,言行让人始料不及。

    梅映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疾不徐地说道:“你的至亲无辜?胡县丞是否参与,两位小郎君又是否在科场舞弊中受益,你比谁都清楚。他们真的清白,你就不会跪在这里恶心人,而是去击鼓鸣冤,甚至可以豁出命,去东京告御状。”

    郑氏被噎得张口结舌,“我……他们……”

    梅映雪又道:“至于胡月娘,她冤不冤我不知道。我只想问你一句,当日她拉我去寺庙祈福,存的什么心?”

    郑氏脸色微变,梅映雪就知道,江辞说的都是真的。郑氏会说出什么样抵赖的话,她都能猜到,懒得费那个时间。

    当下轻蔑一笑,“你最好和你家二郎对一对说辞再否认,不然你说一套,他拆一套,你们作戏的不累,我们看戏的都累。”

    郑氏万万没料到,是自己的小儿子出卖了手足,否认都不成,不禁恨得两眼猩红。

    这下知道什么叫打落牙齿和血吞了,眼下他们父子都在大牢里押着,生死难料。自己把梅映雪得罪狠了,她有柳溪亭年撑腰,不仅翻脸无情还要清算旧帐,自己有千般恨、万般怨,都得忍啊!

    郑氏自知大势已去,犹如抽了脊梁骨,瘫坐在地上,呜咽道:“天爷啊!我这是什么命,怎么会这样……”

    梅映雪悠然的看着她,背后有靠山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儿,曾经嚣张的人跪在面前痛哭,憋在胸口的闷气终于吐出来,由衷舒的畅快。

    听腻了郑氏的哭声,摆手示意说道:“三日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银子交给我,柳指挥使准你三选一。这件事,你知、我知、还有柳指挥使知道。事情闹到现在,官家派遣了不止一位上差来齐州,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觉得柳指挥使会在这个时候见你?”

    她说得有理有据,郑氏反驳不了,左思右想还是对她不放心,“小娘子,这可是我胡家的救命钱,你发誓,你一定会交给柳溪亭,请他保全我儿!”

    梅映雪淡淡一笑,“你的选择,真是不出所料。只是不知,你选哪位小郎?”

    郑氏泪眼滂沱,捂着嘴压抑地哭起来。

    两个儿子陷在里边,手心手背都是肉,选哪个,都是在剜她的肉。还有胡茂松,结发为夫妻,相伴至此,为了儿子放弃他的性命,他知道了一定会心寒吧?

    梅映雪一直听着外边的动静,拖得越久,越怕被江辞撞见。她许给柳溪亭的是两万两,转头跟郑氏要了四万两,他那样狠辣的人,若是知道多出两万两,岂能放过?

    “行了,省省眼泪,有你哭的时候。”梅映雪催促道,“赶紧把银子放下,走吧。迟了,该结案了,到时才真的是无力回天。”

    郑氏强忍悲痛,抬衣袖抹去眼睛,瞪着她道:“我要你发誓,一定会保我家大郎平安!”

    她提出保大郎,梅映雪猜测,一则是因为小郎出卖了手足让她寒心,二则考虑大郎已经长成,性子稳当更能撑起以后的胡家。

    只是亲娘这个选择,被胡青原知道,不知是什么脸色。

    梅映雪不能做主替柳溪亭答应什么,摇摇头,“这个我可保不了,我只是个传话递消息的。柳指挥使怎么说给我听,我就怎么转述给你听,如何能起誓做准?我唯一能许诺你的——我会把柳指挥使要的银子,如数交给他。”

    这话说得有漏洞,是柳指使要的,他知道的两万两,而不是郑氏拿来的四万两。

    郑氏不敢再说别的,怕又招出她的恨来,自己低声下气地哀求,但愿她不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吧。

    咬牙把匣子递过去,流着眼泪向她诉苦,已经把能借的、能典卖的,全都掏空,胡家再也多掏不出一文钱了。只求这些银子送出来,一定要保胡家大郎周全,若能再多保一个,留条命,胡家上下也感恩。

    郑氏絮叨着,梅映雪打开匣子验看。里边装得满满地,捏了几张出来,看到有官交子也有飞钱。

    巧得很,袁岫峰母子现下在东京,郑氏换的飞钱和官交子都可在东京兑付,省去不少麻烦。

    清点无误,她打发郑氏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听消息吧。”

    扬声叫凝雨送客,回来时再去请一下江辞。

    等她们离开,梅映雪数出自己的两万,藏在书架的典籍中。另外两万两原封不动,还用匣子装着。

    江辞早就听到动静,跟着凝雨来得快,梅映雪指着匣子给他看,“郑大娘子把银子换作官交子和飞钱,如数送来,劳驾你给指挥使送去吧。”

    江辞看了匣子一眼,唇边露出淡笑,“既已送来,就不急了。请小娘子收着,等我哥来的时候,小娘子当面递交吧。”

    梅映雪想到昨晚的事就打怵,勉强笑道:“指挥使日理万机,今晚不忙么?还有空过来?”

    江辞没看出她的抵触,以为她是害羞,含笑回道:“这个嘛……在下也说不准,按说这几日忙得日夜颠倒,能抽出空来也是倒头就睡,醒着就得干活。”他瞅着她,笑容别有深意,“不过,我哥始终都记挂小娘子你,若有空闲,宁可不睡先来看你,也不稀奇。”

    梅映雪宁可他累地睁不开眼,倒头就睡,也不会盼着他来,面上还是体谅地说:“指挥使实在是辛苦,康衙内已经除了,我这里又有你看顾,想来没什么可记挂的了。”

    “还是辛苦江辞你跑趟腿吧,请指挥使好好休息,别熬坏了身子。”她把匣子往江辞面前的桌沿推,“再说这么大笔数额,放在我一介弱女子身边,心里不踏实,睡觉都不安宁。”

    郑氏那人心毒,当面送来,万一背后遣人来偷,可就成了她没守住。

    江辞笑得欣慰,像长辈看小辈,“小娘子如此念着我哥,他要知道了,一定高兴!”

    可真是柳溪亭的好兄弟,事事都惦记帮他说话。

    梅映雪心里烦闷,大袖底下的手攥得紧紧地,还要赔着笑,“江辞你说哪里话,柳指挥使刚替我解决了大麻烦,我再是不懂人情世故,也得感恩啊!”

    他于她有恩,而更多的则是阴霾。

    江辞瞥了一眼匣子,宽慰道:“知道小娘子不能安心,我哥才叮嘱我来保护你。有我在,急难时只管唤我一声即可。”

    说来说去,她还是要守着这只烫手的匣子。

    见她再无异议,江辞笑笑,忽然揖道:“明日是小娘子芳辰,江某提前给小娘子道个喜,愿小娘子岁岁安康。”

    梅映雪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是柳溪亭告诉他的,他向她贺喜,真是有心了。

    梅映雪依礼向他道谢。

    江辞笑得乖顺,讨好道:“我哥说,小娘子上回生辰还在孝期,不能行及笄之礼,眼下已除服,该办一办了。只是间隔太近,不宜招摇,及笄礼从简,只请了两位齐全嬷嬷过府,明日为小娘子行及笄之礼1。还请小娘子早做准备,沐浴更衣,焚香等候。”

    梅映雪心神震动,“及笄之礼?”

    江辞以为她没听清,点点头,又说了一遍,“正是,行及笄礼。”

    一旁的凝雨都感到惊讶,“柳煞……不,柳指挥使为我家小娘子行及笄礼?他也来么?”那明日逃走的事情怎么办?

    “小娘子的大日子,怎么也会来凑个趣儿吧。”江辞道,“我跟着我哥这些年,还没见他为谁这样费过心思,小娘子可不要辜负他啊!”

    梅映雪唇瓣动了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自己都没有想过操办,柳溪亭竟然请人为她行及笄礼,连齐全嬷嬷都请到了。

    以前在胡家,关系好时,郑氏倒是提过两回,说等她除了服再行及笄之礼,也不算太晚。后来慢慢生疏,郑氏再也没说过。

    昨日才除服,胡茂松父子下狱,郑氏做的事缺德,但街坊们不知,她若是大办及笄礼,难免招惹口实。

    虽说及笄之礼不拘着只能十五那年办,可她已经过了十五岁正日子,并不想张扬,甚至还叮嘱过凝雨不要声张。

    梅映雪感慨,若是换在平时,有人替自己张罗及笄礼,自己必定欣喜,会感激一辈子。可是想到柳溪亭说“上元节,又是你的生辰,辞别及笄之年。”时,充满占有欲的眼神,顿时打了个寒颤。

    他那句话,明晃晃地告诉她,先除服后行笄礼,过了上元节,再无由头可以阻碍他下手,便不怕落人口实。

    及笄之礼……这就是捕猎时,先撒下的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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