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
似乎没有同意的理由。
他说：“我理解战队给出的这个选项可能会让你有些失望，但我确信即使你去其他战队，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
“而我愿意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们有比其他人更迫切留下你的原因。落英战队以绣球的诡术流剑士打法为核心很多年了，这期间我们挑选过很多优秀的队员，却没有一个人能把绣球的技术学到通透，而你只看视频就做到了。”
“在今天之前，我们邀请你是想把你逐渐培育成正选队员的，面对这样的结果我们也很遗憾，但还是希望我们能给彼此一个机会。”
他说：“电子竞技只有唯一的胜利者，这个冠军却需要成千上万人才能托举。陪练队的很多队员也都实力不俗，他们注定无法登上赛场，这是无名英雄的牺牲。但是当冠军的荣誉照耀，战队的每一个人都享有一份胜利。”
王采青十分清楚他是在骗人。
冠军光芒加身时没人在意台下的黑暗里谁在抱头哭泣。
但她似乎也没期待过冠军。
王采青没有必须获胜的冠军梦。
她冷静地问：“你说一切待遇都参考正式队员，展开说说吧？”
陪练队的存在是各大战队心照不宣的存在，却在某种程度上违背了赛事组提倡的竞技精神。因此战队本身不会对队员实行差别对待，陪练队的队员跟正式队员享受同样的生活环境、同样的训练强度、同样的经济待遇。
他们都是战队注册的正式队员，只是或作为“杀手锏”或被声称“团队配合不够默契”，始终待在训练营里，即上不去比赛大名单，也坐不了冷板凳。
“月薪7000，交五险一金之后应该到手5800左右，节日补贴和奖金另算。每周日单休，早9晚5是训练时间，晚上会有加训，这些都得配合，身体不舒服可以请假。一年有两次体检，不用担心我们过分压榨。基地有住宿双人间，食堂管早午晚饭，十二点之前有夜宵。”
“合同只能签一年，我们保留对队员状态的考察权。”他说：“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你还没成年，签合同需要家长签署知情同意书，你可以先回家跟家里商量。”
“哦对了，你有在虫洞直播？签约之后你的后台认证需要改成战队的，合约跟战队其他人一样，我们不会干涉你直播，礼物分成也不插手全都归你，但是训练内容不能乱讲，会违反保密条例。”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王采青说：“笔在哪我这就签。”
再晚点，她怕自己后悔。
绣球和战队经理又送她回了机场，让她先回家找家长把知情同意书签了再来。
来往的路费战队给报销，她一周后收拾好行李报道，之后就要常驻在河口市。
她倒是一声不响搞了个大的，姜家母女的反应也大不同。
姜小离是最不在乎的，只留下一句：“随便你怎么折腾。”就回房间关门了。
姜小留对她要去做的事一知半解，但是善用互联网让她的视野开阔，多询问了王采青几句就大概弄清楚了。
并且强烈的反对。
理由是职业选手吃青春饭，王采青可以靠这个赚一年、两年钱，之后却不能可持续发展。更别提人家丑话说在了前面，根本没有她上场的机会，出名这条路也被堵死了，只能去残酷的竞技场做养料。
何况对方给的也不多，这份工作既不稳定也不暴利，出于长远发展角度来看不如好好读书。
姜翠确认过那个游戏就是王采青经常玩的，跟姜小留只说了五个字：“她难得喜欢。”
姜小留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垂着思考了一会儿，竟然同意了。
顺利拿下目前家里最说得算的大姐，王采青的河口市之行就板上钉钉了。
只是河口市离得实在太远了点，姜小留要求必须自己亲自护送王采青去一趟看过，免得她受骗。
王采青哭笑不得：“姐姐，他们要是想骗18岁小姑娘，你也逃不掉。”
毕竟过完年姜小留也还没满23周岁呢！
“俩人总比一个强！”
王采青不打算带很多东西去千里迢迢的河口市，只用登机箱装了两三件换洗衣物，剩下的空间留给家人安排：她们已经在做各色卤味，购入本地特产，希望王采青在外能吃到点家乡味道。如果分给同事们能让她们多加关照一下就更好了。
这段时间王采青也没闲着。
她先拿着礼物去了王师傅家。
她心里暗暗庆幸过没跟家里人说王师傅想要收她为徒的事，否则她们绝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她离开。
却也在感到可惜，她知道王师傅的收徒之心是真的，自己却不得不辜负了。
但换个角度想，她那时候像是迷路的人急需灯塔，只是见到了光就想扑过去，又怎么知道这条路究竟适不适合自己呢？
前王采青学医的执念或许与父亲的离开有关，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学医只是为了找一糊口方法。
还是不去祸害老王师傅的门墙了。
王采青登门后将心中想法认真告知，王老师傅虽然遗憾，却也没再挽留，只让她“前路漫漫，仍需谨慎”。
又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错。”
之后王采青又买了点水果去了东山镇人民医院。
她去的不巧李医生又在做手术，王采青没有多待，跟李医生办公室的一个学生说了两句，要了纸笔跟李医生留了张纸条。
隔了两天她跟郑霞吃了顿午饭。
她没有具体说自己要去落英战队当陪练，郑霞对这方面不了解，何况也没机会看见她出现在台前，就只说被战队看中当辅助工作人员。
郑霞的择业观相当开放，听到她有了这种好机会除了祝福就是问：“那你以后还直播吗？”
王采青说直播之后她说：“那就行，经常开播，姐们想你了就去直播间给你送花。”
说的跟她死了一样。
4月14日，星期日。
飞机下午两点钟起飞，王采青和姜小留在家吃了午饭后去机场。
白色钢铁大鸟振翅划过蔚蓝天空，城市在窗外变成纵横交错的格子，逐渐缩小成一块马赛克，最后消失在视线尽头。
踏上摆渡车之前王采青回头望去，河口市今晚有半天彩霞，染的人脸上暖意融融。
穿着战队制服的绣球跟另一个工作人员在摆渡车站点接上了她们。
这身制服还是挺扎眼的：多彩的花卉印在黑色棉t上，外套是黑白锁边配色，也印着形态各异的花卉图样。
更别提后背上还大咧咧印着战队的标识：lyg
不少年轻人看过来，像是认出了绣球的身份。
她们上了一辆同样色彩纷繁的商务车，关好的车门阻隔了外界的视线，王采青才纳闷：“怎么又是你来接，主力队员现在还要兼职商务接待吗？”
绣球看了眼姜小留：“你是我引荐来的，自然要负责到底。”
特地穿着制服，还开了战队车来，一方面是想让王采青的家人放心，另一方面也是他心怀愧疚——好好的叫人来打职业，结果一眨眼成陪练了，又有多少人能心甘情愿呢？
可她还是来了。
一定很热爱这个游戏，热爱竞技吧？
车子驶入园区。
上次王采青过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里，现在马上就要入职了，也得好好看看周边环境。
外围倒是没什么好看的，只有单调的马路和两侧高大的乔木作为隔断。
车子开了不到两百米就转了弯走外侧路，只能透过树木的间隙看到不断从窗外掠过的建筑物：粉的、绿的、蓝的、橙的。
姜小留偷偷问王采青：“她们这，原来是养花的？”
怎么说呢，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落英战队的老板原来就是做花卉养殖的，后来她儿子打电竞，给自己起名叫石生花。
石生花当时加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没打上一年战队就散伙了，老板就把战队买了下来，改名叫落英。
当时很多人都说落英战队已经成为了“少爷的玩物”，没想到他们转到了破晓赛道，居然打出了一番成就。
落英战队队员选择花卉名字作为代号也算是传统了，一进门他们就丢了一本花卉大全给王采青，让她回去看看选个没人选过的名字。
王采青捧着书跟姜小留先到了房间。
基地内的房间安排遵循男女分开、同职位优先原则，王采青的室友是战队新招的新媒体运营专员，今年春招入职的，只比她早来了三周。
女孩叫槐蕊，住在进门左手边的单人床上，右边的单人床靠近厕所，位置相对不好一点。
她这会儿在休息，穿着居家服坐在桌前打游戏，看见两人来了也没太招呼，只沉默的做自己的事。
行政把门卡给王采青后就离开了，让她和姜小留说会话。
基地不可以外人留宿，姜小留今晚自费去外面的酒店住。
屋里还有别人，姜小留也没多说：“你休息会自己把东西整理了吧，我先去找个地方住，别的晚点再说。”
她跟行政离开了，王采青自己整理行李。
没怎么说话的槐蕊这时候才说：“每天晚上8点到9点我要用卫生间洗澡，其他时间你随意。洗完澡自己擦好地收拾头发。晚上12点之后不要发出噪音。卧室里自己用自己的垃圾桶，卫生间垃圾桶两天换一次，轮流丢垃圾。如果你有意见，可以找行政换房间。”
也没什么过分的要求，王采青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