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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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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采青已经熟能生巧了。

    她说:“谢谢王师傅,这有点太突然了,我想仔细想想再给您答复。而且也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王师傅点头:“是该这样。拜师学艺是大事,我们这个行当更是尤其重视,最怕一个师徒不得宜,我也是看了你几个月才敢张口的。你回去仔细想想罢,也不急着给我答复,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

    “只一点。”他说:“我是靠家传的手艺吃饭,从小时候五岁上就开始辨药材识医理,我儿也是这样,踏踏实实学上几十年,才敢说出师。也就是年轻时候不幸,我的眼睛盲了,才做上这按摩理疗的行当。你入了我们门墙,包不得大富大贵,但若是肯杀下心来学十年,也包你有一门吃饭的本事。”

    他眼睛看不见,态度却严谨,王采青也屏住呼吸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然后才反应过来:“我记下了。”

    王师傅这才满意:“你要是有这个心思,回头找个好日子,带三样礼上我家门正正经经拜师,要是没兴趣,咱们就一切照旧,不用有负担。”

    在本来内心里纠结迷茫的时候,似乎有一条清晰的康庄大道拨开迷雾浮现出来,王采青的心头也不知为什么松快了不少。

    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有人愿意伸出手牵着她走上一段路,并告诉她之后该往哪里走。

    王采青其实已经有了决定,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感激地对王师傅又说了一遍:“谢谢您,王师傅。”

    王采青下班后没有立刻回家,她在市区下车到公园里静静坐了一个小时,把混乱的心绪都理清楚了,又去商场买齐了三样礼才回家。

    一开门,家里三个人都正忙着,干的热火朝天。

    “怎么这个点才回来。”姜小留放下手里拿着的两叠金箔纸:“就差你了。”

    她把一捆黄表纸给她,又递了个锤子和凿子:“回你屋里慢慢砸吧,砸一下一个坑,把第一张砸满,剩下的你垫在下面,有个印子就行。”

    “这是什么?”

    “纸钱。”姜小留说:“这捆是给你奶奶烧的,有什么想跟她说的话,一边砸一边在心里想,把纸烧过去她就能听见。”

    看来是一种寄托思念之情的风俗。

    王采青跟这个奶奶没有接触过,对着空荡荡的黄纸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即为人晚辈总该尽尽孝心,就一边砸一边说说家里的情况,不知不觉中就把一捆纸砸好了。

    姜小留过了一会儿推门进来,又塞给她另外一捆,看着王采青已经砸完的黄表纸,大声道:“哎呀,你干活怎么这么不麻利,这么半天一半都没弄完,我教你,快点整。”

    又凑在耳畔低声说:“这捆是给你爸的,你悄悄砸,别让妈知道。”

    姜翠和王采青的生父感情不好?

    姜小留又为什么愿意帮她?

    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姜小留匆匆出去了,留下王采青对着黄表纸再度陷入沉默。

    这个生父,她也不认识啊,真不熟。

    于是她把家里的情况又在心里说了一遍。

    第二天一大早,姜家四口人出门扫墓。

    身为农业大省的省会,长青市近些年辖区扩张到了四环,四环内高楼林立,四环外则有不少耕地,是耕地红线规定的不可开发区域。

    过了连绵的耕地再往外,才是位于远郊的墓葬群。

    近几十年国家都提倡火葬,但想要入土为安也是人之常情,偏偏又赶上人口爆炸期,一小块只能用来存放骨灰坛的墓地售价都要十几万,落在实地只有平板大小的一块碑。

    这还是卖了老太太的房子才买来的。

    墓碑上用玻璃贴封着二寸黑白遗照,刻着一行小字:【先考王方氏大人之墓】,落款则是【媳姜翠立】。

    碑前明显已经被洒扫过,白色的大理石泛着明显的水泽,旁边还贡了两只油桃,一把油菜花。

    一般人上贡怎么会贡这种东西,看来都是老人家生前的喜好。

    姜翠看见了却当没看到,从包里拿出一条竹制的痒痒挠,一板奶片糖,一个铁盆。

    她们在铁盆里把黄表纸都烧了,看着火焰静静将纸都燎成黑灰,姜翠才说:“走了,下回再来看你老人家。”

    又让她们仨拿着铁盆,去墓园的水龙头把盆洗干净。

    姜小留戳王采青:“愣着干什么,捧盆啊。”

    刚烧完纸,那盆还烫手呢!

    王采青只能拿袖子挡着,热度不断透过袖子渗过来,有点疼,更全身暖洋洋的。

    四人一块下山,姜翠找了条长凳自己坐下了,让她们快去快回,好回家吃午饭。

    剩下三个女儿去洗盆。

    洗什么盆还得三个人去?王采青实在想不通,却被姜小留姜小离簇拥着走到了点着很多长明灯的一间屋里。

    四面墙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格子,正中间有蒲团和矮桌,屋里很高很旷,不知道藏在哪儿的音箱正在播放轻柔舒缓的纯音乐。

    姜小留把王采青一推:“盆放下,给你的黄表纸呢,拿出来。”

    姜小离拿着钥匙开了一个格子,把一套灰绿色的衣服拿出来。

    那是一整套,衣服裤子整齐叠放在一起,灰色的劳保胶鞋和一副白麻手套放在最上面,还有一个军衔徽章。

    把衣服放到矮桌上,姜小留姜小离在旁边拿了蒲团跪下,才跟王采青说:“给爸磕个头。”

    王采青心里大惊,竟然拜的是衣冠,难道连尸体都没找到吗?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又把黄表纸在盆里烧了。

    姜小留姜小离先站起来,让她自己待会,跟爸说说话。

    王采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遵循习惯留了下来,发呆了十来分钟,两人才回来叫她。

    又让王采青自己去把盆刷了。

    姜小留说:“不是两个姐姐欺负你,论血缘你才是爸唯一的血脉,这盆只有你一个能捧。”

    王采青哪里还记得这些。

    但现在无疑是一个好的机会,王采青问她们:“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失忆了。能给我讲讲吗姐?”

    姜小留却不吭声了。

    只有姜小离“哼”了一下:“忘了倒也干净,再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吧。我看你忘了那些事儿反而心在这个家里,比之前那混蛋样更像个人。”

    王采青不想破坏现在的家庭氛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这个家庭没有抛弃她,哪怕是到了现在,家人也愿意牺牲自己来供养她——虽然她不会理所应当的接受,心意和情感却是不能作假的。

    家人是前王采青留给她最宝贵的财富,王采青天然地偏心,比起已经去世的父亲,她更爱姜翠、姜小留和姜小离。

    回家后刚好吃午饭,姜小留的生意已经做的有声有色了,但清明节不营业她也懒得下厨,一家人在楼下的包子点心铺买了点包子面条吃完就算了。

    王采青下午照常直播了一会儿,却碰上绣球也放假。

    他私聊王采青:【上次跟你说的考虑的怎么样了?过来也就是一趟的事儿,试一试呗,成不成的另说,总归是个机会。】

    说的也是,大好的机会白白错过她确实不甘心,在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王采青想去看一看。

    王采青查了自己的倒班表:【节后呗,8号那天我可以过去。】

    落英战队的主基地在河口市,离长青市有两千公里,飞机也要三个半小时,她定了半夜的航班飞过去,早上七点多落地。又定了晚上十点的返程航班,留足了一天的时间,怎么也够处理了。

    幸好长青市飞河口市不算热门航线,哪怕因为节庆机票涨价了,经济舱也就500一张票。

    去一趟光机票1000多,倒是一次奢侈的旅程。

    但是王采青这笔钱花的痛快。

    从昏迷后醒过来也过去了将近九个月,《破晓·奇迹森林》是从一睁开眼就跟她产生联系的第一件事物,是王采青来到这个世界的见证。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宝贵的机会,这也像是这个世界对她的一种认可。

    就去看一看吧,看看自己的天分有没有未来。

    王采青一声不吭地订好了机票,按捺着心情睡觉,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个梳着西瓜太郎头的小妹妹,蹲在门槛上啃梨。眼前的地上是裂了缝的水泥,两只蚂蚁正围着滴在地上的甜水团团转。

    下一秒,一双大手摘了白手套把她举起来,视角天旋地转,掠过门外的荒芜小院、屋顶突起的木掾和掉漆的绿色门框。

    高大的男人说:“我回来了!青青这丫头,知道在门口等老爸了,我就说这孩子聪明,以后准有出息!”

    结实的臂膀把她扛着,让她不得不像个翻盖王八一样挥舞四肢试图挣扎,昏暗的室内,年轻的姜翠穿了件粉色的菱格衬衫走出来,笑着说:“哪是在等你,跟对门老李家的东东炫耀她的梨呢!”

    男人把她举到眼前:“吃梨呢,好吃不?”

    她大声:“老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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