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借衣2

    元龙和大家分开后，在城里买了些馒头包子，收拾好东西，一个人向东而去。

    他一下少了这么多人，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过了一天才慢慢地接受了现实。这时，他才想起师父所说的“得人心者”是什么含义。“庸者贪钱财，智者贪人心”这句话一点不假。就拿太平村来说：不过杀了二十三个贼，惩办了五个抢牛贼，就赢得了全村五百多人的尊敬和爱戴，得到了全村人民的心。远的暂不说，就拿他现在这六个兄弟来说，由于自己真心对他们好，他们也就从心底里拥护他，尊敬他，听他的话，甘心为他效力。他点点头自己对自己说道：“我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

    元龙见这一带到处是关庙，这里曾是关二爷生活和作战的地方，传说很多，关庙多就不足为奇了。元龙见路边就有一个庙，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关公坐着看春秋的塑像，面前的神案桌上就有一盘苹果作供果，旁边还有一只小木鱼，元龙向关公作了个揖说道：“二爷，你专心看书好了，看书吃零食影响肠胃消化，这苹果还是让我帮你吃了吧！”

    说完，就把苹果装入包里，把木鱼和捧也装入包中，并彻底恢复了行脚僧的打扮，重新当起和尚来。见屋角有一根硬杂木棍，就拿在手里，挂上挂包和信物，出庙大步向东奔去。

    这样走了几天来到鸡公山，再向北，就是固始县，折向东，又走了几天，终于来到罗山县，沿途元龙采取有人家就去化缘，特别是大户人家，有时运气好，还能化上些功德钱，这些大户人家，亏心事干多了，怕死后下地狱，有报应，所以一见和尚和道士前去化缘，都会慷慨解囊，多少给些功德钱。特别是这些人见自己的名字写在功德簿上，就以为自己有了功德，菩萨就会给他消灾免难。如果和尚再说些劝善话，十拿九稳他们都会出些钱财或食物。元龙和尚经常就是利用财主的这种心态，去化些钱财度日，求一温饱。跑大户也有风险，就是大户人家经常养了很多恶狗，这些畜生是只重衣冠不重人，专咬衣裳破烂的穷人，当然一有棍子在手，二凭自己有功夫在身，还怕几只狗不成？对于狗，他还有一套绝招对付牠们。哪怕是再凶的狗扑上前来，元龙和尚只要瞪着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牠们，牠们一个个就会灰溜溜的，像斗败的公鸡一样离去。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一点，元龙屡试不爽。

    元龙和尚个头大，食量也大，一般一天要化五六钵饭，才能果腹。他也能捱饿，有时一两天水米未进，也能行走如飞。

    晚上，他作为化缘和尚，随便哪个寺庙、神桌上一躺，就进入梦乡，就算是寒冬腊月，朔风呼呼，也照睡不误。有时候找到一个寺院，吃住就没有什么问题。尽管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事也是常有的，其中的辛酸也是可以想象的。

    跑了这么多天，终于来到罗山县灵山寺，到了灵山寺，一打听，不巧，周颠和尚和张中道人外出去了，去哪里？不知道，有的说湖南南岳，有的说浙东。什么时候返回来，不知道。元龙犯难了，走留都不是，最后决定，留下书信，迅速返回皇觉寺，这样最好。于是，元龙找到了灵山寺住持兴佛大师，留下书信，当天就踏上了归路。

    现在已是初冬季节，但天气还是艳阳高照，毫无冬意。一天，元龙来到豫皖边界上，他爬上一座山，听说过了这座山就是安徽地界。他来到一个山垭，山垭长满了松柏树，十分茂盛。他四周看了一下说道：“这里倒是强盗出没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树林背后一声锣响，从林里跳出两个一高一矮的汉子，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刀，脸上涂了些黑烟，大声喝道：“此——此路是我栽，此树是——是我开，要——要想从此过，留下——……”

    “留下买路财！”元龙和尚大声地说道，“笨蛋，你先在家练流利一点再上山嘛，就这么几句话，几次出错，结结巴巴的，好得罪顾客呵！”

    “对，就是留下买路财。会——会说的不如会——会听的，就是那个意思。”矮子强盗说道。

    元龙和尚笑着说道：“两位大哥，我看你们是白忙了，你们没有看清楚，来的是一个比你们还穷，吃百家饭的和尚。你们俩每人还有一把大刀，我呢？只有这个——一文不值的木鱼。”

    元龙和尚便从包里掏出一支木鱼和捧“梆、梆、梆”地敲起来。

    两个强盗一看果真是个和尚，两个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一下，放下大刀，垂头丧气地说道：“真倒霉，等了大半天，来了一个光头和尚，白飒飒，哎，运气不好哇！”

    高个子强盗用刀拍着元龙和尚背上的信物木箱问道：“小和尚，你这里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矮个子强盗用手抬了一下信物，说道：“是银子吧，这么沉重。”

    元龙和尚说道：“是一个立观音石像，背回寺去供奉的。真要有这么多银子，我早就不当和尚了。哎，你们两个别乱摸，这可是观音菩萨，你们的手不干净，得罪了菩萨，可是要倒大霉的。”

    两个贼，听说是观音菩萨，赶快缩回手，双手作揖，口中祈祷道：“对不起，观音菩萨，弟子不知，请菩萨千万莫见怪。那你就快走吧，和尚。别耽误我们的正事。”

    元龙和尚眼珠一转，并不急于离开，决定敲榨他们一下，于是说道：“施主，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处没人烟，我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二位施主，也算有缘。”

    元龙就从口袋里掏出木鱼，敲起来，口中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结个善缘吧！捐一点功德钱给佛祖，或施舍一碗饭给我和尚吧！”

    高个子强盗骂道：“没见过你这个和尚，嘿，脸皮这么厚，居然敢向强盗化缘，你胆子不小呵，我看你是寿星爷吊颈——嫌命长，你信不信我一刀劈死你？”

    说完就把刀放在元龙的肩膀上。元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慢慢地说：“阿弥陀佛，施主，我肩背观音菩萨石像，你劈了我观音菩萨会生气的。再说我们无冤无仇，都是穷苦人，我向你们化缘，多少凭你给，没有钱给个馒头，没有馒头给一碗水也成，何必动这玩意儿？”

    高个子收刀入鞘，然后说道：“馒头没有，树后罐子里面有水，喝了就快走，别在这儿磨蹭，别耽误我们时间，快走！”

    元龙和尚真的渴了，他在水罐里倒了两碗水喝，喝足了他用衣服揩了一下嘴，站起来说道：“二位施主，常言说得好，好事莫逢僧道，今天你遇见了我和尚，二位别多心，可能三天也难开张，不如你们每人出十文到二十文钱的功德钱，我给你们写个功德，我再给你们念两遍消灾免难经，保你们今天准开张，说不定还是一只大肥猪哩。那时，你们就财源广进了。”

    矮个子半信半疑地望着元龙说道：“没有骗我们吧？”

    元龙和尚煞有介事地说：“我们出家人戒条里第三条不打诳言。我骗猪骗狗也不会来骗你们土匪嘛。骗了你们下次相遇，不就死在你们手里了？我何苦为了三四十文钱来丢了性命？”

    矮个子土匪真的动了心，掏出十文钱给元龙，元龙和尚马上拿出功德箱，矮个子报上姓名：“吴毛哥。”

    元龙真在功德簿上写下：“吴毛哥，功德十文。”

    元龙把功德簿放在头上转了几圈，半闭上眼，嘴里低声地念了一阵，念些啥？只有天知道。最后说道：“好啦。”就结束了。

    高个子突然警惕起来，一把拉过矮个子骂道：“你这个蠢猪，你把名字都告诉他，他要是个官府派来的暗探怎么办？不是照着名字来抓人，我们不就完蛋了。”

    元龙和尚把功德簿给高个子看了一下说道：“施主，你看清楚，我是安徽濠州皇觉寺的和尚，几千里路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当暗探？我吃多了不消化！再说，你看功德簿上出功德的人有几千名之多，这能是假的？你们看清楚，我可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的和尚。”

    矮个子把高个子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没关系，我告诉他的是我幺儿的名字，我幺儿才叫吴毛哥，又没有说家住什么地方，我幺儿现在才半岁，谁也不知道。”

    高个子想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我也写上二十文钱的功德吧。”

    说完转身对元龙和尚说道：“好，写上郑贤儿的名字，功德二十文。”

    元龙就在功德簿上郑贤儿，功德二十文。也和吴毛哥一样，把功德簿放在郑贤儿的头上，同样唱了一阵了事。元龙收拾好东西说道：“你们放心好了，保险今天就见分晓，祝你们生意兴隆，贫僧告辞！”

    元龙和尚一边走，一边觉得好笑，他哪里会念什么经嘛？消什么灾嘛？他只不过念了两遍小时候唱的儿歌，只是唱得快些而已：‘你这个混蛋糊涂蛋，叫你拉磨你不干，拉屎拉尿过场多，蒙着眼睛一边站，一天磨不了三升面，明天集上把你骟。……’

    元龙走了二十步远，在灌木丛里小解，只听见两个强盗在身后骂道：“这个和尚比强盗还强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土匪，在强盗口袋里都刮走了三十文钱。”

    矮个子也抱怨起来：“连水也喝了我们半罐才走！”

    元龙听到了他们的抱怨声，差点笑出声来。他边走边低声说道：“怕你奸似鬼，喝了老爷的洗脚水！对骗子实行欺骗是倍加痛快的事！”

    元龙下了山，赶紧向前赶路，因为，在山垭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他看天色不早，就使劲往前赶，又走了约二十里，就决定找个地方住下来，这时他看见路边的山坡上仿佛有座庙宇，就决定向庙里走去。他一推门，庙门开了，神橱里什么菩萨看不清楚，只见里边有一个神案，神案上有个不大的香炉，香炉前还有一盘供果，他就把香炉移到地上，就一下跳到神案上坐下，他首先把手在衣襟上擦了一阵，然后拿起供果在袖子上擦了擦，就在嘴上垮喳垮喳地大嚼起来，连皮带芯地吃下去，原来是一般梨子，不一会这盘梨子就吃光了，他意犹未尽又伸手到包里摸了一阵，番了一通，摸出一个冷馒头，这顿晚饭就算凑合了。然后他跳下地去关了门，棍子顶着门，又返回案桌边，将案桌边的围布番上桌面，将桌面草草擦了几下，又将围布放下，将包作枕头，然后将信物移到胸前，双手抱着信物，仰卧在神案上，学着戏里腔调说道：“孤王现在安寝也！”便倒下呼呼睡了。

    第二天早上，一阵寒意袭来，把元龙从梦中吹醒，他睁开双眼，伸了一下懒腰，口中吟道：

    天为帐幕地为毡，月亮星辰伴我眠。

    夜里不敢伸长脚，恐把山河一脚穿。

    他觉得有几分寒意，就把包里在荆州作的和尚衣穿在身上，跳下神案，把信物木盒取下来放在案上，活动一下筋骨，就练起洪拳来，练了几路，身上还是不暖和。他打开门一看，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大地披上一层白皑皑的银装，原来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真怪，昨天还是红日高照，今天就大雪乱飘。这下可难住了元龙和尚，走留两难。身上穿着一单一夹，怎么能出门？

    这时他突然看见神龛里端立着一个真人大小的龙王爷，身上穿着一件新新的大红绸衣服，他见了大喜，忙跳上神台，走近神像捞起衣服看了一下说道：“嗯，不错，是真正的红罗绸衣，上等货！”

    元龙跳下神台，来在案桌前，把香炉放回原处，作了一个揖道：“龙王爷，阿弥陀佛，昨夜来晚了，没看清楚，我朱元璋，朱和尚昨夜打搅你了，你莫见怪。你也看见了，外面下着大雪，冷得很，没法行走，我朱元璋准备借一下你身上的衣服穿，御御寒，我还是先征求你的意见，免得你说我霸道，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