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莫愁遗恨5
徐达和谢华闻报都吃了一惊，谢华看着徐达说道：“怪事，十多年了，没有见到过圣旨，今天怎么啦！太阳从西边岀来了？该不是什么坏消息。”
“由他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我就去派人摆好香案，准备迎接天使！”徐达无可奈何地说。
“慢！”谢华果断地说，“我们分头准备，老爷带几个人出大门外去迎接圣旨，最好不让天使进楼里来，万不得己，在大门内也可以，总之不能让天使看见我们的扁。我们几个人，找两床蓝床单把扁包住，用铁钉把床单钉在扁上，要钉结实，不要让任何人看见扁上的字。以后有空再找木匠来改扁。我们今天，先把天使送走再说！”
徐达二话没说，带上几个人下楼去了。过了一会，徐达回到二楼上，谢华问道：“老爷，圣旨有何吩咐？”
徐达揩了一下头上的汗说道：“虚惊一场。原来是元朝余孽脱古思继承新主，领兵十万，准备进攻北平，皇上令我为征北大将军，汤和为副将军，领兵二十万，兵分两路，日夜兼程北上，我明天就领兵出发，家里的一切事情就靠你了。扁处理好了吗？”
“你放心，我找了两张蓝色床单把扁包起来了，用铁钉钉好了，在一楼也看不清楚，好像没有扁一样，等你打完仗回来你再更改吧。”谢华说道，“这么热的天，兴什么兵呵，不是说冬夏不兴兵嘛。”
徐达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夏天出兵，你放心吧！没有事的。虽是初夏，我们向北行军，越向北走天越凉，到了大漠，晚上还要盖被子呢！”
徐达换好衣服，就带着一队亲兵走了。这次确实是北疆有事，脱古思已集众五万，从开平岀发直逼居庸关，准备兵犯大都，作复辟之梦。脱古斯误听人传，徐达已病死在南京，他才敢这么嚣张南下。他领兵到居庸关下，才知徐达亲自领兵二十万，兵分两路，岀关讨逆，脱古思看见到处插着徐达旗号，兵勇不减当年，脱古思知道取胜无望，便领兵回开平固守。不料徐达汤和领大军随至，一鼓夹攻摧垮了元军，杀敌人三万余人，俘敌、缴获无数，脱古思远逃到摸鱼儿海以北，徐汤遂班师回朝，时已至金秋九月上旬。
这一年南京天气异常，时已至重阳，还是日日艳阳高照，酷热难当。徐达回到莫愁湖畔刚休息了两天，因暑天行军打仗，旅途劳顿，受了暑热，疲劳尚未恢复，徐达就发现背上生了一疮，正在背脊梁上。疮四周发红，十分疼痛，徐达只能日夜伏在三楼的凉床上。命大儿子徐辉祖到太医院去请太医来莫愁湖为自己看病。
太医看完病后对徐达说道：“徐将军，你这疮乃暑热所致，想将军在阳光下为国家出力，长达五个月之久，岂有不受暑热的？所以才长这种毒疮，这种毒疮俗名叫‘背痈’， 毒性很强。不过这疮也不难治，我现在先给你的疮清洗一下，消消毒，上点药，再给你开三副清热解毒的药，把体内的热毒清除一下。你必须作到三件事，方保无虞。”
徐达问道：“太医，请问哪三件事？”
太医认真地说：“第一，要心平气和地养病，不可生气动怒；第二，不能用手去抓痒，不要下床行走。第三，切忌吃荤腥，尤其忌食鹅肉。切记切记。只要把这三件事作好，十天后即可痊愈。”
谢华听了，忙起身说道：“谢谢太医，我们一定按太医吩咐办。”
徐达忙命二儿子徐增寿取来五十两白银给太医，说道：“谢谢太医，你天热暑道辛苦了，这点银子去买些饮料和酒喝。”
徐达命二儿子徐增寿用马车送太医回太医院，太医留下一些药就告辞而去。谢华叫来管家吩咐道：“所有炊餐用具一律消毒，全家从即日起，一律素食二十天，所有鸡鸭鹅鱼肉等荤腥之物一律不准入府，有私自食用的，家法侍候！”
徐达的一切生活由谢华亲自操作，两个儿子日夜轮流照看徐达，这样过了九天，背痈果然慢慢好转，疮也不疼了，外创也基本恢复，一家人十分高兴。
就在第九天下午，徐达和夫人，两个儿子和儿媳，小女徐素及四个孙子在二楼上玩耍、闲谈。小女徐素正缠着徐达问大姐和姐夫在大都的生活情况，徐素天真地问：“爹，我姐他们住在哪里呢？”徐达摸着他小女儿的头说道：“傻女子，你姐夫朱棣是燕王，你姐是燕王妃，当然他们就住在燕王府啰！”
徐素说道：“爹，秋天天凉了，我们一家去大都去看我姐去！”谢华忙一把抱过徐素说道：“乖女儿，别把你爹的疮弄破了，天凉以后，我们全家就到大都去，住在燕王府，住他个一年两年！”
正在这时，卫士来报：“徐老爷，圣旨到！”谢华忙站起来，吩咐两个儿媳带上徐素和四个孙子，一起撤回后堂去，又令两个儿子去迎接天使来二楼，她抬起头看了一下扁，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有什么破绽，她才放心地去给徐达穿衣，扶他慢慢坐起来，又叫丫环在二楼上摆好香案，两个儿子把天使带到二楼上，天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太监四周看了一下，就大声说道：“魏国公徐达将军接旨！”
两个儿子走到徐达的病榻前，把徐达慢慢地扶下榻，徐达在众人的搀扶下跪在楼板上，谢华和两个儿子也跪下来，口中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公大将军徐达，于三伏天，不辞辛苦，率兵出塞灭寇，斩敌三万余，获物无数，劳苦功高，近闻将军不幸染疾，朕甚挂念，望将军安心养病，早日康复。为表彰其功，朕特赐营养品一碗，以示关怀。钦此。”
徐达和全家人听了，只道皇上是好心，就叩头说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把圣旨交给徐达，徐达接过圣旨后转交给徐辉祖，徐辉祖将圣旨放在香案上。太监打开食盒，端出一只小碗来，太监把碗递给谢华说道：“夫人，快服侍徐将军吃下去吧！”
徐辉祖兄弟两人把徐达从地上扶起来，坐在椅子上，谢华端起小碗，用小勺在碗里搅了一下，见有一个鹅翅膀，就惊奇地问道：“公公，这是什么东西？”
太监回答道：“夫人，这是皇上令御膳房作的人参、鹿茸炖鹅肉，这是大补品，这是皇上赏赐的，赏给徐将军补身子用的。”
夫人忙对太监说道：“公公，徐达在北方杀敌五个月，身子中了暑热，长了‘背痈’不能吃鹅，请公公转禀皇上。”
太监冷笑一声说道：“夫人，这是皇上赏赐的东西。我们这些作下人的人，想吃还吃不上。皇上只赐给徐将军一碗，足见皇上对徐将军恩重如山，还是快服侍徐将军吃下去吧，吃了小人好回去交差。”徐夫人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公公，我们叩谢皇恩，这鹅肉我们留下了，再过两天，徐达疮好些，我一定服侍他吃下，再进皇宫叩谢皇恩。”
这个太监尖酸刻薄地说：“夫人，这是皇上御赐之物，过两天就馊了，变质怎么能吃？只有倒掉，这岂不拂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这时，徐辉柤走上前来，接过碗一看，碗中果然有一个鹅翅，就说道：“公公，这真是皇上所赐？”
太监冷笑一声说道：“徐大少爷，看你说的，你父亲是魏国公，是我朝第一功臣，这东西不是皇上所赐，难道谁敢假冒皇上来下圣旨？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大少爷，不要胡思乱想，耽误时间，你还是快服侍你父亲吃下去吧！小人好回宫复命。”
徐辉祖问道：“请问公公姓甚名谁？在宫中所管何事？”
太监说道：“小人名叫郑寿，是宫中的执事太监。”徐辉祖在鼻子里冷笑两声说道：“我以为是什么大官来了，这样飞扬跋扈的，才是皇上身边一个牛马走，一条阉狗而已，你居然敢在魏国公面前吆三喝四的，我看你是活腻了。郑寿，我问你，你知道我父亲得了什么病？”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生。”郑寿说道。
“告诉你，我父亲今年夏天冒酷暑，在北疆杀敌，达五个月之久，中了暑热，生了背痈，太医来诊断过了，太医说，这病禁吃鹅肉，既是皇上的关心，为什么不送些水果来？却偏偏送鹅肉来，居心何在？爹，这东西绝不是皇上送的，皇上的心肠没有如此狠毒，一定是你仇人送来的。”
郑寿说道：“公子，你不要胡思乱想，这确实是皇上送来的。”
二公子徐增寿也上前说道：“哥，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现在送鹅肉来，无异于送一碗毒药和砒霜，一定是你朝廷里的仇人，假借皇上的名义，串通了郑寿这只阉狗，送鹅肉来谋害父亲，瞒着皇上，假传圣旨。残害忠良。我怀疑是脱古思找爹报仇来了。爹你当初就不该打脱古思，杀了人家三万多人，人家岂有不来报仇的？大明朝己是被蛀空了的大树，你何必豁出命来，舍生忘死去保它，你因为暑热而生背痈，人家不但不医治你，反而把你往死里整。”
郑太监摇摇头说道：“你们两个小兄弟还年轻，还不懂得官场的凶险和黑暗，对政治你们还不懂，。脱古思已被徐将军赶到大漠以北去了，他们哪能到南京城里来捣乱？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上面’，我们这些下人，哪个敢作这样的决定？”
郑太监在说“因为上面”时，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家，只用右手指指头上大堂前用布包着的扁，神秘地说。
徐达听岀来了“因为上面”的弦外之音，今天来治他的罪啦，徐达从怀里掏出那张圣谕递给郑太监说道：“我明白了皇上对输的那盘棋和所的扁是耿耿于怀的。公公，我这里有皇上的手谕，我们下棋是公平竞争、愿赌服输，不治罪、不报复、不秋后算帐。为啥今天来报复我？”
郑太监接过手谕看了一下，认出来确是皇上的亲笔手谕，就把手谕还给徐达说道：“徐将军，皇上确实没有为一盘棋的输赢降罪于你，也没有治你的罪。我给你说明了，‘因为上面’，你仔细想一下就明白了。皇家的体面、威尊严是不允许任何人挑战的。任何人都不行！也包括你徐达在内。”
“这么说来，皇上是对我作的扁不满啰？”徐达说道。
“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大明朝的朝纲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徐达将军，我说得够清楚了，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你还是快点吃下去，小人还要回宫复命哩！”郑太监催促地说。
大公子徐辉祖走过来说道：“公公，这样好了，我父亲有病不能吃，现在就由我这个长子代为吃掉，这就等于是我父亲吃掉的。公公也就可以回去复命去。”
辉祖说完，就准备端起碗吃鹅肉，郑太监忙制止说道：“这鹅肉是皇上赏给你父亲徐达吃的，你没有资格吃！”
“我是徐达的长子，将来魏国公的爵位都由我继承，现在顶我父亲的名字多次岀席朝廷的各种集会、宴会、庆典，为啥今天这么点东西我就不能代表。除非你们有见不得人阴谋。”徐辉租据理力争地说。
郑太监大声说道：“这是皇上赐给你父亲的，其他任何人都不能代吃，你们明白了吗？”
“你们这不是明摆着要把人整死吗？”徐辉祖质问道。
郑太监点点头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常言说得好：‘君让臣死，臣不死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不孝’。”
在场人听郑太监这么一说，都惊得目瞪口呆。徐达明白，他的大限到了。他流着眼泪说道这样说道：“这样说来，皇上是非要置我徐达于死地啰？”
郑太监仍狡辩道：“徐将军，看你说到哪里去了，皇上是关心你的身体健康，只有你一人才得到这份赏赐，这是你的荣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徐达没好气地说道：“什么荣耀，没见过这个屠夫连结拜兄弟都要杀，心肠真狠毒。”
“这才是千古一帝的作风，你看他的外甥李文忠和侄儿朱文正，结拜兄弟廖永忠的下场还不如你哩。徐将军，看开些，人生就这么回事。”郑太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