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遥远的火星（四）
越过地球轨道，脱离引力极限，很快地月系统就被白星号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从当前的位置来看，地球重新变成核桃大小，而在它旁边，要仔细看才能注意到小小的月亮。
项天明透过船腹部的监视器默默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地球和月球，一丝淡淡的忧伤依旧萦绕在心头。在他穿越前的那个年代，人类所能认识到的一切历史和文化，都发生在，且只能发生在这两颗小小的岩质星星上。
那是他在另一个位面中家的方向，却也是如今最陌生的地方。无可奈何地将监视器旋转一百八十度，画面一转，变成了一颗同样绿意盎然的星球——经过地球化改造的火星，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放大镜头，原本绿油油一片的地块出现了变化，数不清的小湖泊，墨绿色的森林，浅色的苔原和草原，在火星的部分地区似乎还保留了一些沙漠和戈壁。
大部分的移民城市就沿着这些细碎的湖泊和河网建造，而在星球表面最大的一处水体周围，静静伫立着一座极其宏伟的城市。哪怕是在太空中，也能轻而易举地注意到那一道白色的圆环。
尽管很早的时候项天明就曾听说这颗原本血红色星球的变化，但当他真的用肉眼扫视过这颗传说中主杀伐的行星时，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震撼。
“那是联邦修建的，人类历史上第二大的移民城市——奥林匹斯城，既是对火星奥林匹斯山的纪念，也是对人类掌握神话中诸神力量的暗喻与象征。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火星？”就在项天明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眼前这颗美丽星球的时候，霍夫曼教授注意到前者的视线，忍不住问道。
“没错，我之前一直在文明区边缘和独立星系待着。”项天明头也不回地说道，他还忙着找那座太阳系第一高山奥林匹斯山呢。
“哼哼，你缩小一点看看，奥林匹斯山它就在城市边上，或者说整个城市其实都只是建在它的脚边，它足足有三倍珠穆朗玛峰高！”霍夫曼小老头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自豪地说道。
项天明恍然大悟，果然缩小后发现了城市边上的庞然大物，和它山顶的死火山口比起来，奥林匹斯城只能算是个弟弟。紧接着，项天明又想到了新的问题：“这么多水，哪来的？”
在项天明记忆中，火星地表没有这么多水和冰来着。听到这句话，老教授突然笑了，他摇着头解释说：“如今火星上少部分的水是从地层深处提取出来的冰晶融化而成，更多的部分则是人工捕获彗星和太空冰球往地表砸形成的湖泊。
虽然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地球化改造，星球表面已经披上了一层绿意盎然的植被，但与人类的母亲地球比起来，火星表面的水体显然是要少得多。不过嘛，对于一颗移民星球来说，也足够了。”
“行了行了，别念了两位，我头都快炸了，什么奥林匹斯，地球化的我听不懂。上课麻烦打开门左转。”听了半天身边两人科普与被科普的李斯特终于忍不住抱怨道。
“年轻人不要着急嘛，这才只是表面，多学一点有什么不好……诶，先生有话好好说，请把骷髅头放下！”霍夫曼话说到一半就看见李斯特拿起仪表台上的铁公爵头骨作势要打忙劝道。
项天明看了眼全息屏幕上的数据，确认没啥事后也跟着劝道：“就是就是，老李你这也……”但下一秒，他便目光呆滞起来，因为他的个人终端突然有了新消息。
项天明打开消息页面一看，整个人有些呆呆地愣在原地。因为那条消息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没有回话的项云汐发来的。
视网膜上黑底白字写写得清清楚楚：你会回来吗？短短五个人类通用语字符，却让项天明差点哭出来。自己和那个便宜妹妹，总归还是有点情感纽带在的。
项天明下意识就想给她回消息，告诉项云汐自己有多么关心她，漂泊的这一年，又有多少次在夜晚，在生死关头想起她。
但是就在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前，在发送键即将闪亮前，项天明又犹豫了。这一次，不是因为担心项云汐不回消息而犹豫，而是因为项云汐这条问句发送的时间实在是可疑。
整整一年的时间，项云汐从一开始的求助和恐慌，到后来只发简短的消息，最后甚至不回消息，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怎么会自己一接近火星，她就忙不迭地发条问句过来呢？而且为什么不先回复之前的消息呢？
这样一想，项天明果断把写好的解释和问候删掉，细细思考起来。这会不会，是个什么陷阱？是有人假借项云汐的口吻诱导他自投罗网？项天明怀疑道。联邦和财团不大可能，一个没动机，一个没必要。深红海盗或者乌托邦？这俩似乎也没必要这么着急。总不能是飞盟要加害于自己吧？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项天明干脆将计就计，先随便回一条消息看看情况，给出去的信息要有，但也不能太多。想到这里，项天明重新编辑了一条文字发了过去：怎么了？
文字末尾附带上了记忆中项云汐最喜欢的‘红烧肉表情包’，接下来就是等待。但项天明甚至还没来得及退出个人终端，项云汐那边一连发了数个问号过来。诡异的是，这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项天明隐约有些猜想，但还不敢确定，想想还是到了火星再说，于是退出了个人终端，神色重新恢复正常，却立马看见李斯特和霍夫曼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其中霍夫曼更是把手搭在了项天明手腕上，此时正有些手足无措。
“干嘛呢？干嘛呢？验僵尸呢？”项天明有些无语地抽回自己的手吐槽道。下一秒，他却差点没被气死。“是……喜脉！？”老头霍夫曼一脸得意地说道，而一旁的李斯特脸都快笑烂了。
“喜你个大头鬼啊！我是男的，如假包换，男的！”项天明忍不住咆哮道。“诶，小伙子，如今这个世道，也不一定嘛。老头子我年轻时学过一点把脉，你放心好了。”老教授依旧自信地劝道，项天明都把电磁手枪掏出来了，最后还是在李斯特的阻拦下收了回来。
“真是，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没礼貌……”霍夫曼一摇一摆地朝着货舱走去，只剩气得脑壳疼的项天明和憋笑的李斯特。
项天明满头黑线地问：“你怎么不拦着他？”李斯特一下子破功，大声笑道：“我看也挺准的，有喜事也是‘有喜’嘛。”
这下轮到项天明惊愕了，他的个人终端消息，老李是怎么知道的？“嗨，瞧你那表情，我是偷鸡摸狗，猥猥琐琐那种人吗？”李斯特一拍胸脯自信地问道。随后，项天明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后面半句话我赞同，前面半句我不确定。”项天明解释道。
“你至于吗，这事情是你自己自言自语说出来，大不了你就当我变成蛔虫钻进你肚子听到的。”李斯特笑着说道。“别介，您这号起码是蛔虫大王，小的我受不了宠爱一点。”项天明吐槽道。
“老李，那你怎么看这条消息？”打闹完后，项天明还是向李斯特问道。李斯特一屁股坐回副驾驶，随手打了几个响指，突然坐直了身体说：“依我看，她是在自言自语，却正好撞上了你。”
项天明看着李斯特一副老神在在，不说人话的模样都快急死了，追问道：“什么叫刚好撞上了我？”李斯特摇头晃脑地闭眼想了一会儿说：“你最后一次给她发消息都很有一段时间，她又没有其它手段和你联系。加上半年前联邦对她的监视，她肯定会怀疑到底是谁在用这个号。”
“不至于吧？”项天明挠挠头反问道。李斯特一拍脑门无语地接着说：“你上次给项云汐打生活费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吧？我看这小妮子八成以为你早就作古咯！”项天明这下不得不承认老李头说的话有那么一点可信度。
于是他便有些懊悔起来，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这大半年的，没了生活费，项云汐到底又是怎么过来的？此时，项天明真是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两巴掌。随后他又给项云汐的账户转过去几万信用点，只不过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急也没用，先老老实实飞到火星再说吧。也不差这个把小时。”李斯特悠哉悠哉地靠在座椅上对项天明劝道。
白星号在保持着能吓死人的八分之一光速运动下，最终还是慢慢接近了火星，从光学观瞄设备传回的影像来看，这是颗繁荣的移民星球，到处都是万物竞发，一片勃勃生机的景象。甚至就连火星的几颗卫星上都能隐约观察到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距离差不多了，准备脱出超空间。”项天明坐在驾驶位上提醒道，李斯特把船腹部探出的观瞄设备收回，以免在脱出超空间的过程中因为空间震荡而损坏。霍夫曼教授死死地抓着安全带，生怕被甩出去。没过多久，小a也从工程段爬了上来，与霍夫曼相对而立。
眼见火星已经快要占据大半个视野时，项天明按下按钮，白星号开始脱出。一直包裹在飞船外围的一层奇异光晕开始消散。幽蓝色光芒正慢慢变淡，露出背后火星表面更多的细节。
项天明目光如炬，随时准备将自动驾驶转为手动。就在迷幻朦胧的蓝光即将完全消失的前一秒，项天明忽然感觉脑海中响起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紧接着超空间完全与主宇宙融为一体，白星号安全地脱出。
项天明来不及多想，手动关闭引擎，仅仅依靠着惯性向近火轨道滑行而去。等到速度降低到自动巡航也不容易出问题的时候，他这才松了口气。全息屏幕上随之刷新了到达目标地点的时间，一条环绕火星半圈然后切入大气层的登陆曲线被波波耶娃规划出来。
“教授，我们快到了。”小a松开扶手，笑着对老头子说道。霍夫曼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了一眼，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这比飞盟的星际航班快多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在十分之一光速状态下还敢靠近大质量星体加速。
白星号相对缓慢地朝着近火轨道飞行，很快就靠近了繁忙的远火点航线节点太空港。公共频道里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口音互相交流着，当然最多的还是本地执法部队的规劝。
“那边那艘货船，吃得多号，说你呢！排队去，别挡住客运线路！欸欸欸，你这战斗船怎么没装武器封口？给我站住！”项天明在公共频道里是这么听到的。
“今日编号2303—bxh，白星号，你是客运还是货运？”突然建立的加密频道里，空管员对白星号呼叫道。“客运，不过我们需要直接登陆火星，先生。”李斯特帮着项天明回答道。
白星号已经接近太空港，但那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看着下方规规矩矩排好队的一长串舰船，项天明不由得咂咂嘴。“这太空港吞吐量不小啊。”项天明感叹道。
“等等，你是飞盟成员？”通讯那头突然传来一个听起来有些吃惊的声音问道。项天明挑眉，不然呢？“从a2通道过来到b4对接口，不需要靠港，我们要对你进行临检。”空管员的声音不知道该说是兴奋还是紧张地说道。
这可奇了怪了，远处正有好几艘飞船直接在太空港附近的管控等待区接受无人机的扫描后便朝着火星大气层一头扎了下去，怎么他们还要临检？
“明白。”虽然有些郁闷，但项天明还是乖乖照做，毕竟火星上的反轨道炮和太空港附近巡逻的执法部队可不是吃素的。
将飞船交给波波耶娃，沿着系统接收到的路线缓慢滑行，最后在姿态调整引擎的帮助下停稳。没过多久，项天明和李斯特就注意到右侧的太空港对接口伸长了过来，缓缓地盖在白星号的舱门上，随着噗呲一声，气体被重新注入管道内的真空区域，绿灯亮起，便可以打开舱门了。
小a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拉动舱门，一眼就看见了对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就这样盯着刚走出来的小a，以及他身后的项天明。
项天明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这是要闹哪样？就算是为了抓自己也犯不着派这么多人吧？而且看面容和神态，这些人很显然有相当的部分是学生。那种天真烂漫，充满好奇和渴望的眼神，还有些胆小的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了。
“呃，你们好，我是白星号的飞行员项天明。”项天明带着小a和李斯特在出口站定说道。
“你好，项先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们都是联邦高等飞行学院的学生。”其中一名看起来成熟许多的男性笑着伸手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