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大宝鉴(二)
“这画心可能在装裱的时候被人揭过,你看这里和这里,还残留着一些不明显但是肯定并非污损的墨迹笔触,好像是画了块石头。”项天明指着画心一角一处不明显的地方说道。
“揭过?什么意思?”年轻伙计疑惑道。项天明下意识拍拍脑袋解释道:“古董买卖,早已有之。有些商人或者工匠会把一张画一层层剥开,厉害的人能用一张画揭出三张,利润就多了几倍,也因此会带来好几幅一摸一样画作的问题。”
此外迎首这里除了题跋还有历代收藏者的印章,最不要脸的当属这个盖在画面中间的,印的是‘乾隆御玩’,也就是乾隆敢这么干。”
年轻伙计一脸惊愕,老大爷则是半信半疑地在项天明指的地方看了又看,画面上的确是正如他所说。“所以,你觉得这真是旧地球时代的东西?”抬起头来,老大爷语气已经变得缓和了许多。项天明没直接回答,因为周围的目光,特别是白衣女的方向,特别炽热,特别让人难受。
“这玩意儿画的不错,装裱认真,还有乾隆认证过的印章,就艺术性来说不算低。不过嘛,我记得清代皇宫古籍及书画目录里没有提到这玩意来着。加上时间的确是很久远,保存状态又太好了一点……”项天明慢慢分析道,他不知道的是原本重新燃起希望的女子每听到他说一处问题,脸色就越难看一分,而老大爷和年轻伙计则是喜上眉梢。
“所以?”李斯特也不免紧张地问道。
“总的来说,我主张这是旧地球二十五世纪的一张仿古水墨山水卷轴画。也就是说,大概六百多年。”项天明微笑着看向呆若木鸡的老大爷说道。
“六百多年?”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道,但更多的是怀疑和疑惑。
项天明强忍着自己怪癖的发作看了眼那女子说:“仅仅从构图,内容和题跋印章分析了一部分,老实说的确是有些武断了,关键的证据是在这两处。”项天明忍着手臂运动牵扯到伤口的痛,指向画上一处山石上的墨点。在场所有人都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去看,鉴宝的老大爷也俯身观察,随后咦了一声。
“师傅,咋啦?”年轻伙计突然换了一副口音问道。“有只断掉的小虫子。”老大爷摸摸自己花白的的山羊胡子面色凝重道。“这能说明什么?”小a疑惑道。
“说明这墨水不是当今工业化生产的墨,而是手工制作,掺杂了大量动物胶和植物胶。并且年份相当古老,这样的墨块才会吸引虫子。”老大爷缓缓解释道,围观者们又是一阵惊叹和喧闹。
“最后,我不知道您老人家有没有注意到,在这个地方的字有些奇怪。”项天明微笑着指向拖尾空白处的一列题字,看上去和通用语书写体差不多,但是每个字又多了很多不明所以的偏旁。
“这是旧地球人使用过的火星文,可惜失传已久,无法解读。”老大爷苦着脸说道。项天明听到此话嘿嘿一笑,靠近了小声解释道:“其实火星文就是旧地球东方文字的变体,这句话写的是‘弍47匛姩熷扵嚠怀惪,琞笙财铕檤’,意思是2479年赠予刘怀德,望生财有道。”
“到底写的什么?又鬼鬼祟祟作甚!”白衣女听不见项天明的话,看见他又和伙计,老大爷靠得近,不禁焦急地问道。项天明扭头问:“你家祖上,2479年的时候是可有哪位先辈在世,且有画家朋友?”
白衣女浓眉大眼,刚才已经撸起袖子肌肉爆起,眼见着是准备动手了,这一问却把她问懵了。“刘怀德,我只知道他当时开了一家艺术博物馆,他有什么朋友我真不知道了。”白衣女皱着眉回道。
“正是!”项天明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看向老大爷,后者老脸一红悲叹道:“老啦,小友真是羞煞我也!”围观群众也终于看出点味来,好像是这弱不禁风的男子真看出了门道。
“你,你你你是说,这画是那个时候的!”白衣女一下子反应过来,惊喜地问道。“师父,这,这可怎么办?”年轻伙计脸红羞红了,忙向自己师傅讨要对策。后者站起身来瞪了他徒弟一眼,随即看向白衣女说:“你随我来,小友不妨也一道跟上。”说罢,老大爷没管窘迫的徒弟,径自走回了店内。
“走吧,咱们接着瞧瞧这热闹。”项天明兴奋劲儿上来,已经完全不需要人扶,龇牙咧嘴地忍着痛往店内走,同时向身后的小a和李斯特招呼道。
这家名为星宝轩的古董行店面不大,但是布置得还算有些品味。没有到处显摆自己的收藏,而是简单用红木家具和一些绿植布置了店面,屋内正中心还有个精心布置的小水池,假山石和几条小鱼相映成趣。
等项天明慢慢走进来的时候,那白衣女已经捧着盒子坐在老大爷对面了。“这卷轴画,你愿多少价格出手?”老大爷坐在柜台后面问道。此时年轻伙计才从人群中脱身,走进里间端了几碗茶来分给店内所有人。
小a和李斯特觉得没什么意思,光顾着去逗水池里的鱼去了。
“您请坐!”伙计搬来一把椅子给项天明说道。“谢谢。”项天明回道,随后也不客气直接坐下。
“一……四十万?”白衣女纵然性格泼辣豪爽,但是此时也不免心里打鼓。这个时代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多少钱,敢一口叫四十万已经是大部人的心理极限了。
“嘿嘿,那你可就亏了。”老大爷怪笑一声说道。“小友,你怎么看?”老大爷又看向项天明。“还不知道您如何称呼?”项天明好奇道。
“叫我明山就行,这是我笨徒弟明丘。你觉得四十万如何?”自称明山的老大爷耐心回复道,明丘倒是对着项天明尬笑。
“这方面我的确不了解。不过最近联邦和财团边境很紧张,应该不少人把投资方向转向工业,估计古董市场行情有些下降。我倒是更好奇仅凭我一番话,您就改变了主意吗?”项天明反问道。
明山老人靠在椅背上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水,没有在意对面白衣女的凶恶眼神,随后说:“第一,你分析得还算有道理,这画,我不得不承认走了眼。第二,这位小妹妹从面相来看显然是长期行善积德,我不能干看着不管。第三,这也算是买来给我自己提个醒,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项天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您过奖了,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明山老人却一下子吹胡子瞪眼说:“道听途说?我又不是傻子,这个时代你去哪儿道听途说?”项天明一时语塞。
“这样好了,七十万!我也不能再多给了,毕竟生财有道,普通人乍富也不一定是好事,小妹妹你看如何?”明山老人笑眯眯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