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政治遗产
对于萧盼盼这样总是能用他们熟悉的字眼，说出他们无法理解的概念这一情况，一众古人们已经渐渐习惯了。他们已经学会了试着从自己的认知，和历史积累中去理解这些概念的含义。
比如此时此刻，各个相应历史节点的学者，士大夫们就在思考汉，唐，明在集中皇权这个过程中发生过的事。
想来想去，那些明代中后期的士大夫们只理解了，后人把大明的这个过程定性为灾难性的原因，对于汉唐的定性，他们始终感到困惑。
萧盼盼思索着说道，“要说清楚这个问题，首先需要讲明白汉帝国立国时的政治格局。”
一向惫懒的刘邦这下子来了兴趣。
“整个汉帝国在成立时其实可以笼统的划分为三股势力，一是以刘邦为代表的皇权势力，二是以萧何，张良，陈平，曹参等人为代表的功臣势力，三是以吕后为代表的吕氏外戚势力。”
刘邦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人头，觉得这个分法大差不差。
“当然，这种划分比较粗糙。”萧盼盼补充道，“比如功臣系统里的丰沛集团和后来加入的张良，陈平，韩信这样的外来功臣本质上又不算一回事。而由于樊哙娶了吕后的妹妹，所以樊哙又可以算是吕氏外戚那边的人。总之突出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秦国天空下的沛县，刘老三的一众狐朋狗友们此时正一边看着光幕，一边傻乐。
“和所有的开国皇帝一样，刘邦有能力降伏住开国功臣集团，同时作为外戚的吕氏集团，也起到了稳定政局的作用。而刘邦本人更是通过消灭异姓王，实现了对自己子嗣的实权分封，可以说在这样的三方制衡下，充分的保证了皇权的安全和稳固。”
十分关注郡县与分封并存的嬴政暗暗的开始推演这种格局，他想从中找到这一格局的最大不稳定因素在哪，而且很快他就找到了，就是刘邦这个皇帝本身。
这个人的职能是居中调停，他倚仗着自己的威望和诸侯力量的支持，站在了外戚和功臣集团的中间，可问题在于，这种平衡不能永远的维持下去，因为他会老，会死。
他的儿子不可能像他一样去平衡各方势力，而且是如此强大的势力，接着必然就是暴力破局，暴力破局的结果注定是灾难性的。想到这，嬴政顿时理解了那个大明为什么被定性为灾难性的原因，因为朱元璋就是暴力破局！
萧盼盼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始皇帝的思考。
“刘邦达成的政治平衡并不可能长远，本质上他没有拿到皇权中最重要的一个权力，人事任免权，这个权力还是在吕氏跟功臣集团的手里。当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人家立了功，自然需要回报，要不然谁跟你玩呢？”
萧盼盼顿了顿，“所以终刘邦一生，他本质上都没有收回这项权力。如果仔细去看汉朝初年的历史更会发现，整个所谓的功臣集团长期的把持了朝廷里的大量实权职位，在吕后执政期间，两方也非常默契的分润了这份权力。”
吕后执政？刘邦眉头一皱。
“这里要强调，这并不是因为功臣集团高风亮节，而是因为吕后和吕家除了外戚这个身份外，本身也算是大汉的功臣集团，不过他们外戚的身份属性盖过了功臣属性而已。”
刘邦的脸彻底的沉郁了下来。
“随着刘邦的离世，以吕后为主的外戚集团和功臣集团达成了一次长达15年的默契合作。吕后，这位中国历史上着名的女性政治家，也彻底登上了历史舞台。”
在花园里晒太阳的吕后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躯体。
“吕后为大汉的发展和稳定是做出了重大的贡献的。她的功过是非我们以后再细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吕后是刘邦先生气运长虹的一个侧面注解。”
刘邦的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吕后去世后，外戚集团跟功臣集团出现了决裂，最后功臣集团胜出，实现了刘邦死前的寓言，安刘氏则必勃也，这个勃就是当时功臣集团在军中的大佬，周勃。”
萧盼盼并没有细说所谓的诸吕之乱，这不是今天的重点，“在功臣集团肃清了吕氏集团后，便一起商议着拥立了当时的代王刘恒，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汉文帝。”
听着这个顺位，刘邦颇为无语。
“注意，在这其中是有一个关键细节的，就是功臣集团在决定选择刘恒的时候，当时的齐王，刘邦的孙子刘襄已经带兵向关中进发了，与此同时灌婴屯驻荥阳，通知了刘襄让他等着。这一等，就让他等来了自己的四叔坐上皇位的消息，无奈的他因此只能退兵。”
听到这，刘邦就确定，自己这个孙子完蛋了。
“我说这一段历史是为什么呢？”萧盼盼继续说道，“就是想说明，整个汉初功臣集团的势力有多么的庞大，而且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之所以他们最后会选择刘恒，答案只有一个，他们觉得刘恒是一个乖孩子。”
刘邦笑了，刘彻也笑了，后世的帝王将相们都笑了。
“汉文帝刘恒作为古代评价体系里最让士大夫们认可的一位皇帝，可不止是因为他乖巧。而是因为这位爷是个绵里藏针的政治高手，而我要说明的，关于汉武帝得到的政治遗产就来自于他的这位爷爷。”
刘彻认真地思考着自己除了得到充实的国库之外，到底还得到了什么。
“后世的士大夫们推崇刘恒的原因在于，这是一个懂得政治妥协，垂拱而治，同时又知道如何在规则范围内实现不流血政治斗争的理想型帝王。”
萧盼盼嗤笑摇头，她笑的是那些文人士大夫心底里最深的愿望，皇帝垂拱而治，他们掌握权力。
“刘恒在成为皇帝后，如何绵里藏针的获得权力这件事我暂时就不细说了，毕竟我也不知道此时的文帝朝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所以我只提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汉文帝争取到了使用士人阶级的权力。”
正在处理公务的刘恒抬眼看着光幕里的女子，歪了歪头，他很好奇这个女子为什么能把他的心中的打算说的如此清晰明白。
“在回顾西汉立国到文帝继位的整个历史中，各位是不是发现了一个问题，从春秋以来就开始纵横天下的士人阶级去哪了？”
萧盼盼双手一摊，“他们或加入了功臣体系转型成了开国功臣，或选择了隐入深山，治学等待时机。”
“总之普通的士人群体，在汉初是没有得到任何实权的。而恰恰就是汉文帝，通过自己23年的不懈努力和斗争，从功臣集团的嘴里撕扯出了一块肥肉，这块肥肉的名字叫贾谊，叫晁错，叫武帝时代的群星闪耀。”
在这一刻，刘彻明白了他得到的政治遗产究竟是什么，是秀才的使用权！
“因为贾谊的冲锋陷阵，所以晁错能成为御史大夫，因为晁错的孤臣决绝，所以汉武帝才能从容上位。”萧盼盼歪了歪头，“你看，权力的重新集中过程从来都不是轻松的，刘邦，吕后，文帝，景帝，四代人的积累和碰撞才换来了武帝的轻装上阵，振翅高飞。”
听到这的刘彻，第一次如此的想好好的跟自己的父亲，爷爷，还有那位他向往已久的高皇帝说一声谢谢。
“所以，请各时空的帝王们，珍惜那些甘愿为你们冲锋陷阵的文人吧，趁你们还有人用的时候。”萧盼盼摇头一笑，“要知道，到了明朝，皇帝已经没有几个靠谱的文人可以用了。不过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明朝的皇帝们登时间眼皮直跳。
“好了，今天武帝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关于您后续要面对的问题和应该有的改良方向，我们下次再说。”
刘彻做了个深呼吸，同时又给萧盼盼打赏了价值三万块的物资，彻底坐稳了榜一大哥的位置，然后真诚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萧盼盼自然受用。
已经在榜单排名里变成倒数第二的嬴政，此时非常的不爽，跟自己抢一哥这件事就很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