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排查
“燕王妃的娘家侄儿叶唐,曾冒犯过汝阳。汝阳令手下打断了叶唐的一条腿,叶唐从此萎靡不振。叶家敢怒不敢言,但怀恨在心是肯定的。”
“燕王妃是老来女,被汝阳打断腿的叶唐是她长兄的长子,只比她小三岁。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感情甚笃。叶唐不过是在汝阳于闹市纵马险些伤人时谴责了她几句,她就令人打断了叶唐的腿。东宫虽派人去叶家赔礼道歉,但双方结下的梁子并未解开。”
“更何况,东宫与燕王府结怨已久,本就势不两立,东宫又是靠汝阳才在父皇那儿讨了些好。若杀了汝阳,东宫必定方寸大乱,对燕王府百利而无一害。”宋瑄沉声说道。
柳妙璎扶额道:“想不到,汝阳郡主竟与这么多人结了怨。”
“燕王妃出身武将世家,听说年轻未嫁时曾独自仗剑行走江湖,武艺很是高强。若是她想要神不知故不觉地潜入汝阳郡主的房间杀人,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是能够做到的。她身边的婢女也都是武婢,就算她自己不出手,派手下人去杀人,也能做得干净利落。”崔啸霆分析道。
“说到武将世家,魏家也是武将世家吧?想必程熙的武艺也很出众?”柳妙璎问。
宋瑄答道:“没错,魏家的姑娘自幼习武,程熙是其中的佼佼者,因此魏老夫人才尤其喜爱她。若非如此,她也无法在花厅轻易用袖箭伤了裴政岩。”
“但程熙的嫌疑已经排除了。”崔啸霆道。
“不排除程熙有同伙,还有裴政岩,若是有同伙,一样能杀人。”宋瑄沉吟了片刻,说道。
“唉,越说越复杂了,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但就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真凶。”柳妙璎叹道。
的确,程熙、祁苍、魏玉桃、燕王妃,甚至行动不便的裴政岩,都有嫌疑,但证据太少,无法圈定真凶。
“这样,咱们挨个单独询问有嫌疑之人,再核实他们所说,梳理出昨晚定亲宴结束后到今晨的所有事实,而后再将他们集中在一起,观察他们中是否有人与其他人暗中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关系。”宋瑄安排道。
程熙被崔啸霆询问时一脸冷漠和平静,淡淡说道:“我昏睡了一整夜,有不少人证,崔大人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本官只是好奇 ,白日里程姑娘对于以前与裴三郎议亲之事似乎已经释怀,为何晚上会寻到花厅,质问于他呢?”崔啸霆一边暗自打量程熙,一边询问。
“崔大人想必从未体会过被人背弃的感觉吧?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就像系在脖颈上的白绫,外力稍微增强些,就会感到窒息。我原本的确已经放下了,但放下不代表忘记,我始终无法忘记我曾经的情郎对我许过的誓言。看到他与其他女子如胶似漆,我心里难受得紧,便去找了他。”程熙答道。
在谈及曾经的誓言时,她的脸上明显浮现出向往、回味的神色,她的回答毫无漏洞,似是完全出自本心。
”你刺伤裴政岩的袖箭,可以给本官看看吗?“崔啸霆问道。
”我这里只有还未使用的袖箭,射出去的那一支,我并未收回。“
崔啸霆立即吩咐小厮竹叶去宋瑄处传达、核实该情况,并让程熙离开了临时用作审讯室的船舱。
另一间用作审讯室的杂物间里,宋瑄正在仔细询问祁苍,花厅中裴政岩被伤前后的细节。
“奴才也是倒霉透顶,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花厅里醒酒、休息,就碰到了这样的麻烦事儿。王爷,您知道,奴才是无意中卷入其中的,与此案没有任何关系,您明鉴呐!”祁苍一进入审讯室,就向宋瑄诉苦。
“昨晚裴三郎被程姑娘的袖箭射伤后,公公一直陪着他?”宋瑄没有理会他的避重就轻,直接问道。
祁苍想了想,答道:”没错,小章太医和魏家大夫人、程姑娘都离开后,奴才也没离开。”
见宋瑄若有所思,祁苍生怕自己被当成嫌疑人,急忙接着说道:“您也知道,郡主对裴郡马那是十足的爱重,若是知晓他受了伤,不知有多心疼。奴才不为别的,就是为给郡主分忧,也要陪着裴郡马不是?”
“裴郡马被程姑娘的袖箭伤了腿,行走不便,且他似乎不愿意回舱室休息,一直待在花厅里,奴才就一直陪坐着。”
“公公一刻都未曾离开过花厅?“宋瑄问道。
祁苍答道:”那怎么可能呢,人有三急,奴才也需要如厕的。花厅里没有净房,奴才只能出花厅去走廊尽头的净房解决。“
”公公离开花厅的时候,除了裴三郎,花厅里可还有旁人?“宋瑄又问。
祁苍肯定答道:”没有,只有裴郡马一人。出了那等事,他有些难堪,连服侍之人都打发得远远的了,只想自个儿待着。奴才估摸着,旁人一来不清楚内情,二来就算清楚前因后果,也不愿触郡马的霉头,因此无人前来。“
”公公可还记得,你离开花厅,大约是什么时辰?“宋瑄盯着祁苍问道。
祁苍有些为难地答道:”具体什么时辰,奴才还真不清楚,只知道那会儿奴才和郡马已经在花厅待了许久了,夜应当很深了。因为奴才已感到了饥饿,在花厅里寻了些糕点吃,还饮了不少茶水。“
”公公离开了多久?“
祁苍仔细回想了一番,答道:“差不多三炷香吧,不知是糕点还是茶水不顺胃,奴才有些闹肚子,在净房就待得久了些。”
但凡遇到有人闹肚子,一准儿有猫腻。宋瑄用毛笔在询问笔录上“闹肚子”三个字下面做了标记。
为了核实祁苍的说辞,宋瑄派人请了小章太医至临时审讯室,问他离开时是否可以肯定,祁苍并未离开,他的回答是可以肯定。
“裴三郎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宋瑄问小章太医。
小章太医答道:”下官听传话之人说裴郡马受了伤,立即赶到了花厅。他右腿的大腿内侧有不少血,他正大声喊疼,下官便为他上药、包扎。“
“包扎前,并未检查伤口情况?”宋瑄疑惑问道。
“是的,当时来不及检查,因裴郡马疼得厉害,下官便立即为他上药、止血。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裴郡马的小厮找了下官,说裴郡马的伤口情况不太好,在往外渗血,下官才赶去花厅为他检查伤口、重新上药和包扎。”小章太医答道。
魏玉桃死活不愿前往审讯室接受崔啸霆的询问,认为那样会有损闺誉,魏三夫人也不愿爱女受委屈,强硬地拒绝了。崔啸霆无计可施,只能请柳妙璎代他去问话。
柳妙璎和柯瑶一起去了魏三夫人和魏玉桃所住的舱室,魏玉桃见了她们,就像看到洪水猛兽一般,惶恐不安地拉着她母亲的手,垂着脑袋不说话。
魏三夫人不欢迎柳妙璎和柯瑶这两位不速之客,但碍于柳妙璎秦王妃的身份,又不能直接赶人,便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们桃儿最是胆小心软,杀鸡都不敢看,更何况是杀人。此案定然与她无关,王妃还是去寻旁人问话吧。”
“夫人和八姑娘不必紧张,我只是来向八姑娘了解情况,并非将她当成嫌疑人。”柳妙璎解释道。
“王妃想知道什么,就请问吧,我来回答也是一样的,昨晚我一直陪着桃儿,她知道的,我也知道。”魏三夫人说着,像一只护犊子的母猫,将魏玉桃护在身后,警觉地看着柳妙璎。
“八姑娘是何时发现祖传玉佩丢失的?”
魏三夫人答道:“就在晚宴结束后,我们准备回住处时,桃儿摸了摸腰间,发现玉佩没了。”
“发现玉佩遗失后,二位在何处寻找?”柳妙璎接着问。
魏三夫人想也没想就答道:”自然先是在宴客厅内寻,未寻到后才出了宴客厅,在走廊中寻找。因郡主中途离场回房换衣后不久,她的宫女来找桃儿,让桃儿前去为她梳头,桃儿怀疑玉佩可能落在郡主住处附近,所以我们在走廊中寻找无果后就去了郡主住处附近。“
”到了那儿,夫人就请郡主所住舱室外的禁军帮忙?“
魏三夫人摇头道:“不是我们请禁军帮忙,而是禁军主动提出要帮忙寻找。值守的那位小哥,正巧认识桃儿,原先在郡主府说过几次话。他主动询问并提出要帮忙寻找玉佩。”
“最后玉佩是禁军找到的吗?”
“正是。”
柳妙璎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见魏三夫人面露不耐之色,便和柯瑶一起告辞离开。
燕王妃是宗亲,由崔啸霆一个外臣问话多有不便,便由宋瑄询问。她倒是极配合,传话的侍卫一说明来意,她就带了一位婢女前往审讯室。
见了宋瑄,燕王妃叶氏向他行礼,唤了声“六皇兄”。
“七弟妹不必多礼,寻你过来,是想了解,昨夜晚宴结束后,你在做什么?”宋瑄问道。
叶氏并未因为自己被当成嫌疑人而委屈或恼怒,十分配合地回答道:“晚宴结束时已经很晚了,我已经有些困乏了,直接回了住处,之后就洗漱歇息了,直到今早才出房门。”
“可有人证?”宋瑄问道。燕王身体有疾,并未前来参加汝阳郡主的定亲宴,燕王妃独住一间舱室。
“除了我的两个贴身丫鬟,还有我堂妹叶霏,以及她的丫鬟。她与我另一位堂妹闹了别扭,昨晚便来了我那里。”叶氏答道。
裴政岩那边,由崔啸霆询问。考虑到他伤了腿不便挪动,崔啸霆并未请他到审讯室,而是亲自去他所住的舱室问话。
“本官看过旁人的证词,发现昨夜小章太医离开后,祁公公也出去如厕时,花厅里只有郡马一人,可是如此?”崔啸霆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错,但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吧?我一个伤了腿的人,如何爬楼梯入室杀人后快速返回呢?”裴三郎一脸不虞地说着,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合上。
见崔啸霆沉默不语,裴政岩烦躁地打开折扇,摇着扇子补充道:“问题的关键是,我为何要杀汝阳?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感情很好,成婚后我也有大好前程,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理由杀她吧?”
听闻汝阳郡主的死讯后,裴政岩嚎啕大哭,似是痛失爱人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悲。崔啸霆问话时,他的眼睛都还是又红又肿的,仿佛在控诉崔啸霆将他这位深情的未婚夫列为嫌疑人是多么无情多么错误。
将嫌疑人一一排查后,宋瑄和崔啸霆以及手下之人又向其他人核实他们所说的话,且宋、崔二人还在宴客厅、花厅、案发现场周围来回探查、模拟,对关键细节做到心中有数。
而后,所有嫌疑人都被集中在花厅里,宋瑄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崔啸霆和柳妙璎在一旁仔细观察他们,一个细小的动作,一个飘忽的眼神,一个下意识的反应,都不能错过。
在问了几个诸如“各位认为凶手是如何杀人的”、“身边是否有可疑之人”的问题后,宋瑄紧接着问道:“各位认为,此案是否会有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