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
二丫干活非常麻利。
一条大鲫鱼不到十分钟，就被她处理好，装在一个大白瓷盘子里面。
锅里过水，用抹布擦了几下，灶里加热，锅瞬间干了，加热。
这时二丫才拿起油壶往锅里倒了一丁点的油。
张二狗正在烧火，见她只放了一丁点油，显然不太行：“嗯，再加一点。”
二丫犹豫了下儿，看在鱼是他钓回来的份上，心疼的又往里头滴了一点。
“再放一点。”
张二狗重复道。
这红烧鲫鱼，没有油就粘锅，味道也没那么好。
二丫眉头一皱，觉得他有些过了，但还是一忍，又倒了一点点。
张二狗看了看锅底，还是没什油。
捂眼睛。
只能自己起身了。
一闪而过，二狗就出现在了二丫的身后，抓住她的手一歪，壶口的油倾流而下。
这时锅里才有了油。
张二狗一笑，现在就差不多了。
二丫一怔，看着锅里的油水心疼的不行。
实在忍不住，咬了咬牙。
最后她还是忍住了训他一顿的冲动。
张二狗冒死倒油，满意的坐回到了灶门口一声不吭的继续生火。
二狗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地道。
但为了好好吃一顿饭，不得不出此下策。
大不了以后多补偿他们一下。
油不是问题。
只要能回去，无论花生油、芝麻油、玉米油、橄榄油、菜油、豆油等等都有。
以后王家绝对不会缺油吃。
不能回去，只能就地取材，去鸽子市想点办法。
黑市啥都有，可以以物换物，也可以卖钱，换票。
这年头，光有钱没用，还得要票，没有票有钱也没用，只能去鸽子市来交易。
买自行车要供应票、买米要粮票。
还有油票、布票、鞋票、糖票等。
没有票，有钱去供销社也买不到东西。
假装没注意二丫一双冒火的眼光。
其实有条件，红烧鲫鱼还有许多工序。
干辣椒或辣椒粉，蒜、葱、姜、花椒等。
鲫鱼去鳞、去内脏，留鱼泡、改刀等。
白糖、料酒、酱油，还可以微加一点点醋。
下姜、放鱼煎至两面金黄即可。
然后大火收汁，撒上葱花。
这可能有点复杂，最简单的就是三丫的做法，直接煎熟、炖煮、加盐、酱油就ok了。
“有姜吗？”
张二狗问道。
有姜的话能去腥，更香，味道更好。
看个人口味。
有些人不喜欢生姜的味道，不加更好。
辣椒看各地口味。
“有，在地窑里面，我让三丫取一块来。”二丫道。
好像是忘记了。
张二狗来了之后，她的心情复杂。
有些乱。
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就是有些魂不守舍似的。
“葱呢？”
“还在地里！”
二丫有些生气，到底谁在做饭？
主要是她没想到晚餐会吃鱼，所以一点准备都没有。
现在才会这么被动，措手不及。
二丫只能把三丫叫来，让她去自己家自留地里拔点葱回来。
鱼在锅里煎，二丫去地窑内拿生姜。
张二狗点点头，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二丫不是没做过鱼，所以还是明白的，这也是她没有反驳二狗的原因。
不久之后，一份红烧鲫鱼终于是在二丫的手中出锅了。
有荤，有素才算完美。
二丫又做了一盘清炒萝卜丝。
味道就不用多说了，除了食材，二丫的那点厨艺真的不敢恭维。
张二狗只能将就将就，只是有些浪费这么好的食材。
有时间，二狗打算对二丫调教调教，帮她提升提升一下厨艺。
有鱼吃，小丫在灶前转来转去，直流哈喇子，急得眼睛通红。
三丫也是开心。
就连不爱笑的二丫，此时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喜色。
出乎意料，二丫煮了一小锅米饭。
有干的吃，小丫就更高兴了。
半小时后，饭菜上桌，香味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香~
小丫已经迫不及待，在餐桌前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眼里只有那盘红烧鲫鱼。
三丫照常先给父亲盛饭，夹了一些菜送房间去他自己吃。
然后几人就吃了起来。
“二姐，手艺不错啊！今天你做的这红烧鲫鱼，比以前好吃太多了。”
三丫只是品尝了一口，就对二丫赞道。
“嗯嗯，好吃，鱼真好吃。”小丫也道。
大快朵颐起来。
吃的津津有味。
二丫被三妹、小妹一夸，心里非常高兴。
不过她的目光却是投向了二狗那边，心想，如果不是他的指点，今晚这红烧鲫鱼没这么美味。
就是太费油。
张二狗盛了一碗饭，闻着饭香终于是吃上了香喷喷的大米饭了。
不过吃完这一顿，明天估计又是稀饭，红薯了。
品尝了一口二丫做的红烧鲫鱼，味道还好，但也仅仅是还好而已。
算了，下次自己露一手，让他们尝一尝自己的厨艺。
什么才是真正的红烧鲫鱼。
“二狗，等一下我带你去队长家一趟，让队长查查你是哪个大队的知青，这样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你家是哪个城市的了。”二丫突然道。
自己哪个城市的都不是！
甚至不属于这个年代的。
但不能对她说啊！
估计说，人家也不会相信。
张二狗微微一笑，也好，反正自己一口咬定失忆，他们就是查遍世界每一个角落，也不可能查出自己的身世来。
“也好！”
倒要看看羊山村队长知道了此事，该怎么安排自己。
二丫没有多说。
吃完饭，收拾碗筷的事情二丫就交给了三丫。
她则带着二狗前往村中队长的家里。
对于羊山村，他一无所知。
除了老王一家，他现在还没有和村里任何一个人打过照面。
二丫家连手电筒都没有，一人点了个火把，踩着雪地向村子中央而去。
雪是停了，天空一直阴沉沉的，气温回不上去。
加上下了点小雨，雨加雪零度以下，脚下的田间小路上已经冰冻了起来。
泥土里起了白牙子。
张二狗和二丫走在田间小路上，脚下时不时的打滑。
“二狗，现在几点了？”二丫见他戴着机械腕表，问了句。
张二狗抬起手，借着左手上拿的火把照了照：“嗯，八点一十二分钟。”
这个时候，村里人差不多吃了饭，洗漱干净，就要上床休息。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要不就是互相串门烤火，聚一起聊会天。
要不就早早的睡下了。
整个羊山村，还没有一台电视机。
自行车，只有队长和会计家有一辆。
黑白电视机都没有，不早早的上床休息，真不知道干点什么的好。
二丫道：“还早。”
张二狗点点头。
她看了看他。
“冷吗？”
这是在关心自己？
张二狗：“有点。”
“你呢？”
二丫一怔：“还行！”
她不知道为什么，对身边的男子有了一种以前没有过的感觉。
信任？
算不上。
只是觉得在他的身上能找到一种归属感一样。
一份依靠。
母亲的离世，父亲的卧病在床、大姐的嫁人，留下她和三妹、小妹和父亲几人相依为命，实在是不容易。
太难了。
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每每到了深夜，她都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泣。
但白天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村里人上工，干活。
一切都是为了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她很坚强，靠着自己的力量，劳动撑起了这个家。
再苦再累，她都坚持着。
虽然很苦，但她觉得很值。
她想妈妈，想大姐经常回娘家来看看。
其实她也才只是个十七岁大的小姑娘。
但她已经经历了很多。
尽管她平时沉默寡言，但却有着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热情。
张二狗深深的看了二丫那柔弱、单薄的背影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