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二天，燕珣刚上完课，就接到了自家大哥的电话。
最近的日子过得太新鲜，她都忘记还有大哥那关需要过。
就在她绞尽脑汁找借口拒绝共同用餐时，大哥就直接釜底抽薪的来了句“我已经在你学校门口”。
得了，大哥又直接上门逮人。
按照以往的教训，她乖乖地去面对残酷的现实还能逃过一劫，如果逃避的话，哼哼，下次会死得更惨！
回想起两个多月前迎新那天发生的事，燕珣就止不住头痛。
学校迎新那天她还是回家，大哥亲自过来接人。
她再不情愿也得看在大哥面上乖乖的回家一次。毕竟大哥是家里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把她跟妹妹公平对待的人。
依然是不变的相处模式，爸妈偶尔想起她时就应答几句，没人关注她时，她就在一旁安静的看手机，或是放空思绪发呆。
沉稳的大哥，安静的二姐，活泼受宠的小妹，以及看似端水平衡的父母，在外人眼里简直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模板。
晚饭过后仍旧是以学业为理由离开了家门，只是离开前大哥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她心慌慌。
于是她眼一闭头一缩，假装看不见的快速溜走。大哥教训人的功力太强，她才不要凑上前去自讨苦吃，能躲一时是一时。
偏偏，天总不如人愿。
假装自己还有事情没忙完的燕珣在教室里这边转转，那边看看，眼看实在找不到理由磨蹭下去，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慢慢吞吞的挪动双腿往校门外走去。
燕珣用平生最磨蹭的速度踏出校门，找到燕翔宇的车后开门进去，然后对着他平静的表情打了声招呼：“嗨，哥。”
燕翔宇眉头轻挑：“我以为你今天打算住在学校里。”
“呵呵，没有，老师突然有事找我。”燕珣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
“是吗？看来你挺忙。”燕翔宇反问。
“是、是啊。哥今天不忙吗？”燕珣小心翼翼的打探，不敢透露自己的小心思。
燕翔宇听着她小心的语气，顿感好笑，然后故意道：“嗯，项目确定下来之后就由下边的人跟进，最近我能轻松一段时间。”
这个回答听得燕珣暗自喊糟。
大哥要是轻闲下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燕珣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泄气又敷衍的“噢”一声。
“趁着我最近有空，你要不要来公司……”燕翔宇用眼角瞄向自家妹妹，果不其然在燕珣的脸上看到非常明显的抗拒。
“学校最近准备有个实习的机会，我打算争取一下。”燕珣语速极快的回绝，拒绝的同时还不忘顾及燕翔宇的好意。“如果需要哥帮忙的话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跟你提。”
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已经早已向学校申请实习。
“……”
还没说出口的话被迫噎回去，燕翔宇有些无可奈何，却也还是顺燕珣的意。“行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说。”
“嗯。”燕珣重重地点头。
见她如此，燕翔宇略过这个话题，聊起自己最近遇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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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色轩的山水包厢内，燕珣乖巧地坐着，看着上一刻还标榜自己空闲的人在这一刻忙的不停歇。
服务员安静无声地上菜，然后又悄声地退出去，就连关门的声音几乎都轻不可闻。
燕珣盯着忙碌的燕翔宇好一会，然后扫了一眼桌上的美食，身体比思想更诚实的先一步开动。
美食不可辜负。
燕珣身体力行的表达自己对这句话赞同。
而对面正在吩咐手下办事的燕翔宇瞄到燕珣的行为，不由笑了出来。
于是包厢内一个尽量不发出声音的狂扫美食，一个慢条斯理的打电话，偶尔喝口茶水润喉。
就在燕珣吃得半饱的时候，燕翔宇终于放下电话。
燕珣咽下嘴里的食物：“哥，快吃吧，再不吃就要凉了。”
燕翔宇一边拿起筷子夹向自己喜爱的菜，一边不忘关心燕珣：“合胃口吗？”
“嗯！”燕珣双眼几乎都要发光，她的唇角飞扬的弧度以及用力点头的行为都在告诉燕翔宇，菜很合她的胃口，她很喜欢！
燕翔宇被她的行为逗得嘴角上扬，“喜欢就多吃点吧。你在外面住，自己开火应该不太方便，一会我在这里订个餐，让他们家每天给你送。”
“哥，不用啦。”吃得很愉快的燕珣下意识摇头，“我跟同学在食堂吃就好，送过来太麻烦。”
她们学校的食堂还是挺不错的，物美价廉的同时还免去下厨的烦恼，简直不要让人太开心。
“那就让他们周六、周日送。”燕翔宇考虑了一会，提出另一个建议。“味色轩的东西总比外面的干净卫生，别让我担心。”
“好，谢谢哥。”燕珣夹菜的手一顿，然后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
反正以她哥的性格，就算拒绝他也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答应，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答应下来，省得折腾。
陪着燕翔宇又吃了一会，燕珣才满足地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茶水送入口中，心中发出无限的感慨！
活着真好，活着吃到美食更好！
酒足饭饱的燕珣没有出声，安静的拿着杯子，时不时的饮上一口，好似她喝的是仙琼玉液般。
燕翔宇慢条斯理的将肚子填到七分饱的时候就停下筷子。
“最近心情怎么样？”燕翔宇冷不丁询问打破了一室寂静。
“还不错吧。”燕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回道。
燕翔宇皱着眉头又问起另一件事：“为什么换专业？以前不是说好毕业来公司帮忙我吗？”
“啊？”燕珣连续眨了几次眼，表情无辜，“就，突然发现自己不适合，哥，我想躲躲懒，不可以吗？”
“……”
“哥，按照柏家给我的补偿，加上你每年给我的分红，都能让我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辈子。”燕珣弯起双眼，笑容可爱。“以后的日子我想当个闲人，好不好？”
“再说公司在你的领导下明显更上一层，我就不要去添乱了。”为以后的清闲日子着想，燕珣小小地捧了自家大哥一把，。
“所以以前就是忽悠我的？亏得我还期待能有贴心的妹妹帮忙呢。”看穿她意图的燕翔宇轻叹，语调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
他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燕珣想进公司他就带着，想清闲的生活他也养得起，简而言之就一句话，她过得开心就成。
闻言，燕珣眼珠轻转：“那我帮哥找个媳妇？然后夫妻联手？”
这话听得燕翔宇眼角微抽：“跟谁学的？”
“白珲哥。”燕珣卖队友卖得非常果断。
“少跟他学，不然我只能带你在身边涨涨见识。”燕翔宇微眯着眼警告。
言下之意，以后想混日子就少打歪主意。
燕珣举手作发誓状：“我保证以后见到白珲哥绝对离他三尺远。”
“说起来，哥有喜欢的人吗？”话赶话的聊到这里，燕珣不免八卦起来。
睨了她一眼，燕翔宇轻哼一声不作答。
“噢……”
燕珣悟了，大哥绝对是有情况，识趣地没有追问，她提起另一件事：“哥今天找我应该不只是请我吃饭吧？”
“嗯。”燕翔宇微愣，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提出来。“想看看你是不是有脱离家里的打算。”
燕珣抬眸与燕翔宇对视几秒，确认他没有在说笑之后，“噗嗤”笑了起来：“哈哈哈……哥，你怎么跟天悦一样啊。”
“你最近的行为很难让人不这么想，你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燕翔宇朗声道。“还有，你心虚得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会像现在这样笑。”
笑声戛然而止。
“我不介意你编话来哄我，但是我要确定一件事，你是不是真的想脱离家里？”
燕翔宇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盯得燕珣慢慢紧张起来。
“不……不是的。”顶着他的眼神，燕珣开口为自己解释，“我没有脱离家里的意思。”
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后面再继续就会顺畅很多。
“我从未想过脱离家里，以前是，现在也是。”放在桌下的双手相互扣着，燕珣慢慢理顺自己的思路。“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有一说一啊，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脱离家里。你可没乱冤枉人啊！”
燕珣没有将伤口剖给别人看的爱好，但又不得不给燕翔宇解释清楚，于是只能避轻就重的挑一些话来说。
而在她解释的时候燕翔宇全程不错眼的盯着她，好不容易头皮发麻的说完，却又听到自家大哥的一句暴击。
“珣珣，那你怨爸妈吗？”
直戳人心的问话，问得燕珣当场愣住，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珣珣，你怨爸妈吗？”燕翔宇又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
他们兄妹已经很久没有谈心，若说以前他还是能摸清自家妹妹的心思，最近的桩桩件件都打破他的看法，让他不得不抽空寻人，就怕再过段时间连他都被抛弃了。
燕珣回过神，也沉默了。
怨吗？
她低垂着眸，一时竟回答不出来。
“珣珣，我刚才说过的吧，你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以前的你眼里起码还会有希望，现在……”
“哥？”燕珣苦笑，她从未想过能彻底瞒住，她只是希望能瞒一会是一会。
有些事情说出来只会让人撕心裂肺的痛。
燕翔宇飞快地打断燕珣想说的：“爸妈从小到大都是偏心的，以前是偏我，现在是偏灵灵。珣珣，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怨恨过爸妈。”
“如果你回答不了，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怨灵灵吗？或是，你怨我吗？”还未等燕珣回答，燕翔宇又换了一个问题。
燕珣眨了眨眼睛，试图将脸上的慌乱眨掉，嘴唇微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假设过如果有一天被大哥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回答，可等这天真的来临时，她却回答不出来。
室内蓦然陷入安静，空气如同凝滞般，带着几分窒息。
好不容易等燕珣收敛好情绪，打起精神准备回答时，她又听到燕翔宇略带嘲讽的声音。
燕翔宇眼眸半阖，语气里满是自嘲：“你是怨我的吧。毕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连你什么时候对家里产生排斥都没有发现……”
“没有！”燕珣像是被人点醒，快速地打断燕翔宇的话，就怕说迟一会让他误会。“不是哥想的那样。”
“真的不是吗？”燕珣重复着她的话，不是很相信。
那是什么样的？
像在等待审判的人，燕翔宇才发现自己的提心吊胆。
燕珣深呼吸，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哥，你说的不对！爸妈对我虽然没有对你们那么好，但是也没亏待我，所以我并不怨爸妈，我只是……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几个字的音尤为重，重得燕翔宇的心慢慢往下沉。
“不甘心为什么同样是爸妈的孩子却只有我不受宠，不甘心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被冷落，不甘心我明明努力过却还是被视而不见……我想努力，想证明自己，可越努力越让我明白什么叫奢望……”
说这段话时燕珣的神色由最初的苦笑变换成最后的平静，平静得让燕翔宇想开口安慰都觉得自己的话语苍白空泛。
“哥，我也会累的，所以我放过自己。”燕珣明明笑着，却像在哭。
你也不要继续纠结下去。
两人都懂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燕翔宇抬眸，眼里情绪翻涌，唇角无力的扬起，想开口却想不到该说什么。
父母的态度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他解决不了，现在他仍旧没办法。
他想说以后会好的，这话不要说珣珣，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所以他只能看着，听着，尽自己的努力对珣珣好。
今天他约珣珣出来，是想试探她的态度，毕竟最近珣珣的行为都像在跟家里划清界线，他害怕了。
燕珣好似想起什么，唇角慢慢溢出上扬的弧度：“哥对我很好呢，我很庆幸。”
庆幸还能拥有一个家人。
她的笑刺痛了燕翔宇的眼，在燕珣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攥紧拳头，控制着自己情绪：“对不起，是大哥的错，忘记关心你。”
“不是哥的错，你也很忙。”燕珣摇头，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从未怨过大哥。“哥，你不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对谁都好吗？”
燕翔宇无法反驳。
所以呀，我们就维持这样下去就好。
读懂燕珣眼里的恳求，燕翔宇沉默了。
“哥，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深吸一口气，燕珣觉得自己应该将话都说明白。
“不要用求，珣珣。”燕翔宇皱眉，明显对她的客气不喜。
燕珣轻笑出声，心情蓦然飞扬起来：“哥，你可以不逼我吗？”
不逼她回去努力跟父母相处，不逼她跟妹妹相亲相爱。
“你的人生别人没有资格干预。”燕翔宇给出自己的保证。
不只是他，父母也一样。
“咦？！”忽如其来的承诺让燕珣惊喜不已。“哥你真好！！”
看着对方神采飞扬的神情，燕翔宇沉闷的心情总算轻快一些。
“生活费还够用吗？换了专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唔……生活费还有很多。”虽然不懂自家大哥为什么忽然换了话题，燕珣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
“那你……”
“嗡……”一阵震动打断燕翔宇即将出口的话，他眉头微皱，示意燕珣等自己一会，然后才接起电话。
包厢内又恢复安静，安静得燕珣隐约可以听到他通话的内容。
不够两分钟，燕翔宇挂断电话，“珣珣，公司有急事我需要回去处理，你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不了，我想去逛一会。”燕珣摇头拒绝，“哥你先去公司吧，一会我自己走。”
燕翔宇不赞同的道：“走吧，先送你过去，然后我再去公司。”
“好。”燕珣乖乖地点头同意。
“真的不需要我送过去？”燕翔宇摇下车窗不是很放心的问道。
“嗯，真的。”燕珣乖乖巧巧站在车边，心里的烟花不停绽放。“哥，你快回公司吧，我自己过去就好。”
感谢来电的助理姐姐，今天让她逃过一劫！
“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钱不够花的话就告诉我。”燕翔宇不放心的叮嘱道。
“好，哥开车也要注意安全。”
拿出生平最优异的演技将自家大哥忽悠走，燕珣站在人行道上左顾右盼了一会，最终放弃找人出来陪自己的想法，随便挑了一个方向慢悠悠的走着。
直到她察觉周围太过安静时，黑暗已经悄然笼罩了她。